她并没有否认,只是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华洛泽被她眼中的光华刺了一下,只要提起卓不凡,她就会出现这种美艳光华,这是在看自己时从未出现的,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不是笨蛋,沈铆提起云黎时和看见卓不凡时那样的光彩,是一模一样的,何况明镶给他说过一些沈铆和卓不凡的合作。
华洛泽突然就低落了,又有些烦躁,他看了眼敞开的门外黑沉沉的夜色,道:“难怪你会和他合作,又早就认识,若是有西岐做后盾,沈家人你也不用怕,沈铆,”
说着说着,他突然就声音郑重起来,这般连名带姓的喊‘沈铆’还是头一次,以往他会嬉皮笑脸的喊‘沈妹妹’,有时候会喊‘铆儿’,在正式场合,也是喊‘沈城主’。
沈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楞了一下,这样直呼其名,她突然有些不太适应,只是一顿,她道:“怎么?”脸色也严肃起来。
“我是想问你,用镶儿作为筹码来换取和他的合作,你后悔过吗?”
华洛泽问出口,静静的等待沈铆的合作,他靠在椅背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像是大漠的狼一般,他想知道沈铆的结果。
沈铆沉默片刻,咬着下唇,良久才松开,粉红的唇瓣几乎被咬破了,她摇摇头:“华洛泽,我不管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我沈铆也从不后悔,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承受的起后果。”
灯光下,她脸上被镀上了一层光晕,透着隐隐的疏离和远超过一般女子的锐气与傲气,有种睥睨之势。
这气势让华洛泽面上一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会怪沈铆,也没有这个立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他们这样的人从小就接受的教育。
他想是自己太过妇人之仁了,可是却止不住的替明镶有些难过,想起临走前她郑重的嘱咐自己,别告诉沈铆她的身份,她说话时那神色,语气,苦涩又坚定,和小时候他记忆中那个小女娃重合了。
眼前他追赶着,护着的女人,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恍惚间,他觉得有些陌生。
原本他以为人在成长中都会变化,他爹总是说他一直不长大,该如何是好?
他也以为这种不变化是不好的,瞧瞧沈铆,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可是现在他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她因此死了,你也不后悔么?”
“不后悔,就是我死,我也不会后悔,沈家不能在我这一代消沉下去。”
“是吗?我明白了……若她没死呢,都不会死,多好。”
“华洛泽,你别天真的,我不是你,我妹妹也没有你这般好命,有家人护着,我们这样的人和你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你如何能理解体会,单打独斗的悲苦,甚至为了达到目的,连唯一的亲人都顾不上的痛苦!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你这个死样子摆给我看是什么意思!你是想鄙夷我,说完无情无义,还是看我痛哭流涕的后悔?你别想了!”
“我……”华洛泽被沈铆这激烈的语气惊醒了,急切的摇头,那些郁郁沉闷消失了。
“你天生就是这般没心没肺,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华洛泽,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你就用你的仁善来嘲笑我的卑劣吧,我告诉你,就算是我妹妹她活着,她也要继续为了沈家的荣耀而奉献!和我一样,直到死,这是我们逃不掉的命!”
最后这句,沈铆几乎就是吼出来的,华洛泽频频来探问她,死去的是她的妹妹,她从小护着的妹妹,她心里能好受吗?他偏要问,想说什么?想看她无助还是看她的狼狈和卑鄙!
现在她吼完了,眼里满是怒气:“华洛泽,你滚,我今天,明天都不想看到你!”
华洛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身影没入夜色里,屋内沈铆手一挥,椅子倒了一地。
大漠的早晨比龙腾要天亮的晚上三刻,辰时天才透亮。
明镶一觉醒来,精神饱满,心情也不错,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她收拾好了,才去给阿鬼整理好,刚出门,就看见华洛泽在院子一角虎虎生风的打拳。
她在一旁看了一会,华洛泽才打完收工,满头都是汗珠,看见明镶,冲她一笑,又多看了眼阿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今日我就安排你走,从龙腾走,慕容鐟我会把他留下,他已经没有多少价值,慕容鐟肯定会交出来的,让沈铆……你姐姐来给明太傅报仇也是一样的。”他一边抹汗一边道。
明镶跟他说过想离开,想避开卓不凡,昨晚他想了一晚上,要走就趁早,虽然他不知道卓不凡和明镶的纠葛,但是既然卓不凡是云黎,他肯定也会尽快回西岐去,若是带走明镶,在西岐他可没把握把明镶送走了。
自然也要绕开西岐,直接取到龙腾下江南。
明镶突然就想起上一次他来送自己离开落英城的时候,也是这么的唠叨。
她突然就笑了,华洛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怎么了?”
“没怎么。谢谢你,小胖哥。”
华洛泽甩甩手:“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后我去江南,肯定会去看你的,以前说去凤城……”
“好。”
明镶心中暖暖的,对未来也有了期许。
等华洛泽出去安排车马了,她将那个小包袱揽在肩头,看着阿鬼,盈盈一笑:“等到了江南,娘一定不会让你继续跟着东奔西走,一切都会好的。”
阿鬼露出两颗小米牙来,嘻嘻笑的流出一滩口水。
落英城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是每天出城多少人,是有数的。
这几日因为沈铆选夫来的人不少,也有失败者陆陆续续的出城去了。
谁走没走,城门口更是小心盯着。
华洛泽亲自送明镶出城,明镶本就经常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骏马飞驰,倒是让人看不出男女,至于阿鬼,她罩了一件大袍子,将阿鬼整个包在怀里。
华城男儿这样打扮的不少,再说也有不少人将包袱环在胸前,倒是没有多引人注意。
只是少不得出城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和华洛泽说了几句,被他匆匆打发了,只说去追人,追的还是天脊山跑掉的那两人。
天脊山来的时候弄的声势颇大,而且他们也舍得,用令牌来求娶,算是大手笔,除了几皇室贵族,就松善的赢面最大,松善莫名失踪,昨晚,天脊山的人突然全部消失。
他们消失了不要紧,就怕处理不干净,留下祸患,就是沈铆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今早那两个从卓不凡手中逃脱的漏网之鱼,城门一开,就出城去了,收到消息,沈铆一有动作,华洛泽就知道了,他主动揽了这追人的活,他不是第一回主动帮沈铆解忧了,沈铆也没反对,由得他去了。
华洛泽这人虽然有时候也让她有些烦,但是办事能力还是很强大的。
华洛泽带着明镶一路出城,往前走了不过五里,华洛泽是真的要追人的,不是只做做样子,知道天脊山和明镶的恩怨,他就更不能放过那两个人了,想不到,才半路,事情有了变故。
原本已经跑掉的两条鱼,居然往折返回来了!
这两人灰头土脸的打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小队人马,一溜的人高马大,一脸肃杀,气势上就和一般武夫不同,说他们是跟着两小鱼来的,不如说是赶着这两人来的。
看到华洛泽,这两人神色都松快多了。不要命的往前跑。后面那些人也不追赶,由得他们跑吧!只是面上难免露出几分讥讽来。
他们的动作都是整齐划一的,为首的男人一脸方正,目光如炬,坐在大马上,端的是威严霸气,他一抬手,身后的队伍跟着就停下来了。
华洛泽敛眉,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明镶只看了一眼,低声在华洛泽身后道:“是西岐人。”
三国的人,虽然说长相都是差不多,没有多少差异,只是西岐人可能是常年以牛羊肉为食,最为高大健壮,南平国大半土地都是沿海,哪里的人皮肤最黑,龙腾则是介于二者之间,国家重文,说话行事有股子文气。
而且穿着打扮也有差别的,虽然不大,但是对三国都有些了解的明镶却是知道的。
这些人,都是一溜的长衫,但是不系腰带,可能也和西岐的地域有关,西岐常年炎热,又有风沙季节,就是眼下,既能够避免腰带缠身带来的束缚,也能挡住沙尘。
华洛泽微微点点头,他久居大漠对近邻西岐的了解也不少。
神色顿时变得冷然,西岐的军队来落英城,这事严重了。
两队人马隔了有四五米各自停下。
他率先打马上前,对方也出来一人。
“在下华城华洛泽,不知西岐将军为何来我落英城?还是做现在的打扮?西岐和大漠百多年来一直交好,双方早有约定,百姓可互通往来,但是军队都是恪守本分,不得入城!”
对方拱拱手:“原来是华城主,在下西岐右军都尉杨挺治,如此装扮并无他意,只是不想引起城内恐慌,华城主放心,我们区区十来人,所来只为寻人,并非要滋事。”
他说完,华洛泽神色依旧是凝重,只是语气放缓了些:“杨都尉寻找的是何人?何不言明,我大漠帮你找了送出来,既能够让杨都尉得偿所愿,也能够不违反两地盟约,岂不更好?”
那杨都尉亦是板着脸:“华城主,我们要找的人,恐怕你们不会教出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