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还算是个君子,从发现夜煞就是明镶起,他就打着好好对她,弥补她的心思,自认不会强逼于她。
见她将阿鬼清理好,又轻柔的放在矮榻上,掖好被角,他心里涌起一股酸涩,想起很久以前,那双渴望又小心谨慎的悄悄偷看他的眸子,那会他只觉得厌烦,现在……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慕容鐟也不后悔,他只想着弥补。
今天,他和明镶更进了一步,总有一天,她会再次属于他!
“我睡了,明日还有事情。”明镶冷淡的说完,和衣躺下,抱着阿鬼,背朝慕容鐟。
慕容鐟静立片刻,熄了灯,进了内室。
静谧的院子里突然落下一道黑影,无声的进了慕容鐟隔壁的房间,很快又出来了。
明镶睫毛轻颤,看来她还真不能小瞧了慕容鐟。
内室,慕容鐟睁着眼,看着帐子顶部,眸子平淡无波,天家无父子,皇室无兄弟,他一直呵护的幼弟也长大了,难过?倒是没有多少,经历了亲大哥,亲娘的这些对待,还有什么不能看透的,若是慕容鐟真的是表面的那般无能,他反倒会看不起他。
只是他这六弟,到底是沉不住起了,刚到落英城,就迫不及待的露出马脚,就不知道他会先找谁呢?他倒是有些期待了。
隔壁同样布局的房间里,慕容鐟在黑衣人离开后,无声的笑笑就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就收拾完毕了,那些侍卫看见明镶从慕容鐟房中出来,倒是没有多少讶异,慕容鐟对明镶母子的态度,他们都是看在眼底的。
明镶也不会管这几个叫不出名字的侍卫的想法,等慕容鐟姗姗来迟,她倒是多看了几眼,以前觉得阳光爽朗豁达的慕容鐟,现在看来,怎么都多了几分深沉狡诈的味道。
沈铆的选夫盛宴在落英城漠河边上的落英庄内,落英庄说叫一个庄子,其实连个大宅也算不上,只有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带有一个小花园,因为在漠河边,就近取水,这里的花品种虽不如三国,但是在大漠来说是极为难得了,是大漠五城最重要的景致,没有见过落英庄,不算到过落英城。
他们出门不算晚,也不算太早,倒是和同住在这所宅子的几队人马打了照面,其中就有南平锦王世子端木睿,太子嫡三子端木戎,还有西岐兵马大元帅司南山的长孙司轩之,西岐皇帝的亲侄子郡王云炎,让明镶好奇的是西岐除了太子云姜已经娶妻生子,还有两位皇子,也是无声无息的,居然也没有来,看来是被云姜压的死死的,自己不来,也不让两个弟弟来。
不管是西岐,还是南平,夜煞都是惹过的,这些人现在在落英城里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态度肯定是不好。
除了皇室朝堂中的这些人,大半都是江湖上知名的少年侠士,涉及到江湖,那就更热闹了,随便一个人都能说出和夜煞的深仇大恨。同样,此次来落英城自然要受落英城的约束,不敢闹事,只有天脊山的第三代的大弟子松善不顾规则,红着眼要动手,被慕容鐟身边的人拦下来了。
明镶对天脊山同样也没有好感,这些人像疯狗一样,逮住机会就扑上来,烦不胜烦。
他们的梁子早就是死结,更别说,上次天脊山那拨人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对于松善嚷嚷的:“妖女,你将我师叔、师弟们怎么了!”她权当做狗吠,怎么了?能怎么?自然是杀了,不是他们死,就是她死,比较起来,别人死多少都不如她和阿鬼两条命!
慕容鐟看了眼明镶,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大本事,到处树敌!这些敌人里,除了明镶的,还有夜煞的,这些他也知道,慕容鐟从来不怕麻烦,只是看着面前眼红脖子粗的人群,还是眼角抽了抽。
可以肯定,只要出了落英城,明镶注定是麻烦不断了,以前她是隐藏的好,有卓不凡罩着,虽然不时遇到追杀,但是也没有真正的危险过,现在……明镶看着眼前的人,若是他们这些人一拥而上,她恐怕再长出几只手脚都不够看的。
一群人气氛并不算融洽的到了落英庄。
此时正是春日最好的光景,大漠温度比龙腾高,早就是花开满园了,甚至有不少江南的植物,比江南早开了一个月,置身落英庄内的花园里,有种到了江南的感觉,水声淙淙,绿意盎然,和庄外黄扑扑的景象可谓千差万别。
明镶这一行人就是个独特体,因为她的缘故,被旁人孤立了,只有闲散郡王云炎和慕容鐟倒是交谈甚欢,说的也不过是生意之事,表面看来,他们倒是志趣相投。
逛完园子,巳时刚到,从进门的方向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爽朗十足:“诸位,久等了。”微风徐徐,小花园里,花枝摇曳,不时有几只蜜蜂绕着花朵飞来飞去,巳时大漠已经是烈阳初现,热烈的光芒带来夏日的错觉,几块奇石在阳光下隐隐发白,有些刺眼。
大漠的春就是如此,大漠往北是一处雪山,漠河就是从雪山下流淌而来,是大漠人的生命之水,去岁末下了不少雪,雪水融化,漠河水不是印象中的浅浅淙淙,水声大了些,颇有些气势,隔了一道围墙,能够听见“哗哗”的水声,盖过了园子里人工开凿的与漠河连通小池塘。
沈铆带着笑的话就这么传来,声音都带着大漠特有的风情,就像漠河的水声,带着爽利,又像是漠上城里惯见的红柳,带着英气又不失女子的柔软,一时之间,有些嘈杂的园子,安静的不像是容纳了百十人。
红影一闪,眼前就出现一位俏生生的没人,火红的衫裙,上身贴身勾勒出美好的曲线,裙摆重叠三层,只到膝盖的长度,不显得累赘,露出一条月牙白的裤子,一双黑色底子金线滚边并绣着莲花裹住小腿肚的长靴。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二十八岁的沈铆和当初双十年华的沈铆,及笄时的沈铆,幼年时的沈铆,在明镶脑子里重合了。
她心中一动,脚步已经迈出去,这是她的姐姐,护着她长大的至亲,她几乎就要冲上去,像小时候那般抱着她。
却被慕容鐟拉住了,胳膊一紧,慕容鐟冲她微微摇头,慕容鐟的意思,她很快就明白了。她早就不是姐姐心中的样子,卓不凡又刻意瞒下了她的消息,还有一个又一个谜团等着她,现在还不是向姐姐坦白的时候。
她顿住了脚步,心中却止不住的激动,从十六岁离开大漠,到现在七年了!
她和慕容鐟的这个小动作在人群中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他们本就被他人排斥,现在,主角登场,除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慕容鐟眼神微闪,其余人的视线都被沈铆吸引住了。
沈铆的年龄从来不是秘密,二十八岁的年纪,成亲生子早些的,都是快要抱孙子的年龄,沈铆算是高龄征婚,年纪虽然不占优势,但是宛若少女的长相和身段,以及她大漠五城之首的身份还是让不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现在她一露面,就吸引了众多爱慕的眼光,众人不自觉的就忽视了她的年龄。
沈铆嫣然一笑:“诸位,沈铆来迟,请大厅就坐!”
众人本就是冲着她而来,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客套寒暄几句就随着沈铆进了屋。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沈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站在人群之外的明镶,只是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一个青衣女子,容颜清丽,带着复杂的神色注视着自己,这眼神让她有些讶异,又觉得有些熟悉,她向来记忆力极好,在脑子里快速的回想一番,以前并未见过这个女子,又回望过去,发现对方已经垂下头,她才注意到这女子胸前挂着一个襁褓。
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落英庄的宴客厅也并不是多奢华,可能还不如三国一般的富户之家,青石堆砌的屋子,青瓦屋顶,为了增加光线屋顶上有几个敞开的天窗,阳光透过这窗子洒进来,原本有些凉意的石屋里也不那么冷清了。
屋内的摆设也以实用为主,并无多少花哨,到处透着江湖儿女的大气,唯一的亮点,恐怕就是首位红木椅上的那张白虎皮。
沈铆坐在首位,其余人在两侧的位置坐下,以慕容鐟、慕容鐟兄弟为左首,南平太孙端木戎、西岐郡王云炎为右首,接下来是锦王世子端木睿,西岐司轩之,其余江湖门派也按照辈分门第坐下,落英庄就这么大,人来的不少,自然是坐不下的,那些没位置的,自然而然就好言好语的请了出去,这就算是被淘汰了。
这个倒是无人有异议,那些没位置的人,也只能一甩衣袖,恨恨离去,谁让你地位太低呢,这比文武比试更让人难堪,却无法发泄,要怨只能怨落英城地方太小。
明镶一介女子,不可能是为选夫而来,自然她的身份自发的就被人当成是侍女,既然是侍女就不能在正堂,落英庄的小童本是要引她去偏厅和其余的侍女一起的,被慕容鐟拦下了,让她在自己身后站着。
慕容鐟已有正妃,还是前后两任,虽然知晓慕容鐟前王妃明镶就是沈铆的亲妹的人不多,但他已经娶妻,这并不是秘密,他明显就不符合沈铆选夫的标准,却坐在最尊贵的客席上。
等众人落座,这个问题就被人提了出来。
沈铆含笑盈盈,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看向慕容鐟,像是这才注意到他一般:“诚王早已娶妻,听闻诚王妃貌美如花,舞技卓绝,诚王不惜为她休妻再娶,成就一段佳话,如今诚王可是如花美眷在怀,聪颖世子绕膝,来落英城还参加沈铆选夫,意在为何?”
说完,美目一挑,透出万般风情,言语之中虽在质问,但是语气并无此意,甚至,明镶还从她眸子里看出她对慕容鐟并无排斥之意,比对其他人多了些什么。
抱着阿鬼的手紧了紧,慕容鐟曾经是她的妹夫,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总觉得姐姐言语之中似乎对慕容鐟多有讽刺,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沈铆那柔美的眸底夹杂了几分恨意,以卓不凡和姐姐的关系,姐姐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