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太子殿下,云姜。
西岐人素爱马,能够骑马,绝对不会坐马车,云姜就延续了这个传统,纯黑色的骏马,马上的人一身银青色蟒袍,沉着脸,也多了几分刚气,虽然长相偏女相,但是此时瞧着倒是英姿勃勃,自有一番风流意味。
云姜身后跟着白雾,也是打马而行,其余该有的排场一点也没少,除了他二人骑马,身后分两排跟着侍卫,去宫中贺寿,自然不是空着手,还抬着个担子,想必这就是云姜献上的寿礼。
明镶眼皮一跳,上次掩饰了容颜都被他认出来了,这次路上人不多,她还真不放心。
她刚好站在一个茶馆门前,微微侧身垂着头回避,直到云姜一行人从身边走过,她才松了口气,哪知道刚转过来,对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是云姜!
又被他发现了!
这到底是什么缘分啊!
这视线冷冰冰的盯着她,见到她宝贝般的抱着怀中的婴儿,闪过一抹杀意,若不是亲眼查看了明镶肩胛上刺青,他肯定怀疑这孩子是她生的。作为他的下属,在龙腾皇宫当众拨了他的脸面,且一天一夜未归,不知悔改,他不是没给她机会,是她自己不要。
堂堂太子,只能他抛弃别人,岂有被人抛弃的道理!
想到此,云姜的眼神就更加冰冷了,还带了杀气,除了眼神,其余倒是一成不变。且杀气很快就消失了,他转过头,继续看着前方,像是刚才的一瞥只是不经意而为。不管什么时候,不露声色是皇子们的必修课。
明镶眼神冷淡,抱着襁褓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既然被发现,明镶再继续想装没看见,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一个眼神,加上之前的了解,她就知道这位西岐的太子,极具掠夺性,恐怕是得不到,宁可毁掉的性子,再加上他和夜煞之前的暧昧,说不定云姜真生了杀她的心思。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
此时云姜想的就是夜煞明显和自己生分了,留不得了,但是不留了,也得先从慕容鐟那抢回来,他的颜面不容任何人轻贱。
云姜的这一瞥不算明显,旁人不觉,他身后的白雾又岂会不知?
白雾往这边一扫,面无表情,云姜低声说了句什么,白雾点头,然后……两人继续前行,并未停下。
视线的交汇只在一瞬间,其中的散发的信息,也只有当事人知晓。
直到他们的身影不见,明镶心中的不安加大,刚才云姜的眼神太过怨毒,容不得她不想。
这次明镶确实走运,云姜有杀她之心,也知晓她的本事,一般的侍卫不是她的对手,若是加派人手,这毕竟在龙腾皇城,他一个异国太子,闹的太过也不好看,能出动的人也只有白雾,蓝羽和青衣,蓝羽和夜煞有同门之谊不说,此时他和青衣又被他处罚了,暂时晾在一边,若这么快就给他们任务,岂不是自己打脸?不能直接说,那就暗示青衣和蓝羽以此将功赎罪,反正总有办法。
明镶不知云姜的想法,但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猜中了又能怎么样,自己就两只手,却四面都是敌人,避不开,也只能迎上去了,现在已经不是她主动打别人的时候了,但是旁人若打上门来,她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拼了就是了,今天就忧虑明天,对她这样到处是敌人的人来说,那不得累死了,就算要死,也不能这么累死。
这么一想,她放宽了心,她虽然珍惜捡回来的这条命,但是也不是怕死的。
刚到诚王府,就见秋霜和冬雪站在门口,正对着她回来的方向,见到她,两人神色不变,恭敬的上前来,她身上的血腥气不算浅,只要靠近就能闻到,这两个婢女却能做到神色如常,也不算简单。
“姑娘回来了,王爷已经进宫去了,今晚宫里大宴群臣……”
秋霜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还和以前一样,冬雪带着淡淡的疏离,一副不容收买的样子,一切就像两年前一样,就像她不曾离开一样。
明镶有一瞬间的错觉,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那个对慕容鐟心存爱恋的后院小女人,只是从娘家回来而已,虽然冰冷,但是曾经,她却真的把这里当做了家。
“咿呀……”怀中的阿鬼嘤咛一声,小手一阵挥动,拉回了她的视线。
错觉毕竟是错觉,发生的事情真实存在,只是一瞬,在前面带路的冬雪,就觉得后背生凉。
这妖女夜煞果真是戾气骇人,走在她附近,顿觉四周空气都冷凝了不少,暗忖,也不知她怀中的婴儿怎么能忍受的了,居然没有被吓哭了。
阿鬼当然受的了,因为明镶对着他从来没有一丝狠戾,只有柔情,阿鬼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被明镶抱进了诚王府。
依旧是小荷轩。
不管明镶吃不吃,用不用,诚王府内该准备的还是准备了。
当然,她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动他们准备的膳食,不是矫情,而是防备,毕竟……谁让慕容鐟是有前科的人。
至于说睡在这里,则是为了保命,毕竟是王府,那些江湖人不会贸贸然的冲进来。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态,但这就是她对慕容鐟的态度,一边防备,一边又有些信任,虽然这种信任源于,慕容鐟对她是阳谋,而非阴谋。
慕容鐟若是知晓,恐怕要咬牙切齿,多些你相信我的光明正大!
虽然有这种矛盾的信任,但是该防的还是要防。
简单的处理了伤口,重新包扎过后,在室内布置了一番,做了个简单的阵法,她已经疲惫不堪。
抱着阿鬼睡去,时值半夜突然醒来,肩头的伤并未用药,此时一阵火辣辣的疼,身上的体温也高了些,头也是昏昏沉沉的,以为睡了很久,其实也才一个时辰而已。
暗咒了一声,认命的爬起来,她刚一动,屋外就有了动静。
秋霜恭敬的道:“姑娘,可需要帮忙?”
明镶烧的迷迷糊糊,直觉就道:“秋霜,去库房找找我的药箱,里面有金疮药,那个小梅花瓶的。”
话落,她迷迷糊糊的介于半梦半醒之间,殊不知这话一落,让屋外的秋霜脊背生凉,只觉得月光太过清寒,又追问了句:“姑娘,你说什么?”
屋内却再没有声响。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嘤咛,却无人来应门。
秋霜直觉不对劲,按照妖女对他们的防备,不会这么就不来开门,她又不敢真的冲进去,毕竟被她杀了,王爷还会为她一个婢女得罪这位娇客不成。
在门口踌躇了一番,明镶恍惚中一抬头,见到门口被月光投射在门上的人影,又道了句:“秋霜,记得拿那个翠绿梅花瓶,在最里面的箱子里,快去……”
她记得当初爷爷给她准备的嫁妆很是丰厚,姐姐又加了一些,就是大漠的药材,金疮药也是有的。
秋霜一怔,毛骨悚然,跺了跺脚,不敢不去,也不敢去,拉起熟睡的冬雪,给她说了刚才的事情。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她们在怎么沉得住气,也是姑娘,对鬼神之说,恐惧多余敬畏。
“我记得前王妃的确有一箱子药材,有一年还拿出来晒过,就怕长虫子,还有些瓶瓶罐罐的……”
秋霜话不多,此时却是怕狠了,话就多了起来,她们俩都是明镶之前身边伺候的老人,虽然是慕容鐟派来监视和约束明镶的,慕容鐟才是主子,但是,相处久了,还是有些飘渺的情谊的。
冬雪点头,自然她也是知晓的。
“现在怎么办?”冬雪小声的问道,握了握拳头,头皮发麻。
“王爷还未回来,要不去给贺总管说一声吧。”冬雪提议完,突然一阵风吹来,屋内烛光摇曳,两人虽然未尖叫出声,但面上煞白。
“好!”
说干就干,虽然这点拿药材的小事说出去,可能会给管家一个无能的印象,但是,直接去拿?她们真的怕了。
贺海山淡定的听完了,盯着蜡烛,眸子里闪着诡异的光芒,当初前王妃的尸体,他们都是见过的……
但是王爷对夜煞的态度,还有她那个孩子……
贺海山想不觉得玄乎都难,可是忘灵异的方向去想,也是后背生凉,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贺管家……”冬雪弱弱的出声提醒。
贺海山回过神来:“我去库房看看。”
库房当然是明镶曾经放嫁妆的库房,那个小院子已经荒废了,除了明镶的一些日常惯用的,王爷去看过,拿出来了之外,其他的东西基本没有动过。
“贺管家,奴婢跟你一起去,以前,奴婢经常去库房,很熟悉。”秋霜说完,贺海山点点头,如此甚好,找东西什么的,真心不擅长。
冬雪忍了忍终于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至于三人在库房真的找到一个装金疮药的翠绿梅花瓶,那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惊讶,明镶自然是不知晓,甚至第二天,她迷迷糊糊的被阿鬼吵醒之后,只是感叹自己命大,没有用药还是熬过来了,虽然有些昏沉,但是到底醒了不是!
梦里又像是回到三年前,那又怎么样,只是个梦而已。
倒真不是秋霜他们不顾她的死活,实在是……
她在屋内摆了八卦阵,贺海山吃过这亏,自然不敢随意进来,就算知道明镶病了他们也不敢进来,就算进来了,也接触不到她。
等半夜慕容鐟回来,也没人拿这件事去找疲惫且神色不虞的慕容鐟说事,而且仅仅凭这点怀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至于秋霜和冬雪自此之后看明镶的眼神有些怪异,她也没有理会,她仇人那么多,危机四伏,哪里顾得上这两个婢子。
直到这件事被有心人传出去,差点酿成大祸,慕容鐟赌咒发誓的否认,她也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传出去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此时,龙腾宫中虚华的灯火应酬下,和乐融融,只有一处偏僻的院落里,隐隐有些青烟香烛燃烧的气味,灰化的纸钱变成黑色的灰沫被风扬起,显得有些诡异,居然有人公然在这里祭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