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带着充满矛盾的心理度过了一段时日。我厌倦战争,也不想卷入战争,我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当然,如果战争真的来临,我也不惧怕战争。
我正带着我的二百多菁英在练兵场上挥汗时,远远地就看见有传令军士大步跑过来。"禀少将军,郡守他们有紧急军务要向少将军汇报!"那军士喘着气对我道。
我立即集结部下,草草交代了几句之后,随即和那名军士离开了练兵场。
不大的营帐里,全体将领已悉数到齐。看到我进来,他们齐刷刷地一起向我行了一个军中之礼。我向他们还了一礼,眼短意简地问道:"何事?"
"回少将军,我们刚接到我军在剑渎的细作的紧急谍报。谍报称,那逆贼向剑渎总兵下诏,要他迅速集结三万兵马,随时准备向我凤栖进发。预计不日之内,便可抵达我凤栖城下。"
我冷笑了一声,对众将道:"我还未动手,他倒抢先一步!"我接过谍报,看了一眼,阔步走到营帐正中统帅之位上坐下,环顾众将,将谍报放下,问道:"敌军有三万兵力,而我军全部也只有三四千人,兵力实在太过悬殊。我那二百多菁英虽勇猛顽强,可护城拒敌并非他们的强项。不知各位有无其它拒敌良策?"
我放眼看去,众将领均面露难色,如石雕般呆站着。
我微微有些生气,心道:眼前这些将领中的大多数,仗着比我年长,于我的带兵之道暗地里总是妄加指责,当我只是个运气不错的毛头小子。可如今用得着他们时,他们却又表现如此。
我目无表情地再次环顾了一下,吓得众将领纷纷将头低下,我的心里总算稍稍平衡了一点:你们真当本少将军是个毛头小子?
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众将领面前来回踱着脚步,低头思索着御敌之策。
"你们快去找一张剑渎的地形图来!"我对众人下令道。
地形图很快就展开在我的案几上。"我研究过凤栖的地形与城防特征,发现我们凤栖虽然城高墙厚,却是易攻不易守,不然,前些日子也不会让我轻易得手了。郡守大人,你说是吧?"
我将目光从地形图上移向郡守,看着他道。
郡守很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等这小城弱军,自然不是少将军的敌手。我这就去吩咐军士们加强戒备。"
"算了吧!"我伸手阻住他:"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这凤栖本身就是如此,任你怎样加强戒备,都很难抵挡得住三万军士的攻击。"我一边讲给他听,目光仍紧盯着地形图。
"有了!"我的脑中灵光一闪,右手食指重重地戳在地形图上:"诸位请看,这剑渎虽兵多将广、不易攻克,可这地形图上显示城外便是高山,其间有大片树林,只有一条小道直通城门。"说完,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诸将领的目光仍很迷惑。唉,若是云儿在这儿,她早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有些奇怪自己的想法,为何在这个时侯想起云儿来?
我想发火。"这剑渎虽然地势险峻,可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这剑渎总兵不少要对我用兵吗,我就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让他发不成兵!"我的食指再次重重的戳在地形图上剑渎的标示之处。
"众将听令!"我重新坐了下来,对众人号令道。
众将领在我面前一字排开,等候我的号令。
我却挥了挥手,对众人道:"你们可以下去了!传我的近身卫队长过来!"我对传令军士道。
我的卫队长过来时,众将领并没有离去。也罢,就让他们瞧瞧本将军的用兵之道。我心中暗道。
"明日起,你将那两百多军士尽数带上,身披伪装,埋伏于剑渎城外密林中,伺机行事。千万要记住昼不可有炊烟,夜不可有火光。"那卫队长领命而去。
我瞧了瞧众将领,他们仍呆站在下面,等候我的军令。"郡守,你去集结军士,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易兄,你就留在凤栖,协助公主处理城内之事。"我简短地道。众将领这才纷纷离去。
望着众人离去,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几员将领,也不是毫无是处。他们征战杀伐可能不怎么样,最大的优点便是对我这个毛头小子言听计从,尽管下去之后他们可能要发几句牢骚。
次日一早,我和二百多近身军士秘密出发。尽管我们轻装着身、日夜兼程,可由于要避人耳目,选择的多是人迹罕至的高山峻岭、丛林密道,因此多走了许多路程。虽然我们的行军速度很快,却几乎与辎重军士同时到达剑渎城外二十余里密林中的安营处。
我再次简短地向卫队长讲了一番之后,那二百多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离去。
"梅统领,你去挑选一些声音洪亮之军士,每日在剑渎城下谩骂叫阵,诱敌岀城。待敌军岀城之后,你可速速离去,切不可与之交战!我不管你用何计策,只要能将剑渎守军引出,便是一功。"我对统领下令道。
统领离去后,我长叹了一口气!
发号施令完毕,我每日独坐军帐里,或小酌几盅,或蒙头酣睡。虽看似快活自在,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其实我并不开心,甚至是有些悲伤...我也不想这样,这绝非我的本意!
七日之后,我才在传令军士的"千呼万唤"下,前往中军帐内与众将领共商军务。
我进去时,看见一干将领正在和一名普通军士谈论着什么。我不禁有些诧异,便忍不住向那军士瞄了一眼。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吧?"我问众将领。
几人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回少将军,一切都很顺利。"统领走到我身边,笑着道:"少将军,这位新来的军士你肯定不认识!"
我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头也不回地对众人道:"除了公主,谁会有如此身份能让你们如此谦卑?"
云儿摘掉厚重的镔铁头盔,露出一头秀发,对众将领道:"我上的没错吧?少将军的眼光也很'毒';的。"
我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沉着脸对她道:"军营之内,皆为男子,公主若在这里,恐有不便。我等恳请公主回去!"我后面一句非常不得体的话立即让原本笑容满面的云儿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似乎有些看不懂我了。
看着云儿的脸色渐渐由晴转阴,我知道我的态度伤害了她,于是就等着她冲我发火。自从回到云梦泽,我就感觉到虽然我们的距离近了不少,可感情上的隔阂却在一天天的扩大着。我不想这样,可真的无能为力。也许,战争改变了我的作风,同时也改变了我的性情。
营帐外军士的禀报很及时地阻止了这一尴尬的局面。不出我的所料,正是我部大捷的消息。
云儿看了我一眼,随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那军中信报军士笑着道:"快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捷。"
那军士口若悬河道:"禀公主、少将军,我们按照少将军的部署,隐蔽于城外的密林中。那片树林真的是枝繁叶茂、灌木丛生,若从城上往下看,还真看不出林中所藏之人。而我军又身披墨绿彩纹战袍,与四周景色浑然一体,城上军士更难分辨...那城中守军见我军只有统领及其部下百余人,初时尚心有疑虑,后来见我军人数并未增加,便丝毫不放在眼里。加之统领及麾下军士的谩骂十分不中听,守军大怒之下便打开城门出来冲杀。哪知刚一岀城,其将领已被少将军麾下的二百余精兵狙杀,其军士见状,慌忙向城内退去,又被郡守属下军士的连弩射杀。接连数日,俱是如此。而城上守军所见到的,仍只是统领身边的百余军士,丝毫未见减少与增加,便以为是神人。现今,那剑渎守军已是十去其三,剩下之人又人心惶惶、一片恐惧。"那军士笑着讲完,脸上神色颇为得意。
云儿轻轻笑道:"他们哪里见识过这等损招!"
我目无表情地道:"兵者,诡道也!夫用兵,最多可以一当十,而用计,则可以一当百!连这点都不明白,还有何资格领兵征战。"我长叹了口气,命人赏赐那军士。军士欣喜而去。
"陪我走走吧!"云儿看了我一眼,只身缓步离开军营。我们的营帐正处于大片密林中。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里,哪怕外面的阳光如何耀眼刺目,这里的一切都如同黄昏时分的景象。密林里格外的寂静,除了微风轻摇枝叶的"沙沙"声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声音。它太过静谧了,静谧得有些反常。
我缓步走在云儿的后面,目睹此景象,只觉得胸中似有物堵,一股悲天悯人之心由此而发,不由得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云儿停下脚步,转身问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很不开心啊?"
我收回思绪,对她强笑道:"哦,没有!"
云儿静静地凝视了我一阵子,平静地对我道:"你不必过于自责,自古以来,但凡征战杀戮,哪有不死伤之理!"
我摇了摇头,指着大片树林对她道:"此片树林,前几日我刚来的时候,兽吟鸟鸣之声,不绝于耳;及至今日,你还能听到它们的鸣叫吗?鸟兽尚知道此树林中暗藏杀机,何况于人?此片树林看似枝繁叶茂、静谧异常,可谁又能知道这里竟是杀机四伏?这几日里,不知城中守军又要死伤多少!你我和那大将军的恩怨,却要连累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我们常常说要报仇雪恨、铲除逆贼,可那些死在我军箭弩之下的守军,他们又要找谁报仇去?想我林Sia还被人以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可如今,我都干了些什么?"言及动情处,我已忍不住流下泪来。
云儿只是冷冰冰地道:"这世间便是如此。你不杀敌人,便会被敌人杀死。"
我有些愤怒,冲她喊道:"不管怎样,你我抖无权决定人的生死!"
云儿似乎也被我激怒了,她也冲我大喊道:"你凭什么冲我发火?我知道它有违你的道德意愿,可这里是云梦泽,不是你的病房。你身为少将军,哪有一点将军的刚毅之气?你若不想再见到这样的杀戮,那就肩负起你的责任,早日结束战争。你若还是一味的沉溺于你所谓的道德防线,我还是那句话,你随时可以回去!"
我知道云儿的本意是想让我好好休息几天,调养一下心情。可不知道怎么的,我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要赶我走。于是,我立即摘下头盔,卸下身上的铠甲,一并掷于地上,怒火冲天对她道:"好,既然云梦泽已经不再需要我,我这就走。不过临走前我要告诉你一句:眼下我们的力量还很薄弱,千万不可随便就听从那些将领的谏言而随便攻打剑渎!"说完,我转身大步离去。
"Sia!"云儿在我身后大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么?"她幽幽地问我。瞧其神色,似是伤心欲绝,她拼命咬着嘴唇,大滴的泪珠在眼睛里打转,那神情,真是"我见犹怜,何况卿卿"。我忽然觉得,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云儿。也许在她的心里,云梦泽的复兴与否,根本就不是最主要的。只是,什么才是最主要的呢?
当时的我,正处于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哪里还会想那么多。我只是静静地看了云儿几眼,便转身大步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