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玉雪苑里闹鬼的消息传遍了建威大将军府。

老夫人听惜花说起此事时，脸上神情变都没变，说道，“你是越来越不长进了，怎么也跟着下人们一起嚼起舌根子来了？好端端地能闹什么鬼？三丫头是嫌这府里不够乱吧？”

脸上的嫌恶之情，溢于言表。长房这边的人频频闹事，先是慕容大夫人，接着是慕容云，都是对她不敬，连带着慕容雪也遭殃。何况，她本来对慕容雪也是不疼不爱的。

惜花听了心里奇怪，“跟着下人们一起嚼起舌根子”，说得好像她不是下人似的。不过她也知道老夫人对她，向来与对其他几个丫鬟不同，多了几分严厉，也似乎多了几分疼爱。

二夫人秦氏听说此事，正在描花样子的手顿了顿，问道，“真有此事？”

“听说三小姐都吓得差点失心疯了，从昨天到现在都在床上躺着说胡话呢。”

“走，看看去！现在这府里是我当家，出了这个事儿，我不能不闻不问！”秦氏眼里露出一股神秘莫测的微笑。这是天意？还是人为？她还正想着使什么招儿才不露痕迹呢，那边已经动手了？速度真够快，如果真是那边动的手，说明也是个心机深沉的狠角色，她不得不防！

二夫人走到了玉雪苑，却是扑了个空，慕容芙已到萏菡院去了。二夫人有些惊诧，不是说一直在床上躺着说胡话呢，怎么忽然去找慕容芙了？难道是，自己受了惊吓，去欺负折辱一下慕容芙，好心里舒服一点么？只怕现在的慕容芙，未必肯好好地让她欺负了吧？抱着一股看好戏的心情，秦氏又往萏菡院的方向而去。

那慕容雪被鬼吓晕后，醒来便一直叫着，说是五妹妹复仇来了，听月也是听得两腿直抖，左看右看，生怕又有鬼魂出现。三小姐怎么欺负五小姐，听月最是清楚不过，她自己便是帮凶之一，拽头发甩耳光，她可一样没少干过。成嬷嬷原本也是头皮发麻，直打哆嗦，可听慕容雪一口咬定是慕容芙来复仇，她倒是回过神来。毕竟是吃了多年盐巴的老人，成嬷嬷略一思索，便极力撺辍慕容雪到萏菡院里边来。

想要做鬼复仇，那也得先成了鬼才是，慕容芙明明还活着，又怎么能成得了窗口的那个小白影？八成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成嬷嬷不知道是谁想要吓慕容雪，但有一点她是肯定的，慕容芙那个受气包是肯定不会想出什么装鬼的法子的，就算想出了明显也执行不了啊，她院里都是些小丫头，谁有那个胆量、有那个能力来帮她装神弄鬼？笃定了这一点，成嬷嬷便极想让慕容雪在大白天亲眼看一看慕容芙，最好再把她整一顿，好让慕容雪消了心结。心病还是心药医，慕容芙要是鬼，又怎么会给她们结结实实揍上一顿？

当下带着数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跟着慕容雪气势汹汹地直奔萏菡院。到了地方，也不等婆子丫头通报，便直接往里头闯。那看门的婆子看到成嬷嬷一脸怒色，身后又跟了七八个粗使婆子，怎么看都像来意不善的样子，心里一跳，赶紧使了人飞奔着去给慕容芙传信。

慕容雪走进了萏菡院，远远闻着风里飘来的一丝荷香，脚下不由得迟疑起来，她想起了那次慕容芙拉着她的手，说话时阴森森的样子，又想到昨天晚上窗口飘浮的白影，不禁有些心虚，不敢跨进去。

成嬷嬷知她心意，前来拉了她的手向前走，“你听嬷嬷的，一会嬷嬷给你出气，昨晚你看见的肯定有什么人扮演的，不可能是三小姐。”

转过那亭台楼阁，迎面便是那几棵金丝桃树，树下还站了一群人，只听得一个声音问道，“五妹妹，你若是还不愿意好好说，二姐姐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脸上蒙着一层轻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正是府里的二小姐慕容月。

一个柔软细嫩的嗓音道，“二姐姐，我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我说不出口呀。”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已经在屋子里闷了这么多天的慕容雪忽然间找到了发泄口。这声音软软糯糯的，还是跟她记忆里的那个受气包一样。何况还有慕容月也在，慕容雪的胆气一下子空前高涨，快步走到慕容月身边，却见她怒目瞪向对面的慕容芙，而慕容芙却满不在乎地昂头向上望。

慕容雪顺着慕容芙的视线看去，看见了金丝桃树上的稀稀落落地挂了几个小绿桃，哪里还有前次来时果压枝垂的盛况？见自己朝思暮想的金丝桃全没了，慕容雪又气又怒，不禁跳起来，，“慕容芙，你把桃子都弄哪里去了？”

慕容芙看看慕容月，又看看慕容雪，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三姐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明知道二姐姐、三姐姐是最喜欢吃这个金丝桃了，我一个都没敢摘呢。”她是一个都没摘，可丫鬟婆子们全摘了。

这话一出，慕容芙和慕容月两个人的眼刀子便撞到了一起。就是嘛，就凭慕容芙那个受气包的性子，一向都是随便她们欺负的，就算爹爹在府里，慕容芙被她们明里暗里地欺负也不少，那胆怯懦弱的性子，怎么敢在把桃子便吃光呢？

慕容雪眼里冒着火。上次要不是慕容月突然发狂，她也不会掉到荷塘里，现在王姨娘才在掌家几天，她就要踩在这自己头上，把金丝桃全都吃光了吗？这真是旧恨没算完，又添新仇。

而慕容月看见慕容雪那种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眼神，也是气愤难当。她可是姐姐啊，但这个三妹妹仗着自己是嫡女，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不仅如此，自己还得处处巴结着她、不敢跟她做对。现在慕容大夫人失了势，她还想像从前那样让自己对她奴颜卑膝？

慕容芙看着两个人的脸色都已经不对劲了，适时地又添了一把柴火，“二姐姐，听说这金丝桃有美容养颜的作用，宫里的太后娘娘才这么喜欢这金丝桃的呢。要是二姐姐能每天拿来当饭吃，对脸上的伤还是会有一些帮助的哦！可惜……可惜桃子都被别人摘光了，这摘桃子的人难道不知道二姐姐需要这些桃子吗？还是说，她希望二姐姐的脸要等到明年金丝桃结果时才能好呢？”

“那么多桃子，你藏哪里去了？把桃子拿出来！”慕容雪和慕容月同时开口。两个人打的同样主意，一开口，说的居然也是一模一样。

“我没吃桃子呀！你把桃子全摘跑了还赖我？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嫡女？”慕容月冷笑道，“你以为你还可以什么时候都指使我欺负我？”

“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我不是嫡女，难道你是嫡女？哼，果然是见不得台面的下作东西，不过是王姨娘当了两天家，哦，你就以为你高高在上起来了？我告诉你，庶女永远是庶女，麻雀变不了凤凰，那个贱人生出来的女儿，永远都是贱人！”慕容雪万分恼火，她只不过是听母亲的话在屋里多呆了几天，这外头的人就自满起来了，就连这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二姐姐，居然也敢这样跟她针锋相对！

慕容月听到后面那句“永远都是贱人”，冷着声道，“你再说一句？”

“你就是贱人，不，连贱人都算不是，只能算是贱货，是一个用面纱蒙脸、没脸见人的贱货！”

成嬷嬷看见慕容雪主次不分，这次本来是要来找慕容芙的碴的，却意外地跟慕容月掐起来，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说什么。只要小姐不专注在鬼影子上就好，至于跟要教训谁，她并不在意，反正今天也带了七八个粗使婆子来了，绝对不会让自家小姐吃了亏。她有些意外地看了慕容芙两眼。这小丫头轻轻巧巧两句话就让两个姐姐对骂起来，这是无意撞巧呢，还是有意为之呢？如果是有意如此，那心思真是深沉得可怕。

慕容月的脸遮在面纱之下，谁也看不清她此时的脸色。就算那没有被面纱遮住，一张坑洼溃烂的脸，也看不出是青是白吧。只见她一言不发，再上前一步，正好挨近了慕容雪，“啪”地一声，慕容雪已是挨了一耳光。

“你敢打我？”慕容雪哪里肯吃亏，伸手一抓，便抓到了慕容月的头发，用力一扯，真扯得慕容月头皮生疼。

成嬷嬷一看不好，赶紧道，“还不拦住？”

侍候两个小姐的丫鬟分别上去拉扯自家主子。慕容月哪里肯松手，她头发被拉得好像头皮都要掉了，疼得不得了，反手也去用力拉慕容雪的头发。慕容雪忍着痛，一把慕容月的面纱扯下来，自己吓了一跳，马上笑起来骂道，“丑八怪！你都成丑八怪了有脸出来见人？”

慕容月更加恼恨，张开十指便往慕容雪脸上抓。她留有指甲，这一抓，慕容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脸上被她抓破皮了。

成嬷嬷一见大惊，挥手道，“小姐吃亏了，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她带来的那几个粗使婆子，本就是为了打人而来的。只是这两人打起来太突然，成嬷嬷刚才说的又是叫丫头们去拦架，所以这些粗使婆子们也没有上前去帮忙打架。成嬷嬷原本是想到现在王姨娘也有掌家权，还是不要对慕容月太过份，只想揍慕容芙一顿，却没有把慕容月纳入这个挨揍名单。没想到她有所顾虑却让慕容雪吃了大亏，脸都被抓破了。姑娘家的脸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添个伤疤那还得了？惊怒交加，便让粗使婆子们冲上去。

在成嬷嬷的指挥下，粗使婆子们假装上去拉架，却都是死死按住慕容月，让慕容雪的拳头、指甲都往她身上招呼。正在拉架的也有慕容月的两个贴身丫头，却哪里能跟那些大力气干粗活的粗使婆子们比？一时间慕容月不停地哎哟哎哟起来。

慕容月的几个二等丫鬟金环、银环、玉环、宝环还愣愣地在那里看着，慕容芙说道，“二姐姐挨了打，你们还不赶紧上去帮忙？是不是想等着二姐姐罚你们呀？”

金环迟疑道，“可是，三小姐是主子，奴婢打主子，受罚会更重吧？”

“你们傻呀！三姐姐是主子，听月、听雨是主子吗？怎么做，还用本小姐教你们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