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大长公主这么大的阵仗,慕容芙早就得到了风声,不由得叹气不已。
她心里再确定不过,能把昌平大长公主请出来,干这事儿的,除了六王爷,还能有谁?这不是净给她添乱吗?还嫌害她不够惨?
慕容芙在心里狠狠咒了六王爷一百遍,匆匆忙忙地往脸上抹了易容膏,把一张脸化得惨白惨白的,两眼无神,嘴唇发白,这才躺在了榻上装病。
慕容老夫人看到慕容芙一脸病容,心痛之余,目光狠狠剜了大夫人两眼。
芙丫头都病成这样了,竟然没有人跟她说一声!这大儿媳妇掌家,可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只因当着昌平大长公主的面,老夫人什么话都不好说。
两个医女轮番上前去给慕容芙把脉。慕容芙故意憋了气息,运起内力体内一阵乱冲,脉象浮游不定,医女们讨论了一阵,便下了结论:慕容五小姐这是因为受了风寒,又加上思虑过多,饮食无节,导致外感风寒、内里虚浮、四肢无力,开了个方剂口服即可。
昌平大长公主看着病床上的小人儿,即使一脸病容也难掩秀色,不由得心中惊叹。
原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比明月公主更美的女子了,却想不到慕容靖一介武夫,生出来的女儿却是这样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儿。也难怪引得六王爷一掷百万,就只为了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不想委屈她当上不得皇家玉碟的小侍妾。
心念转处,昌平大长公主稳步上前,抓住了慕容芙露在被面外的小手。
老夫人惊道,“还请大长公主珍重玉体,若是过了病气,可真是芙丫头的罪过。”
心里却不禁起了疑,慕容家与昌远侯府不曾有来往,为何这昌平大长公主竟专程请了医女来看芙丫头。就连她那看着芙丫头的眼神,也是慈爱无比,那种看着自己晚辈的神色,决不是装出来的。
即使是装,也得有个理由装啊。昌平大长公主身份贵重,又何须在她们面前装模作样?
昌平大长公主笑道,“不碍事。”透过慕容芙的病容,她好似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前程,看到昌远侯府在儿子的手下保住百年繁华不倒,眼神不由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慈爱,“老夫人有所不知,除夕那****见到了这丫头,便有种亲切之感。今日一见,她这模样更是惹人爱怜,倒使我心头一动。世人皆想生儿子,唯独我生了几个儿子,膝下却没有一个女儿,不免遗憾。我有个想法,想认了她为义女,不知老夫人可否满足我这个愿望?”
昌平大长公主这话一出,屋内的几个人都惊呆了。慕容雪受了重伤似的一下子捂住了胸口,内心有个小人在无声呐喊,“不——凭什么?”
大夫人欧阳氏磕磕巴巴地问道,“您说什么?”
昌平大长公主不回答她的话,眼神里略带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大夫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失礼地插话了,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慕容老夫人刚才听得明明白白,且昌平大长公主通篇都是我我我,并没有因身份贵重就态度倨傲。心里对她便增添了几份好感。她生怕大夫人又不知礼数地来打岔,连忙说道,“能入了大长公主的眼,这是芙丫头的福气啊。芙丫头,你还不快快谢过大长公主!”
虽然不明白大长公主何以突然表现得这般亲切,可老夫人脑子转得极快。她原本就十分头疼太后要把慕容芙抬到宫中一事,这样没名没份的,离那个“贵不可言”实在是太遥远了,可昌平大长公主认义女的这个举动,却是一下子缩短了这个距离,使得慕容芙将来的富贵有迹可寻起来。
慕容芙万万想不到昌平大长公主此次来拜访,还有这么一出。老夫人都应下了,她自然是不能拒绝的。暗忖,六王爷虽然不靠谱,但这次似乎是做了件好事。有了大长公主义女的名头在,到时候就算太后发觉了不对劲,看在大长公主的份上,也不会太过为难慕容府。
想到这里,慕容芙强撑着要下地来给昌平大长公主行礼,却被她双手扶住,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心愿得偿的笑容,“丫头不必跟我客气。我这就去向皇上言明缘由,请封你为郡主。”
大夫人欧阳氏差点气得吐血。这样轻飘飘地就成为了郡主?居然真有天上掉馅饼这一回事?
大夫人恨恨地想,掉下来这么大一块馅饼,怎么砸不死她?
这么大的一块馅饼还真快把老夫人砸晕了,她感觉像做梦一般,也没有留意到大夫人与慕容雪那忿然的神色,喜悦之余,看着慕容芙那虚弱的病容,又揪心起来,“只是芙丫头马上就要被抬进宫里去了……可怜她这身上还不舒坦……”
昌平大长公主笑道,“老夫人何必忧心。只要皇上封了丫头为郡主,丫头尽可在府里安心养病。”
大长公主要认义女,可不像民间那样随便相认了事,那可是要上奏皇上的。到时候,慕容芙有了郡主的身份,自然不会这样没名没份地就被抬进六王爷的寝宫去了。
慕容老夫人得了大长公主的保证,便放了心。
昌平大长公主生怕夜长梦多,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急匆匆地入宫求见皇上。事情十分顺利,皇上得知她要认个义女,连是谁家的姑娘也没有多问,手一挥便让在一旁的侍讲学士拟旨。
若是平时,皇上不会这么草率,起码也要问上两句表示关心。可现在他又接到云城军事急报,正自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情去细问昌平大长公主认义女这种琐事。
那大顺王朝十分奇怪,纠结了几十万的人马驻留在云河对面,船只亦是准备充足,从云河这头看去,那头靠岸边一艘船连一艘,旌旗猎猎就迎风招展,几十里长河,船只绵延不绝。
若是用这些船只运送兵马,一夜之让足够运十万士兵到对岸!
别看这他们按兵不动,可若是想到打过来,也只不过是一夜间的事!而峰云国这边却没有这么多的船只,只能被动地在岸上扎营等待。
也就是说,大顺这边随时都会攻过来,而峰云却只能一味的防守。
而更慕容靖更为头痛的是,大顺这边看着情况极好,街市繁荣,米粮充足,而峰云国这边的将士,却是从上京城外千里奔波、人疲马乏,更要命的是连棉衣都是破的,粮草亦是不足。
这军情急报便是求援的。仗还没有开打,士兵就已经缺衣少食了,这场仗还怎么打?
可这粮草、棉衣,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啊?
皇上极为头疼地挠了挠脑袋。
正好那侍讲学士拟好了圣旨拿来给他过目,看到慕容府次女几个字,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把那圣旨看了一遍,这才准了。
他后悔没有细听昌平大公主前头说的话。若知道昌平大长公主要认为义女的姑娘是慕容家的五小姐,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可皇上的金口玉言,哪里能随便更改?他都答应了昌平大长公主,岂能在这个时候出尔反尔?
皇上心里冷笑,想不到一向不开窍的六皇弟,一旦情感上开了窍,便颇有天赋,居然还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提升心爱女人的身份。
皇上不动声色地说了几句应景的话。昌平大长公主得了自己想要的,便欢天喜地退了。
当天,皇上的圣旨便到了慕容府,封了慕容芙为郡主。慕容老夫人喜出望外,这可真是天降一大喜事。只要有了郡主的名头,六王爷那边就好办了。萏菡院、松鹤堂、宝瑰阁里皆是喜气洋洋,老夫人一时高兴,吩咐下去,府上的丫鬟婆子们每人多得了一套当季衣服,还额外都领了一份月例。
昌平大长公主收了慕容芙的为义女的事情便传扬开来,众人均是料想不到,不少人鄙夷之中夹杂着羡慕。慕容芙近段时间可真是出足了风头,先是与章秀才私奔的传闻,接着是张家退婚、失窃,又传出将抬进宫里给六王爷做侍妾——然后,居然成了昌平大长公主的义女!
可很快,这件事便被另外一个更加让人震惊的消息盖住了风头。云城军情告急,粮草不足,棉衣短缺。皇上欲增兵云城,却又苦于国库空虚。昌远侯卖了名下的部分产业,凑足一百万两银子,捐献了出来,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一百万两银子!
昌远侯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几千两银子,这下可真是为了国家,连祖产都献出去了。皇上感其忠义,封其为忠勇昌远侯,五代降级世袭。原本昌远侯的儿袭爵时只能是昌远伯,现在成了忠勇昌远侯,侯府又能传承五代了。
昌平大长公主很是满意。她的儿子、孙子都不大成器,都是平庸之人,可她保住了昌远侯府,也算是对得起地下的老昌远侯了。
不过朝里内外谁不说昌远侯傻?拿一百万两银子换一个侯爵!乱世之中,有什么比真金白银还要重要的?昌远侯世袭下去,是昌远伯,也不至于到了要一掷百万的地步啊。
谁又知道昌远伯一点都不傻呢?他捐献出去的那一百万两银子,原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一笔银子进了又出,虽然银子没有增加一分,却赚得了一个爵位和一个好名声。
更让要想不到的是,昌远侯自己捐钱还不满足,还要号召所有文武百官一起捐款,要献上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份力量,与守在云城的将士们共度难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