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扶大夫?
“这行得通吗?”欧阳侧妃犹豫道,“这木扶大夫因治好了德妃顽疾之故,在皇上面前颇为得眼。可不管怎样,皇上再赏识他,他也只是一个大夫,更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立世子这等大事,皇上又怎么会受一个朝堂之外的小毛孩所左右?”
欧阳侧妃越说越觉得不可能,“你说到礼部尚书大人必然会反对,我还想着你是有些谋略的,善于审时度势,估量对手的实力。却没想到你连一个小毛孩都想要拉拢!倒是我看走眼了!那木扶我们并不熟悉,这块问题倒不大,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只要舍得下本钱,不怕那大夫不为我们说话。关键是……他的话没有几两重啊。”
欧阳侧妃第一次觉得她看走眼了,当时就不应该找慕容云合作。也是,欧阳莲本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人,怎么可能生得下一个聪明的儿子?
却见慕容云笑了笑,说道,“姨母想岔了,我们要走木扶那条路,但却不是那样走的。”说着上前一步,说道,“依外甥之见,若没有木扶为那人诊治,姨母便已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曾想半路上去跳了出来这么一个人。那人身份贵重,防卫又森严,若是从那人身上下手,只怕我们会落得死无全尸。可木扶却只是一个白身,不过是仗着医术高明,在这上京城里有几份名望罢了,身边并没有什么人护着的。若是我们……”
慕容云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月夜风高,这段时间时有临海城的难民进上就城,就伪装成流窜犯见财起意,劫财害命,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去了拦路虎。只要那人好不起来,喜哥儿要请封世子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欧阳侧妃听了两眼一亮,“果然是妙计!只是那些人手……却是不好安排。”
找几个人取了木扶的小命不是难事,难就难在他们都没有合适的人手去办这件事。欧阳侧妃身边虽有一两个得用的人,可那些人是鹤王府的人,让鹤王府的人来对付木扶,是瞒不过鹤王爷的,那岂不是死路一条。而慕容云呢,更是两眼一摸黑,就只有身边两个不会功夫的小厮。
但眼下只有这条路是最不费劲、最直接的一条路。只要世上没有了皇甫江,世子之位,自然是非皇甫喜莫属。只要皇甫江还活着,哪怕只是长年缠绵病榻的一个废人,都会是为皇甫喜请封世子的一个障碍,无论是什么王公大臣出面,要立皇甫喜为世子,都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
毕竟,祖训便是立嫡立长。皇甫喜非长子,非嫡出,原本是与这世子之位无缘的。
欧阳侧妃似乎在黑夜里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拧着眉头,与慕容云商议了许久,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事在人为。她欧阳霞本是侍妾又如何,这十几年,她一步筹谋至今,又如何能禁得住再往前进一步的诱惑?这诺大鹤王府的一切,世袭的荣耀,无尽的财富、高高在上的地位,最后都要归于她的儿子手中。
这个想法让她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在慕容云走后,她接连喝了几杯茶,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再去看望皇甫江的时候,看他身体状态明显已经恢复了好多,欧阳侧妃笑得无比真诚。
“江哥儿好了,可真是天佑我鹤王府啊。”欧阳侧妃感叹连连。
鹤王爷、鹤王妃二人值守了一夜,都已回房歇息去了,如今看着皇甫江的,就只有府中的下人,与木扶大夫留下来的一个专管皇甫江膳食的厨娘。
欧阳侧妃看自己做戏正主儿也没看到,只在留江院呆了片刻便回了自己院子,一面让下人留心鹤王爷、鹤王妃的动静,一旦他们去了留江院,她也是要跟着过去的。
回了院子,秋菊便迎了出来,“王妃,二少爷来了,在等着王妃您呢。”
“姨娘!”一进屋子,鹤王妃便看见皇甫喜朝自己招手呼唤。他今日穿了件绣百福暗纹夹袄,显得虎头虚脑的特别精神。
“喜哥儿,今日怎么下学堂这么早?”
“父亲今日请了先生过去商量事情,便早早放学了。姨娘,我想去看看哥哥,我昨天去了,父亲不让我进去。姨娘,你带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欧阳侧妃顿时沉了脸。“你哥哥病了,你父亲不让你进去看那也是为了你好,怕你过了病气呢。”
“姨娘,我只是远远的看一眼,跟他说一句话,肯定不会有事的。”小家伙扯着欧阳侧妃的衣袖哀求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纯真无邪。
“不可能!你父亲决定的事情,姨娘怎么能去改!你下去吧,回去背书!”欧阳侧妃突然提高了声音,把皇甫喜吓了一跳,两眼怔怔的看着她,那神情,就像是受了伤的小狗儿。
皇甫喜是不明白,平时他撒娇这套,用在姨娘身上最为有效,不知为何,今日却是行不通了?非但如此,还惹得姨娘发了脾气?想到那平时对他极好的哥哥,又看了看一脸烦躁之色的姨娘,皇甫喜缩了缩小身子,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你回去吧。你们几个给我看着吧,若是让二少爷去了留江院,我打断你们的腿!”鹤王妃吩咐道,“秋菊,去给我递了牌子,我要进宫去见夏贵妃。”
秋菊得了吩咐退出去办事了,皇甫喜不敢惹姨娘生气,自然是退了下去。鹤王妃看着她离去的小小身影,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说道,“春柳,我是不是对喜哥儿太严厉了?他毕竟年岁还小。”
春柳正色道,“回王妃的话,王妃全是为了二少爷好,正如王妃所言,二少爷如今年岁还小,待他长磊了,自然懂得王妃待他的一片苦心。”
侧妃与正妃所出之子,生母不同,立场不一样,绝大多数王府子嗣中,只要生母不同,就难有真正感情融洽者。可偏偏这个皇甫喜对他大哥是真正上了心,每日一下学堂回来便除了姨娘、父亲便是往哥哥的院子里跑。平时倒也还罢了,现在却是欧阳侧妃一心要踩死皇甫江之时,又哪里愿意看到儿子与那皇甫江这般亲近?
可这些话又不可能对皇甫喜明言,欧阳侧妃自然是十分焦躁。不管如何,这条路,是一定要走的。生在王府,就是注定了兄弟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亲情。
欧阳侧妃想了一会,忽然间想到那个昨日来府里的姑娘,鹤王妃的妹妹北堂弦歌。早上去留江院时,看到她也在那里,当时自己一心想着与慕容云商定的计划,只乐得看皇甫江在世上最后的残喘苟延,也没有在意北堂弦歌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此时细细一想,倒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她从来不愿意打无准备的仗,更何况眼下要打的这一仗极为关键。若是成功了,皇甫喜便可坐上世子之位,享尽荣华富贵,而她的地位也是绝对保证了:若是失败了,错失良机,恐怕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为了成功,她绝不放过任何一点未知的、可疑的不确定因素。譬如北堂弦歌。
她已看得明白。皇甫江从小到大,看了多少大夫,请了多少太医,可病情都是一天天恶化下去,再不济,也就是把目前的情况多维持几天,恶化得慢一点而已,从来没有见过能让情况好转的大夫。木扶是第一个,生生就扭转了皇甫江以人参吊命的局势。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迟早会找出皇甫江的病根子并治愈。听说这木扶有起死回生之能,这样的人,她绝不能留着!留着木扶的命,只会破坏了她的好事。
北堂弦歌听到欧阳侧妃的人传话,想欧阳侧妃想要见她时,她也是愣了一下,显然十分意外,不知道这位素无来往的侧妃找她何事。
不过,找她何事,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她现在也无聊,而她所求的姐姐还没有答应,她还得在这鹤王府等着。其实姐姐本来要答应了,但是很不巧,皇甫江恰在这个时候发病了,接着姐姐又在儿子身边值守了一夜,十分困乏,天亮了才放心去歇息了。
北堂弦歌随着丫鬟的带领,穿过外院的角门,来到了欧阳侧妃所住的霞飞院。霞飞院从外头看并不奢华,只是青砖建成的围墙,内里却是别有一番天地,青砖小路两旁种了稀稀落落的腊梅,正在成片绽放,使得满院飘香。
北堂弦歌正在欣赏着腊梅,一个穿着月白色绣石榴花暗纹的女子遇入眼帘,笑意盈盈,“二小姐来了?婢妾久闻礼部尚书二小姐才貌俱佳,如今一见,果然是让人惊艳的好颜色,比那花中牡丹,亦不逊色。”
北堂弦歌见对方不但亲自出迎,还一见面就如此奉承自己,心下不由得对她生了好感,“夫人想必是欧阳侧妃吧?我以前来府里,好像是见过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