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扯住了张小虎的耳朵,也不管这是在别人家的宅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当是在自家院子里想什么时候教训儿子就什么时候教训儿子,却没有发现慕容老夫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那些刚把老夫人迎回来的大夫人、二夫人等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大夫人欧阳氏看到张夫人这种行事做派,心里无疑是欢喜的,一想到慕容芙要嫁去这种人家,这样的一个粗鄙婆婆能让她在众人面前脸面无光不说,平日在家里也定是极难相处的了。
想到慕容芙将来嫁过去以后度日如年的样子,大夫人心里就有了些平衡。长得像那个狐媚子又怎么样?没有婆婆会喜欢一个太过美丽漂亮、将儿子的心牢牢霸住的媳妇。何况从张夫人嘴里,张小虎为了给慕容芙买这狐裘,连老夫人寄来给他购置宅子的钱也挥霍掉了。一个媳妇儿还没过门,就哄得男人七荤八素、神魂颠倒,这可在未来婆婆那里可讨不了好去。
慕容芙站在老夫人身后,心里也是有些触动。她毕竟是从1世纪来的,这又是她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添置衣物这些琐事又用不着她亲自动手,是以她虽然知道那狐裘价值不菲,却也并未想到会值千两银子之数。也难怪张小虎的母亲会这么失态,一千两银子,在上京城可以置下一个位置偏一些的三进小院子了。张小虎一家才入京,自然是要购置宅子的。
这个张小虎!也是她没有设身处地为他多想,一见着好东西就想收下来了,借花献佛给了老夫人,不失为美事一桩。她自己是不需要银狐裘的,天气冷时,体内的真气会自行运行御寒,这也是近一年来修习内功心法所得到的好处之一了。
张夫人在那里旁若无人地教子,老夫人沉了脸,对这门亲事更是十分厌憎。慕容靖若是将芙儿许给他的下属也就罢了,顶多是粗犷不拘一些,可偏偏许给了这样一个完全不知礼数的乡下妇人。
二夫人看了看老夫人阴沉的脸色,便说道,“母亲坐马车一路颠簸回来,定是疲乏了,且让儿媳扶母亲到房内休息。”边说边上前准备挽住了老夫人。
老夫人顺势道,“还真的是累了,年纪大了不服老还真是不行,老身这就歇息去了。大儿媳妇,来者是客,你替我好好招待张夫人罢。”
张夫人心头暗喜,老夫人走了,那这一千两银子换那件狐裘,自然是成交了,当下客气了两句,二夫人扶着老夫人进房歇息,大夫人看着二夫人把老夫人扶走的背影,心里暗恨,秦氏总是这么会讨好那老不死的,装孝顺把老太太扶进屋里歇息,却留下自己来应付眼前这个突发状况。
老夫人对张家夫人虽然心里不喜,表面上的温和态度还是有的,大夫人却没有那样的风度,老夫人一走,她也就懒得维持脸上的微笑,冷冷说道,“张夫人,这银狐裘的货款你也收了,茶水你也喝了,这天气也不好,眼看又要下雪了,夫人还是早些回去罢。”
竟然是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张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哪里有一丝下雪的迹象?登时露出一丝自尊心受伤的表情,却没有多说什么,上次跟这位将军夫人争吵的情景她还历历在目呢。便说道,“小虎,亲家母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吧。”
“张夫人大概不知道吧,这年节里一府要忙的事情很多,光是送礼回年礼一件事都要忙上大半个月呢。待以后不忙了,再抽个空与张夫人喝茶。”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态度十分冷淡,张夫人看得明白,却仍是厚着脸皮仿佛没听懂似地问道,“恰才从府门口扶着老夫人进来的姑娘生得极有福气相,我看着极是舒服,这城里的姑娘真是个个天仙似的,不知是府里的哪位小姐?”
大夫人脸上这时才带了些许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我的嫡亲女儿,府里排行三。”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这村妇虽然可恶,眼光倒是不差,知道自己的女儿生来是有福气的。
张夫人听罢,又打量了慕容雪两眼,笑道,“原来这位是三小姐?”脸上的笑容益发和蔼,“果然是国色天香,慕容夫人可真会养女儿,谁若是有福气娶了去,那可真是兴旺一族气运的呀。三小姐,我与你一见投缘,这手镯便当做见面礼罢。”
说着便褪下手上的明晃晃的一个手镯,要送给慕容雪。
大夫人阻拦道,“张夫人只怕是记错了人,当得起张夫人见面礼的,是府里五小姐才是。芙儿,张伯母的好意,你切莫辜负了,快快接下,倒是支纯金镯子呢,想必也价值不菲。”
这府里与那那黑胖儿子订亲的可是慕容芙,又不是慕容雪。这村妇定是认错了人。不过,大夫人眼里隐隐还有着一丝高兴,村妇会认错人,说明雪儿比那小骚狐狸来讨人喜欢。
慕容芙不但不上前,反而还后退了一步,笑道,“与张伯母一见投缘的可不是我。看来倒是三姐姐与张伯母要亲近些。不过我想给三姐姐提个醒,这手镯看着也值好些银子,张伯母是送的、卖的、还是借的,三姐姐可要先问清楚了,万一戴到手上脱不下来,张伯母又说是借的,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慕容雪本来对那手镯也有些动心,听得慕容芙这话,心里一激灵,目光便从那手镯上移开了。
张夫人眼露尴尬,讪讪地说道,“这个自然是送的,见面礼怎么会有借的。”
慕容雪不搭理她,在一旁看了好久热闹的慕容雨却忍不住说道,“云水城来的人可信不得,今儿说是送的,明儿可成就借的了,再然后就是高价卖的了。”
张小虎送给慕容芙的那件银狐裘她也是见过的,剪裁得那样合身,显然是估量了身形才做的,若是张小虎借给慕容芙的,他从哪里寻来一件那样贴身合适的一件女式狐裘?
儿子将狐裘送了人,做娘的却开口来讨。慕容雨虽然平时与慕容芙并不亲近,可关起门来了还是一家人,张夫人这个举动,往小了说是她眼界小只认得钱,往大了说,又何尝不是她并不将镇西将军府当成了一回事。
是以忍不住出言讥讽张夫人。这话说得到底是大快人心,府中众人皆是笑了起来,就连上前来添了热茶水的小丫头也是抿嘴轻轻一笑。
话说到了这地步,张夫人脸皮虽然够厚,却也知道这纯金镯子是铁定送不出去的了。不禁横了张小虎一眼,若不是他多事买了这狐裘来送人,又哪里会生出这些事情来?
她极为疼爱这个儿子,遣了儿子来京城探听这门婚事的虚实,自儿子送信回去说得慕容靖为张家谋了个入京的差使,更是把家里的银子都送了来,满心打算有了银子打点,儿子必然能为父亲谋个更好的前程。
攥着手里那一千两银票,张夫人隐隐觉得这银子有些烫手,脸上亦是有些发烫。但既然丑话已经说了,银票已经到手了,也没有退路了。
况且,她没有必要跟这些女人们说这么多。女人们是做不了主的,只要慕容将军念着旧日的恩情就可以了。她初次上门提及亲事时,还不是跟这位慕容大夫人吵了一架么?两人都快要打起来了。可那又怎么样,即使这大夫人不喜欢她,看不起她是个乡下来的妇人,慕容将军到了,还不是一样的和颜悦色,欢欢喜喜地认下了这门亲。
她理这些宅子里的女人们做甚?在乡下,男人是女人的天。夫是妻的天,儿是母的天。看看慕容将军对她一家这么好,就知道那些前程已经是快到眼前的事情了。
三夫人南宫氏亦在一边看热闹,注意到慕容雪的目光从那金镯子上飘过,知她其实是喜欢那镯子的。自大夫人的布匹庄子出事后,慕容雪的钗环首饰便素净了许多。虽然大夫人极为掩饰,慕容雪亦声称自己病中不喜华丽首饰,可明眼人都知道,慕容雪的首饰是被大夫人搜罗去变卖低债了。
心念一转,南宫氏笑道,“张夫人提起见面礼,可让我想起来了,三丫头那天托我拿这个簪子去玲珑阁加工,昨日拿回来了,我看着极为喜爱,就戴着玩了一会。”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镶珠宝蝴蝶金簪,“我记得这是南宫家大夫人给三丫头的见面礼,是玲珑阁名师精心雕制而成,不要说三丫头,就是我也喜欢得很呢。”
那只簪子上镶了颗圆润的黑珍珠,嵌在明晃晃的纯金之中,上头一只蝴蝶展翅欲飞,姿态如生,做工之精致,用料之高贵,比张夫人拿在手里的那粗制手镯,可谓是天上地下,张夫人一见,手心的镯子不由得缩进了掌心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