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带着些凉意,使得太子手中的折扇似乎比他身上的那袭杏黄袍子更加晃眼。尤其是几个女子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均是香肩微颤,令人我见犹怜,一副秋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使人顿生怜香惜玉之心。
太子的这一番提醒确实是恰到好处,鹤王妃原本就要北堂弦歌前去换衣服休息的,是北堂弦歌一脸愤恨不平地指出是慕容芙把她推进了湖里,这才耽搁了。此时太子一句话,使得鹤王妃心里一惊,看向北堂弦歌微微颤抖的身子,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那敢推她妹妹到池塘里人固然不能放过,但最要紧的还是妹妹的身子。
她眼波凌厉地横过那几个跟随在北堂弦歌身边侍候的丫鬟,“你们怎么侍候小姐的?还不赶紧把小姐扶去喝姜汤?”
慕容靖赶紧附和着说道,“对对,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原是女儿家们的身子要紧。这次事情虽说是意外,到底是我们招待不周,老臣这里给鹤王妃赔礼了。夫人,你是主持这次寿宴的,你别愣着了,赶紧带人去休息喝姜汤。”
大夫人哪里是愣着了,她看见慕容靖为了护着慕容芙,不惜与鹤王妃对上,而慕容雪才是掉下水塘里的人,却不见他关心一句,这偏心也偏得太狠了。
“请鹤王妃息怒,臣妾这就带领北堂小姐到内院去歇息。”说着举起手帕擦了一下眼角,“难得姑娘们有兴致来赏鱼,却出了这么个事儿。我女儿、侄女都进水塘里就算了,我女儿原是个皮粗肉厚的,这已经是第三次掉进水塘里了,想必也习惯了,北堂小姐却是鹤王妃的亲妹妹,金枝玉叶的怎么受得起这个罪!”
大夫人临走还不忘记开一枪,说到是慕容雪已经第三次掉下水塘,鹤王妃是王府里的人,这些嫡庶之争的手段见也见得多了,听了大夫人的话,便认定北堂弦歌定是无意中撞上了慕容府里的阴私事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才波及到了无辜的北堂弦歌。
丫鬟们去扶着北堂弦歌就要走,她却不肯,在那里大叫起来,“不,姐姐,我不走,我要看着这个恶毒的人也掉下塘里,与我一样受到同样的苦楚!不然,我绝不轻饶!”
她不愿意走,那几个服侍她的丫鬟都是懂得她的性子的,哪里敢硬要去拉她走,只是虚扶了北堂弦歌一把,却不敢迈开步子。
鹤王妃蹙起秀眉,“你的身子要紧,你要乖乖地听话,姐姐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不会让那害你的人逍遥自在的。你冷不冷,赶紧走吧。”
偏偏那北堂是个执拗的性子,她已经冷得说话时牙齿都在发颤,却还是坚持己见,只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走掉了,只怕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若是没有太子在,慕容芙就算是能被慕容靖护着,两府之间也必定交恶,可是有太子在那里啊,太子身份贵重,她姐姐虽然是鹤王妃,若是那太子有心阻挠,此事只怕难以如愿。
她可不是傻瓜,太子忽然出现,说了一句话,明着是关心她,其实是在为慕容芙解围。她可是听明月抱怨过连太子都出手帮助慕容芙。这慕容芙果然是生得一张狐媚脸,连太子那样的人都受到她迷惑。太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镇西将军只是一个正三品官,怎么能担当得起太子亲来祝寿?
“姐姐,那慕容芙明明就是推我下去的人,你说要为我主持公道,为何还不将她拖下水中去?”北堂弦歌恨声说道。
北堂弦歌不走,大夫人也不敢自己走掉,连忙吩咐下人去煮姜汤,又让人拿了几件斗蓬来罩着慕容雪等人的身子。慕容雪却是不愿意久留,她虽然也想借着机会陷害慕容芙,但身上却是挨不住,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自知自己向来体弱,与别人不同,不敢在那里强撑着,披了斗蓬便任丫鬟搀扶着往回走。
那蓝衣少年拿了件斗蓬给欧阳燕披着,跟在慕容雪后面。鹤王妃看着自己紧咬了下唇的妹妹,知道她向来固执,想得到的一定要得到,何况她的要求并不过份,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害她落水的慕容芙也到水里而已。
“且慢,你们也是落到水里的人,为何不严惩那始作俑者再走?”鹤王妃看到慕容雪和欧阳燕要离开,便出声阻拦,又对慕容靖说道,“慕容将军,舍妹性子执拗,若是不严惩恶人,舍妹定会在这里吹着冷风,直到慕容将军有决断为止。到时候舍妹若是有何三长两短,本王妃如何在家父面前交待?”
慕容靖拦着慕容芙的手不由得一紧,又听得得鹤王妃说道,“本王妃只有这个嫡出妹妹,鹤王爱屋及乌,对舍妹也疼爱有加,视如亲妹。慕容将军,你护着她,莫非是真要让我父亲与夫君为难不成?”
慕容雪听得鹤王妃步步进逼,不由得心花怒放,虽然是冷得要缩着身子,心里却似春天百花齐放,晴空万里。
太子笑道,“皇嫂若是真爱惜北堂小姐的身子,只需让丫鬟们将她带走便是,若是令她得了风寒,此番落水固然是主因,却与皇嫂纵容妹妹,照顾不周大有关系。”
说完了,踱步又走近了几步,挥了挥手里的折扇,扇起一股冷风,正好吹向北堂弦歌的方向。北堂弦歌适时打了一个啊啾,正好印证了太子的话。
他一定是故意的!北堂弦歌低着头愤愤地想着。
鹤王妃心中一跳,确实是不能再看着北堂弦歌这样任性下去了,便说道,“本王妃这边带着舍妹前去休息,还望慕容将军能给舍妹一个说法。”说着亲自去拉住北堂弦歌的手,又瞪了慕容芙一眼,那神情,似乎是在说,你等着吧,你绝对跑不掉的!
“本将军已经过说,此事是个意外,王妃若要讨说法,便须听各人所言,不能仅凭令妹一句话就定了我女儿的罪!”慕容靖也是动了气,说话之间也不再客气起来。
鹤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富贵的确是富贵了,可想动他这个四处征战的将军,也不是件易事。
慕容芙见这鹤王妃不依不饶,非要认定她就是将北堂弦歌推落水中的人,而不管那北堂弦歌怎么说,慕容靖始终将自己护着,只感到爹爹握着她的那只手里,传过来一股热流。
原来这就是父爱,前世她从未拥有、全然不知为何物的父爱,竟然在今生得到了。
她原先一声不吭,只因是老夫人的寿宴,不愿意多生事端之故,但这北堂弦歌步步紧逼,她再沉默下去,那就是一个窝囊废了,还会连累了父亲。不管怎么说,这鹤王也是当今皇上的弟弟,爹爹若与鹤王妃争执便可能会牵涉到朝堂之事,而若是自己与北堂弦歌之间的争执,却只能算是小孩子家之间的些许小事罢了。
打定主意,慕容芙挣开了慕容靖的手,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向鹤王妃行了个礼,举止无可挑剔,这才柔柔地开口说道,“王妃所言甚是,这么多人都掉到了水里,说法是一定要一个的。臣女斗胆请问王妃,不知若是找出了那始做俑者,王妃又将如何处置呢?”
“自然是将她扔入水塘中,浸上半个时辰,让她好好记着这番教训!”
“好,此主意甚好。请王妃一会儿不要忘记了。”慕容芙看着那蓝袍少年道,“欧阳表哥,你看我穿这身织金软烟罗,可好看么?”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皆是十分古怪,就边慕容靖也不赞成地说道,“芙儿慎言!”
那蓝袍少年一怔,他并不识得慕容芙,但适才听见慕容靖说过是他的女儿,慕容芙又叫自己欧阳表哥,想来她是姑丈的庶女吧。一双眼睛定在慕容芙如秋水般的眼波上,心神微微震动,忙在心里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才把眼光缓缓下移,说道,“姑娘穿的这身织金软烟罗自然是十分气派的,便是雪儿表妹这个嫡出的也不如你了。”
他虽然被她的美色所震惊,却还是谨记着嫡庶之分,见这位小美人穿得这般没有规矩,一时的心动之后就鄙视起来,这话里有话,就是在谴责慕容靖嫡庶不分了。
鹤王妃听得十分解气,看见慕容靖有些不自在的脸,笑道,“慕容将军是武将,整日忙碌在军中,想必家中女儿无人教养规矩,那也是可以体谅的。”
这竟是在骂慕容芙有人教、没人养了,慕容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袖子遮着的手已是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慕容听到欧阳表哥竟然夸慕容芙的衣服气派,连嫡女都不如,不由得妒火中烧,嚷道,“五妹妹,你不要在那里打情骂俏了,北堂小姐亲眼看见你把她推进了水里,你就快点认错吧,说不定鹤王妃看到你认罪态度好,还能罚得轻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