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楼湘才说完，她身边一个年约十四岁的圆脸少女立即会意，跟着说道，“南宫姐姐说的可不是吗，这话可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只是南宫姐姐的眼睛光着着她腰间的这羊脂玉环佩，便挪不开眼珠子了吧，你可注意到她领口上缀着的这三颗白玉也是同样温润紧密，莹透纯净，洁白无暇，毫无杂质，质地、成色与那环佩一样，显然出自同一块羊脂玉的。”

众人原本看着慕容芙全身都闪闪亮亮，无处不美，无处不奢华，深觉眼睛不够看，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看，此时听她们两人说起，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慕容芙的腰间与胸前。见她腰间的羊脂玉与那织金软烟罗长裙领口缀着的三颗白玉，成色果然是不一般地好，赫然便是出自同一块羊脂玉，不由得看得眼睛红了。

那织金软烟罗，滚上金线金边，本是已十分奢华，她还嫌不够，还要拿一块玉拆了出来，做成环佩与白玉扣。看那铜板大小的三颗白玉扣子，又看那环佩，想想三粒白玉扣子加上一个环佩在一起，那得多大一块玉啊？须知羊脂玉越大越珍贵难得，明明有一大块特等羊脂玉，这慕容芙偏偏毫不心疼地挖成了小块小块，只为了给那本已十分奢华的织金软烟罗锦上添花。

一个庶女，如何能这么奢侈？若不是家中长辈放纵，如何能置得起这样的衣裳首饰？

姑娘家们纷纷看来，只扫了那只做寻常嫡女打扮的慕容雪一眼，眼光便越过了慕容雪，落在慕容芙身上，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纷纷品评起来。若是穿这身行头是一个嫡女，她们只会在心里暗自羡慕嫉妒，绝对是不肯夸一句的。夸了她，那便是压低了自己，这种事情，哪个姑娘肯做？可上天到底没有把全部好运都给了这五小姐，这五小姐只是个庶出的，偏偏不懂得自觉，穿得这么招摇，越过了府里的嫡女，她们多捧她一句，实际上便是多刺了她一刀！

越是多人夸她，她将要面对的谴责就会越严厉，就越加万劫不复。

“羊脂玉虽然难得，舍得花大价钱，也是可以弄得到的，这慕容五小姐身上最贵重的不是那羊脂玉，而是她耳朵上戴着的翡翠滴珠耳环。你们仔细看，她那翡翠滴珠是寻常的翡翠吗？”一位年近五十的夫人笑道。

这位夫人是欧阳府夫人，也就是慕容雪的外祖母。她先前见着慕容芙穿得比慕容雪逊色，心里已是十分不快了，便毕竟是长辈，又是慕容芙嫡母的娘家，倒也不方便在众人面前直言慕容府嫡庶不分。可慕容府做得这么明显，就是她不说，谁人心里没有一杆秤？此时见有机会，便也来插话。

先前那夸了羊脂玉的圆脸少女扫了一眼慕容芙耳朵上的翡翠，笑道，“欧阳夫人这话我倒是没听懂，翡翠以绿为上等，越绿，越纯净没有杂质的就越稀有珍贵。她这翡翠做工倒是极精致，那滴珠形状也是恰到好处，就似青苔石上的一滴水珠将落未落。做工倒是极好，便料子却算不上是极品，绿中带了杂质，既是不纯，价值便低了许多，又只是比黄豆大那么一点，哪里比得这那羊脂玉？”少女说着双手比划了一下，“环佩加上三粒白玉扣，怎么说也得有这么大啊。五小姐真是深得长辈疼爱。”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寻常的玉石，多少都懂得鉴赏一些，这也是教养妈妈所要教的内容之一。总不出当个不识货的人，见着夫家送来的聘礼也不知价值几何。此时听了那圆脸少女所言，便更加仔细地看着慕容芙白嫩耳垂上的那对翡翠滴珠耳环，果然如那圆脸少女所说，绿则绿矣，可却绿得不得纯，隐隐夹杂着些紫光流溢。

“虽然不纯，夹了些紫色，但那样正的绿色，也是难得了。都是极稀罕的宝物。”有人附和道。

“就是啊，若是没有那些紫色大煞风景，这翡翠滴珠便完美了。”又有一个少女说道。

慕容老夫人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她收了这么多礼品，又见两个孙女都十分体贴，正在兴头上，见着众人夸得热烈，她仍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只想到去年寿辰，她的孙女们可没有这些让人说个不完的行头啊。慕容芙真是有出息了，连带着她面子上也有光。

欧阳老夫人问道，“你们都觉得这翡翠滴珠有了杂质，所以不如那羊脂玉么？”

纷纷有人点头，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白玉无暇，说的就是一点杂质都不能有。这翡翠虽然绿得要滴出水来，可到底不是无暇的了。

欧阳夫人只是笑。这么多人都认为羊脂玉环佩之类的价值比翡翠滴珠耳环高，那她也若是说别人不对，非要论出个对错了，看着是她赢了，实际上她输了，输掉了别人的欢心。

反正不必她再多说，这慕容芙穿的，与慕容雪身上穿的，两者之间，如有云泥之别，这是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的，身为庶女，却逾越了嫡女，于礼不合，慕容靖改日上朝，是肯定会有人参他一本嫡庶不分，昏庸糊涂的。

欧阳夫人有那度量，礼部右侍郎黄夫人却是没有那度量。自从慕容芙满身挂着金我银珠宝，出现在寿宴的那一刻起，她满心琢磨着要怎么把这位庶出的五小姐给抢过来给自己儿子做小妾。

黄翰生最是喜欢这样的女子，说不定见到这样一个美人，心里欢喜，能多活一阵子也是有可能的。再说了，若是把这样的个浑身金玉的女人给娶回家里来，她的嫁妆不知道会有多丰厚，岂不是以后都不用费脑筋怎么样去赚银子了？

她又开不了口强娶豪夺，只能是另寻他法。比如说，第一步，便是让慕容府的当家不再宠爱慕容芙。慕容芙失了宠，她再上门去提亲，可就顺当得多了。第二步么？再看吧，随机应变，总而言之，不达目的不甘罢休。

想清楚了，黄夫人清清嗓子，说道，“众位小姐可都走眼了。欧阳老夫人说得没错，这翡翠滴珠耳环，价值确实不是那羊脂玉能比得上的。翡翠以绿为美，有着正绿颜色的翡翠也少见，然而最为稀少的是带有紫色的。像慕容五小姐这对耳环，绿色中带着紫色，极为罕见，称为“绿紫春带彩”，价值连城，偏偏这两个耳环上那紫色的位置，还是大致在同一个位置的，说明不是做大件时剩下的边角料，这就更难得了。”

有人不服地说道，“黄夫人说是价值连城，那这耳环到底能值多少？黄夫人不如给估个价，也让我们这些眼拙的，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黄夫人照着刚才那圆脸少女比划的样子比划了一下，说道，“这么大的特等羊脂玉，最多也就值个五千两银子，慕容五小姐这对耳环，若能有羊脂玉那么大块头的话，整个青云城都能买下来了；到底是体积太小，再珍贵稀罕也只有那么点，大概能值两万五两银子吧。”

黄夫人此话一出，众人骚动了。不会吧，光两件首饰，就值三万两银子了？那还有其它首饰呢？这慕容府庶出的五小姐，到底有多得宠啊，几万块的东西也敢戴在身上，若是不小心丢了一样，岂不是就丢了一座豪宅？

慕容月也是内心极不安静，她脸上戴着面纱，没有人看到她那面纱下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织金软烟罗！想当初她向姨娘哭闹不休，甚至不惜以死明志，王姨娘才勉为其难地给她弄了个同样的织金软烟罗料子。可没想到慕容芙的漂亮衣服是一件接一件，平时她未必这么盛妆打扮，而久久一次，更显得她是那么得碍眼，抢了所有人的风头。

她好不容易说动母亲，为她奔走，求得木扶大夫医好了她脸上的伤，连疤痕也几乎消失殆尽，她喜不自胜，信心满满，一心盘算着在老夫人的寿晏上拿下面纱，让老夫人亲眼得见她的绝世容颜已恢复如初，从而不再理那慕容芙，只专心疼宠她一个。

她要在老夫人的寿宴上出尽风光，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一雪这半年多因脸受伤而被冷嘲热讽的耻辱。从老夫人过寿这天开始，她将不再戴着面纱躲躲闪闪，而是张扬肆意地活在阳光之下，活在那些曾经低看她的人眼中！

可此刻，看着众人围着慕容芙议论纷纷，或贬或褒，或真心实意或假意相对，不论她们嘴里说着什么，她们眼里的隐含着的那一份渴望与嫉恨，她看得非常明白，她太明白了，因为她们和她一样，她们眼中的那样东西，叫做羡慕嫉妒恨！

今日就算那取下面纱，就算她脸上半点半分的疤痕也没有，哪怕是芝麻大的小痘印也没有，光洁得如同初生的同婴儿，她也不会得太多的关洋。慕容芙的盛妆出场，决定了她不可能是要嫁进小门小户的，也决定了自己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不用看别人，只要看看慕容雪，看看慕容瑰，再看看二房的慕容雨，她们不美吗？美，非常美！可惜她们在这们盛装打扮、气势逼人如炽热日光的慕容芙面前，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原本也是美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