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妈妈这次重点讲的是各妃子的服饰规矩。峰云国嫔妃的穿戴皆有规矩,不可逾制,慕容芙既然是要去见太后,或许会遇上嫔妃,能够看她们戴什么头饰,穿什么衣服,便可看出是什么位份的妃子,这也可以避免冲撞了贵人而不自知。这到宫里,虽说可能会得到极大荣宠,但一个不小心,卷到了妃子之间的争斗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然白妈妈不会把宫里的妃子争斗说得这么详细明白,她们这种得了恩典出宫荣养的教引妈妈,是不允许提及宫里纷杂的人事的,除了教些规矩以外,别的什么都不能说。可她不说,慕容芙也知道,这次随祖母去宫里,怕是不会平静无波。一个小小的将军府里面,慕容靖如今只存一妻一妾,尚且会有这么多风浪,何况是那有着众多嫔妃的宫里?这一次她听课听得特别认真,将白妈妈的一字一句都努力记在脑子里。
慕容雪不知怎么得到了慕容芙将要随老夫人入宫的消息,便到老夫人面前去闹着她也要跟着进宫。这入宫,没准就能遇上个什么皇子,被皇子看上成为皇子妃,这可是多好的姻缘啊!再不济,能够与宫里的公主们见见,与公主们交好,好处也是少不了的。再说了,祖母都能把一个庶女给带上,还能不管她这个嫡女吗?
老夫人只是冷冷看着慕容雪,等她说完了,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想跟我入宫,先把规矩学好了再说吧!你在我面前都这样大呼小叫不懂规矩,到了宫里,哪怕只是得罪一个宫女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消息传到慕容芙那里,慕容芙只是淡淡一笑。进宫,慕容雪当成是什么极大的机遇,慕容芙却只当成是一项任务,就像做一台外科手术一样,能够圆满完成,不成差错,也就算是成功了。至于攀龙附凤这类的念头,她是半点都没有。进一次宫都要这么担惊受怕,祖母派了这么多的教引妈妈过来耳提面命,生怕她行差踏错,连累家族。可以想象住在皇宫里的女人,生活是何等的受拘束了,也不知道要是在皇上面前放了个屁会不会因大不敬而获罪的。
到了入宫那天,几个教引妈妈亲自给慕容芙梳妆打扮,发髻梳时下流行的灵蛇髻,斜锸一支碧玉步摇,一条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梅花,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一身出芙蓉般的装扮,婀娜多姿而不张扬,眉目之间隐有淡然出尘的味道。老夫人见到慕容芙这身装扮,呆了一下,这身气质,飘然如出尘仙子,若是再年长几岁,眉眼长开了,身材更好了,岂不是比她娘还有更让人一见倾心?
惜花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慕容芙也随着进去,坐在老夫人身边。这次是去皇宫,柳香虽然功夫高但规矩却没有学好,陪着慕容芙来的是王嬷嬷与香藕,香藕善于观察色,不似香荷那样老实呆板,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正用得上。马车哒哒往皇宫而去,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便有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宫女上前来引路。
皇宫后院果然是极大,长廊迂回,假山环绕,绿草纷芳,从青石砖的小路渐渐地走向了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原先路上偶尔还可见到宫女太监,慢慢地便只剩下些鸟声了。慕容芙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据她所知,太后为后宫之尊,应该是居住在东边方向,而这宫女却是此着她们一路向西。见老夫人似乎有些精神恍惚,不大在意,便说道,“祖母,我脚有些软,走不动了,太后住得好远呀。”
这一语如惊梦中人,慕容老夫人清醒过来,声音有些严厉地问道,“这不是去寿康宫的路吧,你是谁派来的?”
那宫女闻言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了笑容,“老夫人有所不知,去寿康宫的路正修缮,这才从这条道过。小姐是走累了吧,前方不远有个凉亭,坚持一下,到那边歇歇再走。”
“不知姑姑是侍候哪位主子的?”老夫人客气了一些。
“奴婢是在寿康宫里侍候的,还请老夫人和小姐坚持一下,这条道有些长,那凉亭也快到了,若是累了就歇息一下再走。”
老夫人心里虽然觉得有些诡异,但一想谁会那么大胆假冒太后身边的人,她在宫里也不与嫔妃来往,并不曾得罪过谁,从未卷入到嫔妃们的争斗里去,便也放了戒心跟着那宫女走。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路边的矮树从旁露出一个红柱黄瓦的凉亭,当中一张大理石圆桌和几张大理石凳。那宫女道,“这就到了,老夫人与小姐请先歇着,奴婢去沏壶茶给老夫人润润喉咙。”
这时已是夏末,这道上虽然一直有绿树遮着十分阴凉,可老夫人平日里养尊处优,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也是又渴又累,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说出口,见那宫女如此周到,有些歉意地说道,“如此正好,有劳姑姑了。”
那宫女笑着说无妨,浅绿色的宫装在蜿蜒小路上远去,至矮树丛后隐没。
慕容芙百无聊赖,看了看四周,这一路来皆是高大挺直的银杏树与柿子树,地上也种满了花草,还有蝴蝶嬉戏花间。凉亭十分阴凉,那大理石桌面更是凉丝丝的,凉亭外是一个小湖,湖水中几株开败的荷花,湖中央有一个小岛,倒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这皇帝也真是太会享受了,这里是天然空调,湖上吹来的自然风凉爽得很呀。
老夫人也是被那湖风吹得昏昏欲睡,老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竟坐大理石桌旁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眼见日影渐渐正中,那宫女却没有再出现,心里觉得有些不妙了。太后让人引她来这里干坐着,是什么意思?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太后的人?
正张惶间,听得水声哗啦啦响,凉亭边上冒出一个少年,那少年头发湿辘辘地随便用一条绸带系着,一袭暗紫长衫,胸前襟袖均并金刺绣四爪爪金蟒,袖口处有五色祥云图案。少年脖子上挂着些水珠,慕容芙不由得往湖水里看了一眼,她刚才也没看见有人在那湖里游泳,也不知道这少年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那少年看见慕容芙如此绝色,微微一怔,随即看见她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别过头去看湖水,眼中毫无敬畏之色,登时大怒,“你是何人,谁允许你坐在这里的?”
那少年身后奔出两个侍卫,喝道,“是哪里来的无知妇人,还不快快退开,冲撞了六王爷,你们可担当得起?”
六王爷?
慕容老夫人再昏昏欲睡也被吓醒了,连忙跪下行礼,“臣妇镇西将军府慕容王氏,见过六王爷。”
慕容芙服服贴贴地跪下行礼,把对六王爷粗鲁的不满掩饰在眼底。
太子看见老夫人身上的锦绣云霞孔雀纹霞帔,早知她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了,这时听她自报家门,冷哼了一声,说道,“镇西将军府么?未经本宫召见,擅闯清心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老夫人心里突突直跳,到时候她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峰云国六王爷,是太后所出,性格乖张暴戾,对女子更是毫不知体恤,不知多少女子动辄受他打骂惩罚。更兼有洁癖,一日沐浴三次。偏偏太后仅得二子,对这六王爷极为疼,年近弱冠仍准许其住在宫内,在宫内划一座湖心殿供其居住。
看来这里便是六王爷在宫内的居所了。老夫人咬紧牙根,自知不能辩解,越是辩解这暴戾的六王爷只怕会打得更狠。这一来怎么就冲撞了这个煞星?她一把老骨头也不要紧了,只是连累了慕容芙这孩子,宫里的十大板与一般世族里惩罚下人的十大板可不同,那板子都是特制的,那侍卫更是个个会用内劲,打起来一点皮都不会破,却能让人躺在床上两三个月都下不来床。
她带慕容芙入宫,本想是为她寻富贵的,没想到却遭了别人的算计!回去定要想办法查查,是谁在背后这么害她不可!这个人不可能是太后,太后要是想对她不利,法子多的是,没有必要借他人之手,尤其是借六王爷之手,使他在朝臣中更加声名狼藉。
六王爷盯着慕容芙,心想这二十大板定然让她惊慌失措了,谁让她那么无礼地连他这么美的男子都不屑一看,那眼神,好像他还比不上那清心湖好看。四个侍卫上前去,分别架起慕容芙和老夫人。老夫人脸色难看,慕容芙脸上却没有与原先不同的神色,也不挣扎,只淡淡地看了六王爷一眼,目光凝聚在他耳垂下的一块红斑上,轻声说道,“极乐世界,阳寿未完,火从心起,毒融于体,清心难静!民女既然扰了六王爷清静,甘愿领罚!却不知王爷可否获得内心安宁?”
慕容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六王爷心头大震。那侍卫正把慕容芙拖下去,六王爷挥手道,“且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