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她们俩都没看见。"
"她们俩没看见?那至少邬云云和青安是看见那个人的啊!"
"就算看见,您认为她们会说出来吗?"
"岂有此理!"甄氏紧了紧拳头道,"谁会这么大胆对濯冰下手?难不成真是外面来的刺客?"
"不。"庭悦缓缓摇头道,"我想应该不是府外来的人,很有可能是三妹身边的那个教习阿箫。"
"他?难道是濯熙指使的?"甄氏眉头皱起道。
"或许不是,或许只是看见濯冰教训邬云云有些看不过意,所以才出手的。"
"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甄氏使劲摇头道,"怎么会那么巧,濯冰就在假山上遇见了邬云云和青安?那个阿箫也刚好从那儿路过?不对,这里头一定另有文章!我早看出来了,濯熙压根儿就不是回来探病投奔的,她是回来兴风作浪,伺机报复的。庭悦,濯熙和那个蔺庭笙不能留,得想个法子将他们统统赶出府去!"
"您何苦早早操这份心呢?"庭悦扶着甄氏往前走道,"要着急的人不应该是我们,而该是大娘和大哥。难道说大娘果真是期盼着庭笙回来的?她打的那点小算盘我早看得一清二楚了,不过就是想利用庭笙来讨好爹罢了。所以,她也是容不下庭笙的。眼下看起来她与庭笙濯熙相处得是很融洽,仿佛母子情深一般,可再过些日子呢?她未必就能容得下了。您说,咱们又何必抢在她前面替她把眼中钉拔了呢?"
甄氏听得心头十分舒畅,连连点头道:"还是我儿子想得通透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没觉得那么膈应了。对啊,咱们犯得着这么着急吗?咱们就坐山观虎斗,瞧好热闹就行了。庭悦啊,你不愧是我儿子,也不愧是温家将来的掌门人,脑子就是转得快!你说你爹不把温家交给你,那交给谁呢?交给谁,他都不放心啊!"
"还有个事儿,跟濯冰提个醒,别太胡来了。眼下府里情况不一样了,她任性妄为只会害了自己,您也得看紧她了。"
"明白,我会叮嘱她的。夜深了,你也回去歇着吧!咱们家最辛苦的人就是你了,你得好好保重自个的身子,温家将来还靠你呢!对了,那白九儿没再纠缠你了吧?"
庭悦敷衍一笑道:"早没往来了,您就放心吧!"
"嗯,那就好!回吧!"
目送甄氏远去后,庭悦朝自己的小院走去。穿过一片银杏林时,他瞟见前面有个身影闪过,忙喊了一声:"谁在哪儿?"
那身影慢吞吞地从暗处走了出来,走近庭悦跟前时,庭悦认了出来,原来是母亲院子里那个小丫头连珠。他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晃悠?你不应该在甄夫人院子里伺候着吗?"
连珠垂下脑袋,声音柔弱委屈道:"奴婢...奴婢已经不在夫人院子里伺候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都有小半个月了..."
"为了什么事儿啊?"
"就为了...就为了奴婢给二少爷您送灯笼去得晚了些,所以..."连珠说到此处,忍不住伤心了起来,"所以红棉姐就将奴婢痛骂了一顿,赶到后厨去帮手了。奴婢不是有心在这儿晃悠的,是奴婢的娘病了,奴婢听说这银杏树上的白果是灵丹妙药,用白果炖鸡,病就好得快些,所以奴婢才这时辰跑到这儿来...求二少爷别罚奴婢!奴婢再被罚的话,就只能出府了!"
"哪晚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事儿了?"
"就是老爷又吐血了的那晚。二少爷您刚从夫人房里出来,奴婢就立马去取灯笼,可回来的时候您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就被红棉姐给骂了一顿,说我腿脚慢不中用..."连珠抽泣道。
庭悦略思片刻,忽然想了起来,不由地锁起了眉头:"那晚原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自己想出去走走,怎知道就害你被罚到后厨去了。你也不必难过了,我不罚你的。"
连珠忙屈膝谢道:"多谢二少爷恩典!"
"去后厨上领一包白果,就说是我吩咐的。白果炖鸡确有奇效,你拿回去给你娘补补身子,算我补偿你那晚挨罚的了。"
"奴婢不敢!"
"让你去你就去,难得你有一片孝心,大半夜里还来这儿找白果。这树上的白果早两日前已经叫人给打了,你还能捡着什么?"
连珠抿了抿嘴唇,垂眉委屈道:"奴婢知道,奴婢只是想来瞧瞧还能不能捡着些剩下的..."
"后厨上那帮人上辈子都是老鼠变的,个个精明得要死,就算有半颗坏掉的也给搬回老鼠洞了,你上哪儿捡去?就依着我的话,明日去掌事的江妈妈那儿领一包白果,另外..."庭悦沉吟了片刻后,目光在连珠那怯弱的面庞上打量了两眼道,"你也别去后厨上干活儿了,打明日起,到我院子里去伺候着,听明白了吗?"
"什...什么?"连珠忽然一惊,愕然地抬起双眸,用她那满满两框眼泪珠子望着庭悦。庭悦瞧着她这表情像极了一只错愕且委屈的小白兔,忍不住笑了笑问道:"怎么?还不愿意?"
"不是...不是..."连珠有些慌乱,连忙甩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早些回去吧!"
"多谢二少爷!"连珠冲着庭悦的背影又行了个礼,感激得眼泪花儿一股脑地往外掉。这可算天上掉下了大馅饼儿呢!本以为自己会在后厨劈一辈子的柴火,没想到事情居然来了个三百六度的大转弯!二少爷的院子可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想那红棉姐费尽心机也没能进去,如今倒教自己白捡了个便宜,能不叫人高兴吗?
连珠目送走了庭悦,也不哭了,用袖子一把将泪抹干,开开心心地转身回去了。
且说翌日上午,庭笙和庭善两兄弟醒来时,忽然发现彼此睡在一头,甚是惊讶。庭善说:"四哥,昨晚你和我一块儿睡的吗?"庭笙说:"五弟,昨晚咱们俩竟是一块儿睡的?那这是哪儿?你房里还是我房里?"
两兄弟正在被窝里嘀咕时,有人拍了拍他们的被子道:"两位少爷,这是老爷的外间,拿纱帐和屏风给你们一围,你们就不认得了?"
"真的吗?"庭笙忙坐起来四处瞧了瞧,还果真是他爹的外间。自己就睡在了外间的榻上,只因榻上用连扇枕屏围了起来,外面还支了纱帐,所以不认得了。
"起来吧,两位少爷。"来唤他们的是云云,"今儿天气好,老爷已经先出去晒太阳了,就等你们两位了。"
"云云姐,你手怎么了?"庭笙伸手托起云云那缠着浅蓝花布条的双手问道。
云云收回手道:"没什么,一点点小擦伤而已。赶紧起来吧,老爷在丹香阁那边等你们呢!"
兄弟俩忙起了床,简单梳洗更衣后,便去了丹香阁。原来今日天气格外好,万里无云,暖阳当空,许久没出过房门的温老爷特意在此设了茶宴,把家里人都叫来晒冬喝茶了。
主子们在向阳的内阁里喝茶说话,一班跟着的奴婢婆子便在外面耳厅里候着,一面喝茶闲聊一面听候传唤。云云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同在厅内的杨妈妈招手让她过去,然后塞了一小把碎银子在她手里,且笑道:"刚才你出去的时候,里头大夫人打赏了,叫人称了足足二十两散碎银子来,这些是给你的。"
云云低头一看,银子是碎了点,但大大小小加起来怕有个四五两。大夫人拢共才称了二十两过来,她便得了四五两,屋子里余下的人只怕每人分不到三两。略想了想,她又将手里的银子塞回给了杨妈妈,且笑道:"我刚来,不知道这些姐妹妈妈平日里喜欢吃什么零嘴儿,烦劳杨妈妈您代为做主,买些她们喜欢吃的,也算我的一点小心意了。"
"哎哟,这丫头可真大方呢!行,包在妈妈身上!她们喜欢吃些什么妈妈是最清楚的了!"杨妈妈笑眯眯地低头拨了两下手里那把碎银子,然后抬头唤道,"阿禾啊!阿禾?麻溜点进来,有赏钱拿呢!"
一个梳着对角髻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进来了,跑到杨妈妈跟前问道:"妈妈,有什么吩咐呀?"
"有好活儿才叫你呀!去,上街去买两包盐卤梅子,两斤糟卤货,蜜饯瓜子你也瞧着买些,别忘了带两瓶桂花冬酿,要七星号的,钱给你拿好了,另外再赏你十个铜板,当跑腿儿费了。"
"谢谢妈妈!"阿禾揣好了碎银子和铜板,高高兴兴地转身朝门口跑去。刚跑到门口,一个人就急匆匆地冲进来,正好与小阿禾撞在一块儿,小阿禾个小,被撞在了地上,哎哟地叫了起来。
"你跑什么鬼啊?谁撵你了?做事儿总这么毛毛躁躁,当心罚了你去后厨劈一辈子柴去!"进来的这个火气十足地大,冲着地上的小阿禾就骂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