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拔出了腰间一把小巧的匕首,那匕首十分漂亮,手柄嵌着八颗大小不一的祖母绿,颗颗绿莹光亮,一看就价值不菲。他拿这明晃晃的匕首在甄可占眼前晃了晃道:"选吧,是破喉还是穿肠?"
"你杀了我,你逃不出隆兴城的!"甄可占面带惧色道。
"那是我的事儿,与你无关,不选的话,我就随意了。"他玩着明晃晃的的匕首,匕首上折射出来的寒光刺得甄可占眼睛都睁不开。凭直觉,甄可占可以判断这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好刀,能拥有这种名贵匕首的人应该是有点来路的。现在,甄可占一点都不怀疑眼前这人会杀了自己了。
"那个...我能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吗?"甄可占软和了语气。
"不能。"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其实...其实你弟弟没死..."
"耍我呢?"
"不是不是。"甄可占忙摇头道,"我刚才...我刚才跟你说笑呢..."
"才不是说笑呢!"云云在旁打断了甄可占的话,指着他说道,"你刚才在衙门口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要送阿箫去黄泉见阎王!"
"我那是吓唬你的,真的,我只是吓唬你而已,不是真的会要阿箫兄弟的命。"甄可占这会儿态度极好,好得像条摇尾巴的狗。
"那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问道。
"其实这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我也是受人之托啊!"甄可占这时候竟装起了无辜,"我跟阿箫说到底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有些过节,那也不至于要他怎么样,对不对?我可是捕快,怎么能知法犯法呢?但是有个人恨毒了他,非要把他置于死地不可,偏偏这人又是我侄儿,所以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你侄儿?"
"就是温府的二少爷温庭悦啊!前些日子他来找我,说想收拾一个人,我问他是谁,他说就是温府从前的那个教习阿箫,我就纳闷了,问他你收拾一个教习做什么,他说阿箫可恶,跟他抢女人呢!喏,就是你背后这个邬小娘子,我没哄你,千真万确!"
"真是二少爷?"云云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他到底想怎么对付我弟弟?"那人又问道。
"我听他说,不会叫阿箫活得舒坦的,他已经买通了一两个人,打算在半路上把阿箫给解决了。我这侄儿吧,表面上看着挺斯文大气的,可心眼极小,容不得人。唉,我也不能去检举他,对吧?那毕竟是我的亲表侄儿呢!这位好汉,你看你是不是把我给放了啊,我确实与这事儿没什么关系,顶多我就是没尽到一个捕快的本分,没制止他而已,罪不至死吧!"
"放你可以,但我弟弟的案子得翻过来。"
"可以!可以!"甄可占连连点头道。
"别答应得太快。"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袋,又从香袋里摸出了一只小瓷瓶,然后再从瓷瓶中倒出一粒棕红色的丸子,递给他道,"把这个吞下去。"
甄可占惊恐地看着他问道:"这是...这是什么啊?"
"吃下去后,你会出现全身瘙痒的情况,不过你不用着急,我这儿有解毒的丸子,丸子需分七次服下,你全身的毒才能彻底解除,我先给你两颗,你带着出城去追我弟弟,把我弟弟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之后,我会再给你一颗。"
"剩下的呢?"甄可占心惊胆战地问道。
"你不是说可以翻案吗?案子翻过来了,余下的丸子自然会给你的。不过我得提醒了,不要妄图找你们隆兴那些庸医来解毒,没用的,胡乱用药,到最后你只会肠穿肚烂而死。"
"哎哟,大侠,好汉,你可别这么对我啊!我对天发誓,我跟你弟弟的事儿真的一点干系都没有啊!都是我那表侄儿一手弄出来的,你应该去找他啊!"甄可占此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哪儿还顾忌一个捕快的脸面,跪在地上连连向阿箫的哥哥说好话。
"要么吞,要么死,别跟我废话。"阿箫的哥哥下了最后的通牒。
甄可占怕得要死,眼睛鼻子眉毛都缩在了一块儿,一副欲哭未哭的样子,双手哆嗦着,想伸过来拿丸子又不敢,看着他这狼狈样,云云积攒在心里的那口气真是解得痛快!
最后,他还是吞了,因为不吞就得死。吞下后,他连忙伸出手来,问阿箫哥哥讨要解药道:"你说过的,要先给我两粒解药,你先给我吧!"
那人又从另外一个小瓷瓶内倒出两粒小丸子,抛给他道:"别妄想回去搬救兵,那只会是自寻死路,拿上,走!"
甄可占连忙从地上捡起那两粒小黑丸子,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飞快地奔了出去。云云有些担心道:"你觉得甄可占真的会照你所说的去做?"
"除非他想死。"那人说着转过身来打量了云云一眼,"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那小子也未免太不务正业了。爹让他出来干什么的?他居然一门心思地忙着找相好,可真算有出息的。"
云云略觉尴尬道:"若没别的事情,那我先回去了。"
"你是哪儿人?"
"我?我是关县人。"
"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算是没人了,我爹娘早逝,被我大娘赶出来之后,是蔺家夫人收留了我,若说亲人,便只有庭笙一个了。"
"你父母又是什么人?"
"你问这些做什么?"
"想要进我们家的门儿,我当然得问清楚了。"
"我和阿箫还没到那一步,等到了再说吧,我先走了。"
"小心点你们温府上的二少爷。"
"我知道了。"
云云走后,他也离开了这间平房。他去了城门口,等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才看见甄可占带着两个人骑马出了城。往回走的路上,他发现街面上多了不少巡街搜查的,不用说,甄可占一定回去跟他父兄说了,他父兄一面让他去追阿箫,而另一方面则在城内暗暗地搜寻自己,这一点其实他老早就想到了。
不过,要抓住他,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早想好了退路,一路奔佑民寺去了。他当然不会大摇大摆地进去,偷偷潜入,才是一个暗探正确的手法。
夜幕暗沉下来时,他正在佑民寺藏经阁第三楼小憩。一股寒意忽然袭来,他睁开眼,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瞧了瞧,原来下雪了。下雪好,这样的话搜查就更困难了。可惜自己眼下不好把事儿闹得太大,不然也不用如此迂回了。
楼梯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他立刻腾身上了房梁,隐藏了起来。稍过了片刻,两个沙弥提着灯笼进来了。就在他脚下的卧榻上,俩沙弥面对面地盘腿坐下,其中一个从随身携带的食盒里取出了一只茶壶和两个杯盏,一面斟茶一面说道:"下午时衙门里来了三个差爷,说是来巡巡,也没说到底巡什么,你说衙门那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会吧?"坐对面的那个中年沙弥略显紧张道,"我来这儿也没多久,且一直没出过门儿,见的人也不多,应该没人发现才对,会不会他们是为了找别的什么?"
"嗯,也有可能。"
"我最近索性跟师傅禀明静修好了,暂时不见外客。"
"这也是个法子。唉,我说你要这样藏身到什么时候?依着我说,若有机会,索性离开本国,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吧!高丽就不错,若是有高丽的商客往来,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
"唉!"那中年沙弥叹气道,"我不是没想过去高丽,要去早去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什么你也是清楚的,想当初我母亲和妹妹仓促逃离京城,至今没有下落,我若就此离开本国远去高丽,只怕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可你已寻找了十几年了,或许她们早已不在人世了。"
"无论是人还是一堆坟,我都要找到她们。"
"行吧。"对面那年长的沙弥点头道,"这隆兴附近我会尽量替你打听打听的。对了,你上回不是说遇见了你家从前的一个婢女吗?你可以去跟她问问,或许她知道呢?"
"上回遇见她后就再没见过了,听说她现下是温府的姨娘,可能出来一趟不容易,又可能...她也不愿意再看见我吧!毕竟跟我牵扯上不是什么好事儿。"中年沙弥神情憔悴道。
"是啊!只要这宋境内还有赵元胤的爪牙,你就一日不得安生。但愿你早日找到你的母亲和妹妹,带着她们离开本国,去高丽重新开始。"
"我也是如此希望的。"
"对了,你刚才说的温府那位姨娘,不知是哪一位?"
"她现下姓万,别人都叫她万姨娘。"
"万姨娘?"
"怎么?师兄有法让我跟她见上一面?"
"温府的大夫人是个笃信佛教的,但凡本寺有大的佛法会,她必来之,我想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和那位万姨娘见上一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