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冰的婚事越来越近了,府里上下人等都在筹备,吴夫人每天忙得更是不可开交。等着回话的人每天都有好几拨。好在戚夫人有时会过来帮忙。
这日宛冰和宛心在一道说话,外面报宛玉来了。倒让姐妹俩很意外,忙迎近了屋,再看她一身打扮,月白的绣花袄儿,象牙白的棉裙,发间只一只银簪,脸色憔悴,眉宇间尽是忧愁。姐妹才知道宛玉丧夫了。
“侍墨,快给姐姐倒茶来。”宛冰招呼着。
“玉姐姐今天才回来呢?”宛心问着。
“是啊,家里事多,尽天才空些。”宛玉答道。
“姐夫……”宛冰觉得下面的话有些不好说。
“你们的郝姐夫没了已经快十天,过两天才出殡。”宛玉话还没说完,就落下泪来。
姐妹俩也很伤心。
“正是冰妹妹的好日子要到了,不提这些事吧。”宛玉强颜欢笑。
“正日子还有十天,我们姐妹难得相聚了。你见过你们太太没有。”宛冰说。
“我才从郝家赶过来,听门上的人说我们太太在这边,我连轿子也没下,就来这边了。我心里念的是妹妹们,两位太太过会再见也一样。”说完,便让随来的丫头从包袱里取出双鞋子来,笑说:“冰妹妹不要怪我手拙,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横竖大小鞋码我还知道,所以做了这双鞋子。”
宛冰接过鞋子,只见水红的缎面,绣着牡丹,花样很喜庆。含泪说:“我知道姐姐在郝家不容易,哪里还有时间做这些。郝家正办白事,知道了不得说你。受苦的还是姐姐。”
“没事的,这双鞋子我足足做了两个月,好不容易赶好了。希望冰妹妹不要嫌弃。”宛玉依旧勉强笑着。
“姐姐做的东西我当然喜欢。姐姐也不容易。”宛冰滴下泪来,
宛玉看了眼宛心,不禁感叹着:“四妹妹怎么瘦得这般利害?”
宛心答着:“这段时间常吃药,身子时好时坏的。”
宛冰问着宛玉:“姐姐在郝家究竟怎样呢?”
宛玉答道:“就那样呗。他们说是我克死了自己的丈夫。我说要回家住几天,他们又不让。不过过一天算一天吧。我们女人这一辈子能有什么好企盼的。遇着一个如意的男人是一辈子的幸福;遇着不如意的不过是自己的命罢了。从我们出生的那天起就这样注定了,我这一生没有什么好盼的了。好在冰妹妹的夫君大家都是见过的。靳家少爷年轻俊朗,又有作为。冰妹妹是命好的。”
宛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宛心更是低了头,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宛玉坐了坐,便要去看两位太太。宛冰和宛心起身随往。
两位夫人正说着话,也没人通报。姐妹仨人就进去了。宛玉的出现让两位夫人吃惊不少。
“给两位太太请安。”宛玉上前施礼。
不过戚夫人似乎有些不高兴,只见她撇着嘴冷冷的说:“你怎么回来了,我又没派人去请你。你那男人真死了么。”
宛玉没料到戚夫人的话竟然是这样的冷冰冰的,她低头回答:“他走了已经好几天了。今天家里没什么事,所以回来看看妹妹们。”
“我看你是想把那一身的晦气也带到衣家来。”戚夫人说。
吴夫人忙笑道:“婶娘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宛玉也好不容易回来,就被再苛责她了。今天就在这里用饭吧。你们姐妹难得在一起,说说话也好。宛冰嫁得远,怕以后要聚的时间也少了。”
宛冰笑说:“太太这话说得很是。”
没过多久就传饭了,戚夫人也不再过问宛玉的事。大家在一起吃了饭。姐妹们来到栖霞阁。倒让宛玉想起了那次的联诗,还有靳家少爷,于是说:“想当初,大家一起联诗的时候,靳家少爷也在。是多么的快乐,如今这种场面是不会再有了。”
别人听了真话犹可,唯独宛心很不是滋味。她低头不语。下面的侍琴也是深知的,不过白替宛心难过而已。
吴夫人那边来的一个婆子送来了苹果、柿子、香橙几样果品,还有两盘糕点。说是赏他们姐妹的零嘴。
后来程氏来了。宛玉先站了起来,笑道:“正是了。说去看看大嫂,大嫂怎么亲自过来了。”
程氏笑道:“我听丫头们说玉妹妹回来了,我还不相信。所以跑来看看。你们姐妹几个倒也闲。我去冰儿那屋里见没有人,就知道准在这里,果然不错。”
宛心早请了程氏上炕上坐,程氏挺着肚子不方便。于是将自己常坐的一张铺有长兔毛的椅袱挪到程氏身边。侍琴捧了红枣茶来。
程氏笑说:“妹妹别累着了。”她再看宛玉一身的打扮,心中明白了几分,因而问道:“妹妹在谈什么呢?”
宛冰答道:“不过闲扯。算算嫂子也有六个多月的身子了。真是大显了,得注意保养。”
程氏笑道:“你一个还未出闺门的女儿也懂得这些么。”
宛冰立刻红了脸,啐道:“呸,还说是好嫂子。不过是关心两句,你也拿来取笑别人。什么时候也学道了那小户人家的女人贫嘴贱舌来了。”说得大家都笑了。
宛玉四下也没见翠凤,于是问:“大嫂也不让我们的翠凤丫头歇歇,好些日子不见她了,快请了她来我们瞧瞧。”
程氏脸上立刻有些不好看了,低声说:“凤儿没了已经一、两天了。”
宛玉很是惊奇:“怎么好好的人说没就没呢,究竟就怎么回事?”
程氏面有难色,不过还是答道:“我们那傻丫头竟然会那么不小心,竟然会失足掉道湖里去了。”
宛玉也不再问了。
大家知道宛心在病中,也实在不忍心一直打扰她。所以没坐多久就散了。栖霞阁立刻冷清下来。
宛心独坐在窗前,右手托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丫鬟们也不去打扰她。就在此刻,仰云曾经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在这时全部在脑中闪过。十几年来,他是她唯一承认过她,赞扬过她的人。他曾驻足欣赏过她的琴声,甚至是心中那份淡淡的忧伤,他是完全知道的。即使曾经拥有过那份真心可又能怎样呢。不过嗟叹无缘罢了。她回头的时候恰巧看见了墙上的琴,琴弦已断,似乎代表他们的缘分也断了。
大福派去的人已经将啸桐的事调查清楚了。衣伯青知道后,正在书房里大发雷霆,“这孽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丑事来,看我今天不结果了他。免得给我们衣家蒙羞。来人,把那畜生给我叫来。”
下面的小厮答应着跑去找了。好半天才将啸桐找来。啸桐见衣伯青盛怒,不知所谓何事,只的垂首站在那里。
“畜生!你给我跪下!”衣伯青喝道。
啸桐吓得只有跪下,他从没见过发这样大火的衣伯青,问着:“不知道老爷为何这般的生气。”
“为何,你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别以为我会不知道你那些勾当。以前是隔得远不能管教你,今天我就好好地让你明白什么是衣家的家法。”边说便让人拿板子来。
啸桐才知道自己做的事让父亲知道了,见父亲这样生气,这样苦苦的告饶:“老爷,爹,父亲。饶了孩儿吧。孩儿不懂事,让父亲大人生气,孩儿改过就是了。”
“今天我若饶了你,怎么给祖宗交代。”衣伯青抢了板子来,照着啸桐的身上打去,丝毫不留情。啸桐痛哭流涕。衣伯青心里更火了。板子像雨点般落在啸桐的身上。啸桐又不敢避。下面的人见伯青下手如此之重害怕打出事来,于是跑去里面找吴夫人来。
吴夫人摇摇摆摆的来了,连忙过去搂住啸桐对衣伯青说:“我不知道桐儿做错了什么事,可是他到底是你嫡亲的儿子,是衣家的长房长孙。你怎么如此狠心?”
衣伯青一下子就跌到了地上,手里依然还握着板子。不禁老泪纵横,失声的说:“护吧,你就继续这样护他吧。你自己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吴夫人焦急的看着啸桐:“儿子,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老爷发这么大的火。”
啸桐觉得浑身疼痛难奈,断续的说:“儿子不孝。”
衣伯青站起来说:“臭东西,你去惹谁不好,竟然去惹恪亲王,真是胆子见长。”
吴夫人依旧不明白,她起身问啸伯青:“桐儿到底做了何事?”
“你的宝贝儿子竟然去敢调戏恪亲王的女人,你说,他很不是胆子变大了。”
“我也不知道她会是恪亲王的女人呀。”啸桐显得有些无辜。
“你别以为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会不知道。”衣伯青咬牙说。
吴夫人脸色凝重下来,随即给了啸桐一耳光:“真是不长进的东西。”
衣伯青吼道:“你给我滚,去祠堂给我跪着。免得脏了我的板子。”
啸桐不动,吴夫人也说:“快去吧。”
啸桐起身,站也站不稳。立刻有两个小厮来搀他。衣伯青已经背过身去,不想再看他。吴夫人安慰着:“好了,你也别太生气了。让他去反思一下也好。以后别下这么重的手了。”
衣伯青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