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入林，花静飞，端齐珩藏青色袍底乘风逆卷，簇簇地缓缓地飘落，他平伸的手掌抖动得厉害，嗓子里仿佛含了一根刺，语声尖利颤抖，在风中忽上忽下，“你就这么狠，连一丝情感都不肯施舍给我么。”

凌玥面无表情看着这样的端齐珩，面前的这个人她爱过，也恨过，有多爱，就有多恨，可是现在，她的心，再也没有任何的起伏，她的情从这里开始，那么也就在这结束，是不是冥冥之中早就已经注定了的，缘起缘灭，还是在同处。

“你觉得痛苦吗？”凌玥的声音极轻极轻，就像是这吹拂的清风，让人为不可查，却又能感觉到。

没有严厉的口吻，没有犀利的词汇，可是那种蔓延开来的疼痛感却袭遍他的全身，渗入骨髓，“玥儿，你是在报复我吧，你是想让我尝到你曾经尝过的痛苦，痛，这里，就像是被硬生生的撕成几瓣，鲜血淋淋，玥儿啊玥儿，可恨端齐珩现在才懂你的痛。”言罢，手紧握成拳，击向硬石铺成的地面，煞那间一朵血花晕染开来。

他疲惫地靠着石块，身子软滑滑地倒向石径。眼泪如同贫瘠的小河，终究悄无声息地流淌，没有波澜壮阔，没有潺潺有声，只是苍白孱弱地流淌。

鲜血淋淋么？她的心连血都流不出来，那种心被剜出来的痛感，被无边的痛楚所填满，这个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不知道。

“那我要是说，你现在所感受到的痛不及我的万分之一呢，你知道吗，我恨你，欺骗我的感情，我恨端齐瑥，灭我元府满门，可是，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会天真的相信你的谎言，为什么这一切都是断送在自己手中，这个世上，我最恨的，就是我自己！”凌玥往日那毫无波澜的面具，此刻碎裂成痕。

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激动的她，那种滔天恨意，还有那种剜心腐骨的自责，连他都能深深体会的到，怪不得，她对别人狠，怪不得，她对自己更恨，连自己都憎恨厌恶的人，会好好的对待自己吗。

“玥儿，你要怎么样都可以，我求你不要再这样对待自己了。”一句话，就像是从喉间逼出，颤抖着，无法成行。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你要恨也恨我，就算是要我这条命也随你取舍，只求你放过自己。”端齐珩垂视地面，惨然一笑，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我说过，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凌玥好心的提醒着已经颓然的人。

“那就来生再还，不够，就来生的来生，还是不够，生生世世，都来还，直到还完为止。”端齐珩抬起头，看向那不远处的人，眼中满是凄厉。

生生世世，那是多么久的事情，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连还有没有来世都不知道的事情，又怎么能说生生世世呢。

凌玥提步欲走，离开这个毫无眷恋的地方，原来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要。”端齐珩急忙制止的喝到，要是这个人走，就永远都看不到了，他的心底一直盘旋着这个声音，留住她，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即使是恨也无所谓，只是她会恨他吗？多么卑微的感情，竟然要靠着无法肯定，只能猜忌的想法，来判断，玥儿，我欠你的，真的就那么多吗？

只停愣了一下，头也没回的走去，无法停留，没有理由停留，曾经在这的海誓山盟，到如今的绝情狠言，恍如隔日，在相同的地方，昔日的恋人变成如今的连陌路人都是一种奢侈的地方，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讽刺么。

踏出几步，就被圈锢在一个怀抱之中，那力道，就像是要将两人融为一体，那曾经最眷恋的怀抱，此刻，却是一个如同噩梦般的禁锢。

“玥儿，留在我身边，让我赎罪，求求你，求求你……”端齐珩低哑的说着，散发拂落些阴翳簇在眉尖眼底。

总是意气风发的人，此刻却像一个乞讨的人，毫无尊严的乞求着，哪里还有半点那个欲取天下的王爷摸样，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可是这世上没有早知道，早知道她宁愿没有感受过那让人眷恋的温暖，不然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软弱。

“放手吧。”凌玥淡然说到，正如以往一样，没有其他的情绪夹杂其中。

“你让我怎么能放，你让我如何能放，玥儿，我爱你，已经融进我的骨血，你让我怎么能丢弃我的骨血。”微颤的手没有松懈一丝力道，反而圈的更紧，就怕一个松手，怀里的人，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珩王应该叫无赖才对吧，你没看到小玥儿不愿意吗！”这个时候，林中多了一个声音，虽然极淡，却能感受到那无边的怒意。

端齐珩充耳不闻，只是怀抱着想要留住的人，就算遭受天下人的唾骂，那又如何，他会在乎吗，除了怀里的这个人，谁也不在乎。

“玥儿不是恨芡挽么，那天，你不是特意留下芡挽的命么，我亲眼看着她承受那些刑罚，听着她的痛喊，这些不都是玥儿想要看见的么，虽然全家对我有恩，可是看见奄奄一息的你时，我真的都恨不的亲手杀了她，她怎么能那样对你，就算背负忘恩负义的罪名活着，我也不在意，我说过，这个世上，我能选择的，只有这个了，玥儿……”端齐珩在凌玥耳边轻轻说到，那惨淡的语气，像一条毒蛇滑过全身，颤栗着，等着那致命的一口。

不知道他和全芡挽之间的关系这么复杂，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能够选择的只有这个，而且她也不想知道。

“放开小玥儿。”隐忍已久的话，明显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就等不到回应，白浠再也忍不住，想要出手。

“不许！”凌玥突然严厉的说到，脸上也有些一急切。

端齐珩惨然的脸上，浮现着一丝欣喜，玥儿，玥儿她，说不定还是担忧他的。

白浠的怒火更加高涨，为什么小玥儿要阻止他，她不是不想要待着端齐珩的身边么，她不是恨极了端齐珩的么，为什么不许。

刚赶来的全云逸，眉头也深锁着，也在疑惑着凌玥为什么会会阻止，对端齐珩念念不忘吗？即使伤你如此，也还是有他，当不下他吗？

“我说过，你不准在用内力。”周围人的反应，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开口解释到，白浠一直用内力压制着她的毒，他的内伤也没全好，在出庄时她曾找过碧寒，将白浠的伤势如数告知，其实他的内伤一直没好，伤及了心脉，再这样妄动内力，只怕，他的身体负荷不了。

这个解释，将原本刚有希翼的人，又重坠深处，他应该早就知道，玥儿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呢，想要逃离他，远离他，这才是她所想要的才对，端齐珩勾着无奈的笑意，他在奢望什么。

全云逸此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愁，虽然不是为了端齐珩，可是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身旁的这个男人，玥儿心里其实是有这个人吧，这么久的陪伴，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有了一个他人无法介入的屏界。

对于这些萎靡的情绪，白浠忍不住想要大笑出声，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现在终于有了成果，小玥儿在意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此时他最想要做的就是拥她入怀，好好疼爱，只是这碍眼的端齐珩，做着他最想要做的事。

“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出手。”既然小玥儿不想要他出手，那么只能依靠身边的这个人了，虽然小玥儿的事极其不想要假手他人，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全云逸撇见一眼身边的人，那抑制不住的笑，异常的碍眼，手掌紧握成拳，体内气息翻腾，为什么不是他，掌风凌厉朝着那个拥着玥儿的人掠去。

端齐珩没有松手，也没有避开，受下了这一掌，嘴角流下鲜红血水，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全云逸见端齐珩依旧没有松开，一掌接着一掌，他的武功就算不是当今数一数二，却也算是高手，他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力，因为看见白浠的欣然，他整个人掉进了妒火之中，将他燃烧殆尽，没有想到的是，端齐珩竟然一下都不避，而且没有用丝毫内力抵抗。

白浠在一边旁观，全云逸这一掌的功力不可小觑，看得出端齐珩的经脉皆损，可是那抱住小玥儿的手依旧没有松开，那么……，指尖闪现着几根银光，手腕轻转，便消失不见。

“嗯。”只听见端齐珩一个闷声，倒落在地上。

白衣飘诀，白浠一个轻盈的飞身，将凌玥拥进怀中，双眸直视着怀里的人，那清冷的瞳眸之中，只映照着自己的身影，一颗悬掉的心，才稍稍松懈一下，没有听到她说过什么，可是只要心里有他，便足矣。

全云逸看着相拥的两人，心中顿生痛意，遍布全身，敛下眼睑，只要不去看，就不会痛，只要装作不知，就不会痛，可是那痛根本就盘根深处，挥不去，抹不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