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向朝廷上表,与匈奴休战言和,并赐金银丝帛等以为安抚。夏珏也同时上书,称匈奴狡诈、不可全信。虽然言和,仍请大军驻守边塞,以做运筹。朝廷皆准。
于是北地暂安,关隘重开,边贸又兴。
夏珏心中丝毫不曾懈怠,整顿人马、加强防务、休养生息、增强军备。而暂时的和平也使夏珏得闲,把铁鹰唤到身边,详细询问他找寻珍儿的经过。可惜,铁鹰苦着一张脸,没有给他带来一点好消息。夏珏满怀的希望落空,心中怅然。
终于夏珏下了决心,青陇山高深莫测?他夏珏偏要闯一闯!铁虎等人听说王爷要亲往青陇山,个个兴奋不已。他们也想珍儿啊,这都几年未见了!
微服出游,哈哈,夏瑛当然不会错过!
“阿瑛,你凑什么热闹?战事已停,你还不回上京复命么?”夏珏皱眉道。
“哎呀,五哥,你会上书,小弟就不会上书么?我早已向父皇言明,此地军务艰巨,还需小弟这监军在此履行督察之责。父皇已准,你却总是轰我,何故?你放心,我不找你那珍儿的麻烦。你当她是宝,小弟我也当她是宝贝般地供着,如何?”
“阿瑛,弟妹已怀有身孕,你身为丈夫,不在身边,有失夫道!”
“我的老婆,我都不惦记着,五哥何故念念不忘?”
“放肆!”夏珏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何时成了一副狗皮膏药?
于是夏珏、夏瑛、仲达、季芝华、小五、小六、铁虎众侍卫等一行人乔装改扮成商旅模样向着青陇山而来。
出发前,铁虎将铁豹留在城中、以做策应。铁豹这个郁闷啊:“怎么大哥,你们都去找珍儿了,偏偏把我留下,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一旁铁狐寒着脸道:“不单单是你,还有我铁狐!你是左护卫队副统领、我是右护卫队副统领,被留下领兵布防以策周全。他们可好,边找珍儿边游山玩水!铁狐不服啊!”唉,不服归不服,却不能不从命。铁豹、铁狐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众兄弟兴高采烈地随他们王出关远去了。
如今已是八月,入得山来,但见万顷松风落松子、秋声浩浩鸣秋溪,云霞掩翳、暮云烟浮、千溪万壑、峰峦突兀。色木、白桦、岳桦、紫椴相伴而生,云杉、红松交错林立,更有青杄高可参天。走在这深山密林中,夏珏暗暗称奇。他与仲达对望一眼,此时两人心中都有了计较。
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乃是仲达所长、而夏珏得仲达亲授、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珍儿当日入得深山,因心中慌乱,初时未曾看出门道,曾在山林中兜转而不得路径。而夏珏向来从容、胆识过人,此又是他所长,入得深山,立刻心中了然!怪不得百年来入山寻找麒麟王下落的人都迷失在山林之中、不得其踪,却原来这青陇山中的树木生长如此古怪、竟似人为般按九宫八卦方位而生!既然辨清了阴阳方位,那么一行人在山中行走就非常从容了。
然而越往深山中行,夏珏等人越感到青陇山的诡异神秘,这山中的阵列布局与自然是如此完美地结合、融为一体,实在令人咂舌。而最终仲达与夏珏商议的结果,是他们退出深山。不是这阵法不能解,而是他们现在摸不透若破了阵法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当日铁虎在北坡密林中勘查时,曾言按照马蹄印估算,设伏之兵有五千之众。而这五千人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弓弩手,他们不慌不忙地将匈奴彪悍之军射杀在寒溪谷中,战斗结束后又井然有序地退出战场、不留一点痕迹。这不能不令人叹服,又不能不令人防范。而南坡山势陡峭、当日他们甚至不曾派人上去勘查滚石是从何处落下!在不明敌我的形势下,如此贸然闯山终是不妥。夏珏虽心有惦念,却也明白不能再向腹地深入了。他甚至有种感觉,似乎已经有一双双眼睛在远处窥视着他们了。
夏珏心中沉重,默念着:珍儿,珍儿,当初你被东方长灏射下山崖,究竟如何脱险呢?但夏珏却不会陷众人于危险之中。于是真如贺西翎所言,在山中行了十来日的光景,最终一行人悻悻地折回。
出了山,夏珏难掩心中失望,凝眉不语。夏瑛当然知道他这哥哥心中想的什么,于是想法在一旁解劝。
“五哥,如今边贸重兴,不如我们也去关外的市集赶赶热闹?”
夏珏冷冷地道:“就你贪玩,出来也多日了,还是回苍陵城吧。”
“嘿嘿,怎么又成了小弟贪玩!听说这边地的集市不比上京,却也别有些意思。汉人、东岭人、林胡人、河羯人、西氐人、匈奴人都来此交易,热闹的很呢!去看看又如何!再说了,你那个珍儿又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总不能一直躲在深山老林中不出来吧。说不定她此时正在市集上吃喝玩乐呢,你以为她会如你这般牵肠挂肚、茶饭不思么?她那肚子里的心肠可硬着呢!”
“阿瑛……”夏珏警告地看着夏瑛,“若是找到了珍儿,不许你难为她!”
“哼,五哥,我怎么敢难为你的珍儿!我求她还来不及呢!”
“求珍儿?”铁鹰跟随在夏珏身后禁不住插嘴道。
“是啊,是啊!”瑞王爷瞪着铁鹰道:“求她对我的五哥好一点,求她发发善心下嫁给我相思成疾的五哥!免得五哥成日里摆着一张臭脸,不但吓得你们这些侍卫胆战心惊,连他唯一的亲弟弟、本王爷我也觉得索然无味、了无生趣啊!唉,可怜我自幼失了母亲疼爱,还不得亲哥哥待见,唉!可怜啊、可叹!”夏瑛做出一副自哀自怜的模样,一旁的众侍卫们想笑又不敢、个个低头捧腹、憋成个紫茄子!
“胡说八道!”夏珏又好气、又好笑,不再理睬夏瑛,却侧首道,“师父、姨母,不若我们就到边塞市集上去看看异地风情。”
季芝华笑道:“好啊,听说汉人以茶叶、绢帛、瓷器、粮食等与胡人交换马匹、毛皮、人参等物品,风俗与中原不同,我也正想去市集上看看呢。”于是一行人向着云山关东北的和莜镇而去。
和莜镇原本只是北地民间自发兴起的一个小集市,后因中原来此地做生意的商贾越聚越多、而北地游牧民族也争相汇聚此地与汉人交换生活物品,竟慢慢从一个小市集演变成云山关外汇聚八方来客的集镇。在边疆安定时期,这里的商贸交易相当红火。因为和莜镇地处云山关外,元昊朝只是对出关的商贾进行严格盘查、收取税银,却并未在此地设市监进行管理,倒是东岭忠献王部在此处设了馆所派了官员来此维持秩序。
夏珏一行人进了镇子,便都下马,细细观瞧,此地不似上京皇城东市、西市那般店铺林立;也不似苍陵城中的闹市那般井然有序。但见镇中街道大多南北走向、不甚开阔,某些地方甚是促狭。街上有商铺、也有地摊,开阔处有酒楼,也有推着小木车叫卖胡饼的小贩。汉人、胡人往来其间,甚至还有拖儿带女、一家人齐来赶集的,却也热闹!看此处民风甚是纯朴,汉人、胡人买卖往来和睦公道,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夏珏无心去凑这热闹,只是冷眼看着,随意在街上走着。不经意间一抬头,见前面两条街道的交互处,立着一座酒楼颇为高伟,酒楼前立着一只高高的木杆,青色的酒旗在杆头随风扬起,上书红色的三个大字“梦蝶楼”,十分惹人眼目。夏珏淡淡一笑,看这酒帜就知道是汉人所为。汉人果然会做生意、赚钱都赚到了北地遥远的地界。
夏珏抬手一指,一行人立刻会意,便向着酒楼而去。季芝华笑道:“这么偏远的地界,酒楼居然会取这么个雅致的名儿,看来这主人还满有情趣啊!”
到了酒楼前,早有酒楼的仆役过来牵了马去。众人进了酒楼,小二赶忙过来招呼,果然是汉人开设。那个小二极有眼色,立刻看出来人气度不凡、绝不是一般人物。连忙将夏珏等人让到了三楼。
铁虎问道:“你这里可有雅间?”
小二笑答:“雅间是有,但客人有所不知,雅间憋闷不如这三楼视野开阔,众位爷在这里凭栏而坐,不仅能观望这半个和莜镇的景致,连酒楼往来的宾客也都看的一清二楚。”
“如此就这里吧!”夏珏微微颔首,又扫了眼四周道,“小二,你这里生意似乎有些冷清,怎么不见客人上门?”
“哎呀,这位爷有所不知,现在正是南边马市、西边奴隶市场交易的时辰。人们都往那边去了,等到市散了,我们这里就热闹了。”小二大呼小叫,生怕客人误会了去。
夏珏不再理会,和夏瑛等人坐定,小二满脸堆笑:“众位大爷要些什么吃食、酒菜?”
夏瑛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只管拣最好的上来就是!”
“哎呀,这位爷,您也太小瞧我们这梦蝶楼了。这里虽然地处北地、物品不丰,但我们老板可是江南来的财主,也见过些世面。我们这酒楼的一干食材大都是从中原进货,在这朔方之地能吃到中原的菜品实属难得。要不小的给爷报报菜名、爷听听可有中意的?”
“好废话,什么中原的财主,在本……少爷这里算个屁啊!”夏瑛一瞪眼,“本少爷中原的菜品早就吃腻了,现如今天也凉了,你赶快上个青铜锅子、架上炭火,切些鲜嫩的牛羊肉来,而后你就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小二苦着一张脸,转身要走。
“回来!”
“啊?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这里可有好酒?”
“好酒啊,有啊!”小二又来了精神,“我们酒楼有江南宜城九酿,那可是有名的好酒!哦哦,爷恐怕早腻了中原的酒水!我们这里还有西域传来的葡萄美酒,爷可要尝尝?只是价钱不菲!”
“哼,多嘴,你看本少爷我像是缺钱的人么?给我上一斗来!”
“是!是!马上就来!”小二转身跑下了楼。
夏珏笑道:“阿瑛,你和个店小二斗什么嘴!”
“哼,江南来的土财主,也敢在本王面前夸口什么世面!”夏瑛一脸不屑,一旁的季芝华好笑地摇头。
少顷,小二端了酒来,又取了炭火盆子来,上面置了一个青铜锅子,里面盛满鲜美的浓汤。小二又摆上牛肉、羊肉、奶酪、卤汁等,便退了下去。
夏珏指着铁虎等人:“在外不必拘泥礼数,你们也坐吧。”
铁虎等侍卫面面相觑,夏瑛眉梢一挑:“五哥让你们坐,不坐是吧,那就跪着。”
铁虎等人忙口中称谢向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重又添了酒菜。
铁鹰忙给几位主子把酒斟满,又将肉食放进锅子里煮着。夏珏举起白玉酒盏不觉笑道:“看来这酒楼的主人的确不一般,连酒器都如此讲究。”
夏瑛一笑:“想必是知道五哥排场大,又好洁成癖,不拿出好东西来,恐怕哄不了五哥开心,砸了他的场子!”夏珏横他一眼,没有理会。众侍卫们低头忍笑。
夏珏手扶栏杆,向远处望去,果然半个镇子的风光都在眼底了。却见镇子南端人马杂陈甚是热闹,不知那里是不是马市?夏珏出来时没有骑他的雷霆骏马,那马太过招摇,让人一看便会漏了他们的底细。此时夏珏倒想去看看,此处可有西域的良驹?
“五哥,喝酒!”夏瑛招呼着,夏珏举杯与夏瑛对饮。铁虎等人都来敬酒,夏珏兄弟酒量极好,倒也不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