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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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儿一颗心狂跳起来,借着清冷的月光,她看到独孤娇正注视着她:“怕吗?”

珍儿摇摇头,脑中却快速地想着,会是谁?夏珏的人追来了吗?怎么办?怎么办?反抗吗?坐以待毙吗?那独孤娇怎么办?

想归想,两人都已立起身,珍儿宝剑从未离身,此时她的手紧紧握住剑柄,暗叹道:对不起了,珏,我不想死,那么我们也只能刀枪相见了!

珍儿冷声道:“独孤姑娘你退后,这里有我!”

独孤娇低笑道:“甄公子莫要瞧不起人,我们东岭人不论男女,都可上得战场、杀得敌寇的。”

珍儿略一皱眉,不再说话,两人背对而立,互为攻守。少顷,十几条黑影围了上来。这些人均是夜行装束、黑巾蒙面,身材健硕、手持胡刀,将他们团团围住。珍儿心中诧异,看他们的装束,不似是铁衣侍卫。难道是瑞王府的人?可似乎也不大像。

他们当中为首的一人,举起胡刀,刀锋直指独孤娇,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一些珍儿听不懂的话!珍儿霎时明白,这些人不是找她的!而独孤娇也不答话,不知何时她手中已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直接挺身上前,挥刀相向。珍儿并未迟疑,生死关头由不得她多想!只见月华宝剑出鞘,剑气森森直逼来敌。霎时间,人影交错、混战做一堆。

珍儿的凌风三十六式剑法精妙,乃得仲达指点、夏珏亲授,她自幼勤勉、练习不辍,已深得剑法要旨。强敌面前她毫不胆怯,一招一式直指敌方要害,顷刻之间已有数人倒地。而一旁的独孤娇,刀法精准,身形奇快,姿势诡异,竟是个练家子,抽刀起落间,人头落地,好快的弯刀!

只见树荫间影影绰绰,半个时辰过后,只余珍儿与独孤娇相对而立。

重新架起了篝火,珍儿扫视着四周,十几个大汉横尸地上,仍有几人妄图挣扎起身,独孤娇上前一步,手起刀落,结果了对方。

珍儿冷眼看着独孤娇,忽然觉得后怕,她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独孤娇毫不诧异,回眸一笑,轻柔出声:“甄公子,你为何有此一问?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小女子复姓独孤,单名娇。”

珍儿摇头:“你在糊弄小孩子么?这些人身材高伟、骨骼奇大、额宽鼻高、口出胡语,向着你来!你只一个独孤娇便要将我打发了么?”说着珍儿箭步上前,宝剑直指独孤娇咽喉,“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杀你?”

北风萧萧,树影摇曳,月色清冷、剑光森然。而独孤娇泠然一笑,摇头道:“甄公子,你想怎样,杀我吗?”

珍儿一愣,她当然不会杀她。他们同行这些日子,独孤娇如同长姐一般没有半点懈怠,将她照顾得十分周全。说什么一路上要她多多扶持,而事实上分明反过来了,却是独孤娇在照顾她。珍儿忽地有些糊涂,实在是不明就里。

“根本没有什么恶奴偷了你的财物,对不对?你明明武功高强、哪里需要我一路相帮!那你为何骗我与你同行、又把我骗到这荒郊野岭来?这些是什么人?他们分明冲着你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老实告诉我,我自然不会杀你。”

独孤娇仍是不慌不忙,温柔笑道:“我把这里收拾了,我们坐下慢慢说可好?”说着,她以二指轻轻夹着月华宝剑的剑身,将剑锋移开来。珍儿没有再苦苦相逼,只是冷眼看着独孤娇的一举一动。

当二人坐在草铺上时,独孤娇娓娓道来:“甄公子,娇儿确实对公子有所隐瞒,公子气愤也是应该的。我曾说过我出身于族中显贵之家,其实我并未完全实言相告。我的家世用显贵不足以道来。”

说着独孤娇顿了顿,又接着道:“想必甄公子对东岭人也有耳闻,我们东岭族人分为南支、北支和西支三宗,均以为本宗才是东岭正统。东岭南支麒麟王座下百年前隐没在朔北青陇山中再不见踪迹;东岭西支向来与匈奴人亲厚,与我北支不和。刚刚来刺杀我的,正是东岭西支的人马。”

珍儿冷冷地道:“你还未说他们为什么要来杀你!”

“公子不要着急,我自然不会再隐瞒什么。我们东岭北支历来和汉人交厚,无论前朝还是当朝,都接受了朝廷的册封。我们的首领也不再称可汗,而是按朝廷册封称王。我的父亲正是东岭北支当朝宇泰皇亲封的忠献王。因北支受了朝廷封绶,在族中自然被视为正宗。只是没想到西支一派心怀不满,暗中勾结匈奴,想要置我父亲于死地,以夺正宗之位。我本避祸中原,因父亲传信病重才起身北归。不想他们探到我北归的消息,竟斗胆在路上拦截于我。前日我们在鹿城相遇时,我的随行侍卫大都已经遇害,是以我装扮成汉人女子的模样,以求能保住性命。谁想在福来客栈见了公子高仪,心中仰慕,又希望与公子同行能躲人耳目。所以才冒昧上前与公子搭话。还望公子能宽宥娇儿,娇儿这厢赔罪了。”

说着独孤娇要起身而福,珍儿却猛地一跃而起、怒火填胸冷冷地道:“你一直都在骗我,明明想要利用我,却说什么心中仰慕,分明是想找一个替罪羔羊、代你受死。不然以你的身份为何不走环城官道,却把我引到这里来?”

独孤娇见她如此,急忙分辨:“我之所以避开环城,正是因为环城是东岭西支势力盘结之地,我想他们定会早有准备,因此才绕道伏狼山来。谁想到他们竟猜中我的行踪!当时不便明言,但绝没有害你之心啊。”

珍儿怒火更盛:“闭嘴!口是心非的家伙,再也不要信你!我们就此别过,各走各的路,谁也不要再管谁!”说着跨上追风,看也不看独孤娇一眼,策马扬鞭风驰电掣而去。

此时山间已微露曙光,珍儿气呼呼地前行,望着山下缓坡开阔处而来,心中还不停“骗子!骗子!”地叫着。待走出了三五里路,看看天色更亮,珍儿立住了马,发起呆来。她此时气已消了大半,竟念起独孤娇的好来了。

想想独孤娇的作为,虽然可恶,但似乎也情有可原。她虽有武功在身,但到底是个女子,想要找个倚靠、与人结伴而行似乎也并无不对。纵是隐瞒了身份也有她的苦衷吧,想想自己不也是有所隐瞒么!若刚刚追来的是夏珏的人马又当如何?独孤娇会不会也用刀指着她、也骂她是骗子?她贵为郡主的身份,一路上对她照顾周全,不骄不躁。季福璇与她身份相同,态度却谬之千里。她对她有恁多的好,将心比心,她怎能如此决绝、弃她不顾?

呆愣了半晌,珍儿调转了马头,轻声唤着:“追风,我们回去!”白马似乎明白了主人的心意,嘶鸣扬蹄飞驰而去。

此时天光已明而山间暮霭未散,珍儿迤逦而回,只见山腰平坦处,红衣女子倚着一棵高大栎树怅惘而立。珍儿也有些不好意思,勒了马缰、放慢了速度,缓缓上前。独孤娇见她回来,双眸璨璨生辉。珍儿避开她的目光,有些讪讪地道:“还不收拾了东西,赶快赶路,等在这里让人杀啊!”

独孤娇巧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的心没有那么狠。”

“哼!”珍儿冷哼一声,“我只送你出了云山关,再不管你!”

“好!好!那就多谢公子大恩!”说着独孤娇上马,两人并肩前行。

独孤娇心情大好,又开始问东问西:“甄公子,你年纪轻轻,剑术如此精妙,师承哪家啊?”

见珍儿皱眉不答,她也不介意,兀自说道:“你年纪轻轻,见了昨夜的阵势却毫不慌乱,真是令人佩服!我如你这般年纪时,要是有你一半的才能,恐怕追求我的人都要围着我的帐篷绕三圈了吧。”

“不知羞!”珍儿看都不看她一眼,哼了一声。

“你们汉人就是如此道貌岸然,喜欢装腔作势,其实骨子里还是你们汉人最坏。上京皇城里的**妓院数不胜数,都是汉人官家所设,供达官贵人取乐。你以为我不知吗!我们东岭人豪爽率直,喜欢就直言相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在我们族中可没有什么**妓女,族中男女都亲如兄弟姐妹。说你瞧不起我,你总是不承认,其实骨子里还是看自己高人一等,看我们胡人低下卑微。我说得对不对,甄公子?”

珍儿被她说得不胜其烦,且有些理屈词穷:“你、你好烦哦!**妓院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好男儿都不会去的!”

“好男儿?这世上有么?哼!”独孤娇万分不屑。

珍儿气恼极了:“你们胡人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还不是强抓了我们汉人去做奴隶,受你们驱使打骂,毫无尊严,你以为我不知吗?”

“咦,你听谁胡说的?”独孤娇黛眉皱起,也有些恼了。

“谁说的?难道不是如此么?你还想掩人耳目不成?”

“绝无此事,我以忠献王室、室、郡主的荣誉起誓,绝无此事。不信你随我到我族中检视一番,真假可辨。怎么样?”独孤娇似乎气的结巴了。

珍儿却笑了起来:“我才不去。去了被你抓了当奴隶卖吗,你以为我会傻到自己送上门来!”

“胡说,你当我是怎样的人?”

“你是怎样的人还用我说么?骗子、骗子、大骗子!”

“你!你!你!”

“哈哈!”两人对视一眼,忽而大笑起来!此时的他们倒是像足了一对嬉笑追逐的姐弟。

稍后,珍儿正色道:“独孤姑娘,你贵为东岭王室中人,我是否该称你一声郡主?”

“我更想听你叫我一声娇儿。”令独孤眼眸流转、娇滴滴地道。

珍儿气道:“我说的正经话!”

“我说的也是正经话!”独孤娇忽而严肃地道。

“独孤姑娘,你再这般,我便真走了,再不理你!”珍儿真生气了。

独孤娇却似乎毫不担心:“你刚刚才说要送我出云山关,现在就反悔,可不是好男儿的行径。”

“我,我不是好男儿,你也不是好女儿,一天到晚总是勾引男人,你羞也不羞?”珍儿气结,竟口不择言起来。

独孤娇似笑非笑地看着珍儿:“我早就说过,我们东岭族人……”

“好啦、好啦,你们东岭族人豪爽率直、一点不知道含蓄!可你好歹也是王室之后,总不能整天对着一个男人挤眉弄眼、挑逗滋事吧,这实在是有失风化!我不想再和你争了,我只问你,昨夜我们遇袭,你的行踪想必已经被人察觉。你有何见地,打算怎么化解此次危机?”

独孤娇点头道:“甄公子侠肝义胆,独孤娇好生感激,这里多谢公子了。”说着她在马上欠了欠身,“前次在鹿城,我的随行侍卫大多遇袭身亡,只剩下一个心腹随从,我已差他回族中搬救兵了。若我没有料错,我的人马应已经出发了。”

珍儿听了却不无担忧:“独孤姑娘,你乔装在后,却派遣心腹随从回去搬兵,难倒你没有想过你的人或许会被他们截获么?而即使他能安然回到你族中,带了援兵回来,你所说的西支一派就不会半路拦截了吗?”

“甄公子放心。我那个心腹武功是极其了得的,我相信他必会安然回到我族中。至于说西支一派半路拦截,我倒是想过。不过呢,他们刺杀我都是黑巾遮面、暗中行事,若是我父王的兵马前来,他们断不敢明目张胆刀兵相向。除非他们真想造反。”

珍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若你是男儿,西支一派杀你倒可理解,你不过是个郡主,他们杀你有何用?倒是活捉了去还能牵制你的父亲。”

“哎呀,甄公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的父王想把我嫁给元昊帝国宇泰帝的亲王儿子呢,这样与皇家联了姻,还有谁敢和我们争正统地位。”

“哦,是这样子!”珍儿恍然大悟。

“可是娇儿不愿嫁入皇家,我虽是胡族,但受汉化已久,也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皇家!这里水深的很,娇儿有自知之明不愿去淌。公子,你行行好,救人救到底,救救娇儿吧!娇儿回到族中,恐怕就要被当成物品、献给你们皇家了。”

唉,又来了。“喔,独孤姑娘,你不要在勉强我了,我实在帮不了你。不过宇泰皇的儿子个个威武挺拔、俊逸脱俗,应该不会辱没了你。”

“公子,你的心实在狠呢。咦,你怎么知道宇泰皇的儿子个个威武挺拔、俊逸脱俗?莫非你见过?”

珍儿忙道:“没见过,只是听说!”

珍儿与独孤娇一路北上,而消息也源源不断地送到霁王府里来。

“珍儿和一个红衣女子住进了福来客栈,后又结伴而行?”夏珏看向夏瑛,后者点头证实。

夏珏眼神凌厉、继而问道:“那个红衣女子是什么来历?”

“五哥,你别着急,红衣女子的身份我们还在查。那么如今你想不想知道东方长灏的际遇呢?”

“他!我已知道!”夏珏眉头蹙起,这个名字刺痛人心啊。

夏瑛嬉笑道:“原来五哥在北地也有耳目啊!”

“阿瑛,你不要忘了,为兄曾挂帅亲征北境进犯的匈奴,在那里自然有我的探马!”

“哈,是啊,小弟倒糊涂了。只是五哥,若你的小师妹到了苍陵城,知道了东方一家业已被我们的亲亲舅父陷害,她又要多恨你啊!”

“这就不劳你挂怀了。你只需将那红衣女子的身份探明,并将珍儿的行踪打探清楚即可。”夏珏双手握拳,十指泛白,凝神注视着远方。

“这是自然。”

“还有,派人保护她周全!”

“哼!小弟明白!五哥你放心!”夏瑛说完,潇洒而去。

放心?夏珏苦笑,他能放心吗?珍儿哪有行走江湖的经验,她就这么一个人独闯北地,还与不清不楚的人结伴而行,他怎能放心!那么,抓她回来?夏珏摇摇头,珍儿又怎么可能束手待毙,怎么会卑躬屈膝地再回到他的身边。

他要如何自处?他又要如何与珍儿相见?费思量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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