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芩紧闭着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有一双视线悠悠地落在自己身上,明明是寒冷的夜晚,那视线像是被实质化了一般,灼人的热度直插心窝。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效应,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上,苏芩感到一个湿濡的东西印在她的脸上,心里一抖,正当以为自己装不下去的时候,那个身影却飞快退开了。
吱呀,门被轻轻关上,那个身影已然不再,空气中还留有一丝薄荷夹杂着烟草的气味。
苏芩咻地睁开眼睛,手不由自主地抚过脸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莫靖远,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芩的心里乱极了,脑海里瞬间闪过和莫靖远相处的点点滴滴,才发现,原来她对他的记忆那么清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像是一盘录像带一样,深刻地储存在自己的脑海中。
第二天,莫靖远终于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一起来的,当然还有形影不离的晶晶大小姐。
买了一大堆补品,晶晶假意道歉,苏芩却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胜利的骄傲。
“苏董啊,不是我说你啊,作为一个怀胎六月的妈妈,在家待着就好了,何必出去抛头露面,这一不小心受了伤,孩子可就没啦!”晶晶抱着胸,放肆地讽刺着。
苏芩眼神闪了闪,她明白,这是警告,晶晶不喜欢她出现在公共场所,不喜欢莫靖远的“前妻”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不喜欢她担任莫氏的董事长,所以,她在警告她。
苏芩下意识地去看莫靖远的反应,见他表情淡淡的,好像晶晶刚刚说的话,只是诸如“今天天气不错”这样平淡而已。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晶晶拿了个苹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继续道:“苏董打官司是能手,但是做生意就是门外汉了,要不,您还是辞职在家养胎?否则的话,儿子保不住,将来可就没机会母凭子贵了。”
苏芩心思翻转,轻轻地点头:“好。”
晶晶嫣然一笑,从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苏芩,“这是辞职信,你只需要签一个字就行了。”
苏芩接过,一目十行粗略看了一下,大约是说自己临产在即,无法胜任董事长的工作,特自愿辞职,名下的股份将按照市价换成现金,从此和莫氏再无关联。
她看莫靖远一眼,问道:“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莫靖远终于有了反应,他自然地搂着晶晶的腰,道:“晶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苏芩突然想笑,这算什么?要留下她的也是他,要赶走她的也是他,她就没有自尊吗?
“好吧。”声音有些颤抖,她接过晶晶递过来的签字笔,在辞职信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我已经签字了,从今以后,谁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冷冷地将纸张甩给晶晶,苏芩将脑袋缩进被子里面,再也不理房间里的两人。
“夫人,夫人。”莫靖远带着晶晶离开以后,张嫂掀开苏芩盖在自己头上的被子,轻轻地唤着。
苏芩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糊,她伸手一摸,湿哒哒的,原来是流泪了,她以为,她不会再流泪的。
张嫂叹了一声,布满老茧的手轻柔地抚摸着苏芩的黑发,“苦了夫人了,张嫂知道你的苦,乖孩子,快别哭了。”
苏芩却哭得更厉害,“张嫂,你说,我是不是生来就是受人欺辱的,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我只想好好的活着,难道这也有错吗?”
张嫂拍着苏芩的发顶,道:“夫人没错,夫人是心太好了,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最准了。可是人这一辈子,不受点磨难,活着也是没意思的。”
“张嫂,你说,你说,莫靖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还是那句话,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真真假假,只有在死的那一刻才会看得真切。”
“好深奥。”
张嫂笑笑,眼睛望向窗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在医院躺了三天,苏芩就出院了。如今她的身体再也受不得任何一点闪失,她也乐得清闲,整天待在家里,和张嫂一起做做菜,出太阳的时候,就去小区里散散步,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其实人的一辈子大抵是这样的,只要你活在当下,只要你刻意不去想一些令你烦心的事情,只要你还能说,还能吃,还能睡,日子就是快活的。
苏芩丢弃了手机和电脑,她不与任何人联系,转眼间,白雪化去,转眼间,已是莺飞草长。
“张嫂!苏姐!”门外突然传来沈妙的声音,伴着急促的敲门声。
张嫂打开门,看到沈妙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阳光洒在她的头顶,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圣洁。
“哟,妙妙来了,身子可好了?”张嫂一边将沈妙让进屋来,一边问道。
沈妙原地转了个圈,声音愉悦:“好啦好啦!早就好啦!要不是杨科不准我出门,我早就来看你们了!”
苏芩调笑道:“也就只有他管得住你。”
沈妙撇撇嘴,为渠道:“苏姐,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有沈妙的地方,就会有欢乐,苏芩看沈妙行动上没有任何的迟缓,额头上那道伤疤也没了踪影,看来她是真的完全好了。
“苏姐,我干儿子快出生了吧,我给他买了几套衣服,看看好不好看?”沈妙献宝似的打开纸袋,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摆在苏芩面前。
“真好看。”苏芩道:“小孩子长得快,你不必要买这么多衣服。”
沈妙哼道:“反正用的不是我的钱。”
苏芩拉了沈妙在沙发上坐下,细细打量。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眼里也不见了那抹虽隐藏得极好但还是会偶尔泄露出来的悲伤,头发长长了,柔顺地披在腰上。
“苏姐,你听说了吗?”沈妙突然正色道:“莫氏破产了。”
苏芩的身子不自然的僵了僵,随即笑说:“哦,所以呢?”
“所以呢?”沈妙拔高了音量:“晶晶那个狐狸精不安好心,几个月就把莫氏整垮了,要我说,她就是来对付莫靖远的。”
苏芩点头,认真道:“幸好当初她逼着我将股份换成现金了,这样说起来,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沈妙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苏姐啊!这不是重点啦!”
苏芩不理会沈妙,继续说道:“我只知道,我儿子的奶粉钱,教育费,娶媳妇儿的钱都有了,我这辈子不用愁了,就这样。”
“可是!”沈妙急了,“莫氏马上会被江林收购,就是你学长的那个公司。”
“好了,我们不要说别人家的事情了,我正在给宝宝起名字,你来帮我想想,叫什么名字好呢?”苏芩眼神闪了闪,转移话题道。
事实上苏芩这个方法很有效,沈妙立即就忘了她接下去的话,真的认真地想了起来。突然,她“啊”了一声,说道:“宝宝是春天出生,干脆**生算了!”
“有点土。”
“春辰?”
“能不能不带春字?”
“子辰?”
“怎么解释的?”
“春夏秋冬,子丑寅卯嘛!”
“太牵强了。”苏芩摇头,“都不是很好。”
沈妙泄了气,“这应该是孩子的爸爸的工作啊,我想不出来了。”
“孩子没有爸爸。”苏芩僵硬道。
沈妙见触到了苏芩的硬伤,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她知道现在的苏芩不想听到莫靖远的任何消息任何事,她正在试着遗忘,归零,可是她也知道,虽然苏芩从不表露出来,但是她是真的爱莫靖远,她的爱有些胆怯,有些内敛,像是蜗牛的触须,一旦被轻轻碰一下,就会害怕得缩回去,很久都不会再伸出来。
苏芩,是如此寂寞的一个人。
“孩子们,吃水果了!”张嫂端着刚切好的果盘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苏芩和沈妙都不说话,不禁问道:“怎么啦?你们吵架了?”
“不是。”苏芩摆摆手,“我们在给宝宝想名字。”
张嫂放下果盘,在椅子上坐下,“哪有像你们这样随便起名字,起名字嘛,要等孩子出生以后,根据生辰八字,命理属相来起的,你们太着急了。”
沈妙感兴趣地咂舌:“这么麻烦?”
苏芩笑道:“张嫂,枉你还是人民教师,怎么宣扬起封建迷信来了。”
张嫂据理力争,解释道:“这可不是封建迷信,这是根据易经……”
“停!”苏芩打断张嫂,这些日子以来和张嫂独处,她才发现张嫂原来这么嗦,讲一件事引经据典的要讲一下午,苏芩估计张嫂退休之前肯定经常拖堂,这样的老师她可不喜欢。
张嫂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讲下去,随即她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妙妙来了,那就陪夫人两天吧,我想请两天的假。”
自从张嫂开始照顾苏芩以后,就从来没有修过假,苏芩当然满口应允,当天下午张嫂就收拾了东西,回了自己的老家。
张嫂不在,生计大任落在了沈妙身上,炒了两个小菜,炖了一个大骨汤,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
“据莫氏高层透露,莫氏内部资金匮乏,无力运转,将于近日宣布破产……”
沈妙拿着遥控器,随便按了一个台,就听见了这么一个报道。她下意识地观察着苏芩的脾气,见她脸上不好,忙转到下一个台。
“沈妙,你说,他是真的破产了吗?”苏芩叹口气,幽幽问道。
沈妙见苏芩没有其他的不良情绪,心里一松,道:“都上财经频道了,肯定是真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