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正欲营帐,一道脆音在耳后响起:
“小姐!”
无尘诧异转头,是一身男装打扮的嫣月,转念又发觉不对,“嫣萝?”
嫣萝含泪点点头,却看到无尘脸上的疤。“小姐,这是……”
“先进去再说。”无尘扭头走进营帐。
换过湿衣,对一直站在那里盯着她的嫣萝道:“嫣月告诉你的?”
“嗯。”嫣萝点点头,看到无尘阴郁的面色,赶忙道:“是我逼她的。”
“那肯定也是她先说漏了嘴。”无尘毫不动容。
嫣萝默然不语。
“小姐,是那次落崖划伤的吗?”嫣萝伸手抚上无尘脸上那蜿蜒交错的疤痕。
无尘干涩一笑,点点头。却在触及她的手心时讶道:“嫣萝,你学武了?”手抚上她手中层层的薄茧,不复以往的柔滑细腻。
抽回手,嫣萝淡淡一笑:“记得当初嫣萝就对小姐说过:若嫣萝再见小姐,一定不会是小姐身边的累赘,并且再也不要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小姐。”
“嫣萝……”无尘微叹。这傻丫头的一片心意,她该如何拒绝啊!
“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嫣萝犹疑开口,刚见她回来时就似乎是红肿的。
无尘一笑,带了些怆然:“没什么,都过去了。”相见……不如不见!
“对了,你和方洛的喜酒我还没喝呢!呵呵……”无尘怕她多想,笑着打趣道。
嫣萝却没有如预料般地害羞,而是眸色黯然:“嫣萝知道施公子是钟情于小姐的,我们如此称呼也不过迫于无奈而已。其实我们并未真正成亲。”
无尘有丝愕然。
嫣萝一笑,却透着一丝苦涩:“当初小姐走后,嫣萝原本待在漓若居。后来白公子他们都去了蚩尧,先皇上离开去云游四方,我也准备去蚩尧找你,只是后来发生一连串的事绊住了我的脚步,我沦落到了**。”
无尘的心一滞,却知道她会有后文,没有插话。
嫣萝也对她宽慰一笑:“不过好在后来遇到了施公子,是他为我赎了身,施公子想要避免皇上刻意拉拢而指婚,还有某些官员为了巴结奉承而不惜把自己的女儿推送给人,便与我夫妻相称。”
“这么说你们成亲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无尘叹了口气道。
嫣萝点点头。
“嫣萝,你喜欢他吗?”无尘紧紧盯住嫣萝。如果她没看错,她应该对他有这样的情意。
“我……”嫣萝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施公子喜欢的是小姐。”
“我只问你!”无尘看进她清澈如水的眼睛,如一汪泓亮的清泉。
嫣萝避开无尘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烛火。片刻,转过头来,迎视无尘的眼:“喜欢!”
无尘一笑:“那好,我会撮合你们两个的。这次的喜酒,我可不能错过了。”
嫣萝愕然,看着笑容狡黠的无尘,红了脸。
次日,无尘看着刚到手中的信,是兮莫渊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有一些东西,趋于明朗。
原来,莫忘离,真的叫兮莫漓,他也并未失去记忆。
原来,兮莫漓,是埋在南宫影父子身边的一颗炸弹,而这一次,就是他爆炸的时候。
一切的计划,都不需要了!
无尘骑马领着四十万大军,等在风烛城墙之下,等着那个蛰伏的男子,现身!
城门被豁然打开,城楼上,立着一位衣袂飞扬、笑意莹然的男子,男子拿出一只碧色的玉笛,目光投向无尘的方向。
男子粲然一笑,绝世的容貌晃了人眼。将玉笛移到薄唇边,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同样盯着他的无尘,吹出一首极尽相思柔转的曲子
——正是她昨晚吹奏的那支。无论是曲子,还是笛子。
严整的军队开始出现微乱,所有的人都不知所以地盯着楼上那名黑衣男子。
眼见哄乱愈演愈烈,许多人都交头接耳。那黑衣男子纵身从城楼上跃下,落到无尘身后,一拍马后,马便撒蹄而飞,冲开人群,向城的后方狂奔而去。
四十万将士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一瞬间的懵懂和呆愣。这……貌似有人把他们的大将军给劫走了?
凌霄看着那两道相携而去的身影,呢喃道:“兮莫漓,希望你可以给她带来幸福。”带着深深的祝福和最后的留恋,凌霄转头一指城门,喊道:“进城!”
“澜儿,我回来了!”兮莫漓将无尘轻轻拥进怀里,带着刻骨的情意。
眼泪突然就簌簌地落了下来,顺着面具下的容颜滑落到眼前人的肩膀上。
“澜儿,别哭。以后我再不会让你伤心了。”莫忘离轻柔地为无尘拭去眼泪。
眼泪却越涌越多,大有势不可挡之势。“为什么要骗我?”他难道不知道,一句不识会让她如何心碎断肠吗?
“澜儿,相信我,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昨晚我起初真的没有发觉是你,只是听那只曲子感觉似乎很熟悉,后来我才终于想起来在什么时候听过。就是当初我昏迷不醒时你为我弹奏的。只是当时我虽然稍有意识,听得到这首曲子,却根本无法醒来。而且三年前你不是跳崖了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昨晚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与你相见时的情景,方才知道是你,却仍是不敢确定,直到今天再度见到你。”
无尘轻轻将兮莫漓拥紧:“那你在蚩尧的身份要怎么解释?”语气里带了些蛮横和醋意。
兮莫漓轻轻一笑,心知他说的是南宫沁,叹口气道:“那日我赶到凤崖之上未见到你的身影,心魂俱碎,气血攻心,再加上刚解除蛊毒的身体太过虚弱,一时承受不住,便昏厥了。后来被一直居住在凤崖上的南宫沁所救。只是我苏醒之后是真的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只隐约记得心中有一个影子,让我一想起就会心痛。”
无澜将兮莫漓的手握紧,心中怀着丝丝歉疚。
兮莫漓对无澜抚慰一笑,继续道:“后来南宫影将南宫沁和她母亲接到宫内,我才知道南宫沁竟是蚩尧的公主,只是当时我一直想不起来南宫影是何人。而南宫影当初也许是见我失去记忆,再加上……南宫沁的原因,没有动我。”
“只是在一年之后,我碰到了云豹他们,通过白狸的诊断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在通过南宫沁给我服用一种抑制记忆的药,所幸被白狸发现之后我便停止了服药,于是慢慢恢复了记忆。只是他们逼你落崖,我不想就如此放过他们。于是和白狸他们一起开始暗中筹划。我假装仍旧失去记忆,暗中慢慢将蚩尧的大权集已慢慢将蚩尧的大权拢过来。”
“原本靠这样缓慢的夺权,想要让蚩尧改朝换代还不知会等到何时,毕竟南宫影他们也不是好欺之人,一切都只能循序渐进地慢慢着手。只是我们都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缔结柒冉发兵妄想攻占兮莫之时,竟然被你一举破灭。所以,我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是趁你这次出兵犯难集掌兵权。虽然他们不可能将兵权完全交给我,但是这近乎三分之一的兵马再配合我之前的布置,已经可以和他们相对抗了。于是,我联系了皇兄,希望能合他之力一举灭了蚩尧。只是任我如何也未想到,那将与我一起攻回蚩尧的渊启大将军,竟然就是澜儿你!”
兮莫漓轻叹一声,执起无澜的手:“如今,让我们一起携手共进,再不分离。”
“可是我如今的样子,你还要么?”无澜伸手抚上自己被面具掩盖的容颜,仰头望进他坚定的黑眸中。
兮莫漓轻笑:“澜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澜儿,是我独一无二的澜儿!”
眼眸瞬间又有些湿润,却转眼又被那人给气回去了。
“再说你迟早不要成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现在就当早了点好了。”兮莫漓无谓地道。
“兮莫漓!”无澜脸色瞬间青黑。
“嘿嘿……”兮莫漓狡黠一笑,然后搂紧无澜,下巴抵上无澜的头,眼中却露出一丝伤痛。她当初一定受了很严重的伤,万丈高崖,即便有幸不殒命,也定不会毫发无伤。
心知他的沉默是不忍追究她当初的苦痛,无澜却知只有告诉他详细的经过,他心中才不会留有疙瘩。靠在他一如既往散发着清浅淡香的胸膛,无澜淡淡开口:
“当初我们侥幸未死,被人所救。只是后来我们才知道救我们的人竟然就是当初凤主部将的后代。他们是在看到我手上的那块血玉才告知我们真相的。但其实真正的凤军早已不存在,因为早在第一代凤主隐退之际便让他们解散了。原因就是怕他们的存在会引起天下纷争,正所谓刀有双刃,一件事可以带来益处却也能带来坏处。只是新朝根基未稳,若是突然公然解散凤军必定造成国家动荡,某些人也会趁机起事,因为原本很多不战而降的人就是屈服于凤军的威慑力。除了几位一起陪着凤主打天下极其忠心不肯离去的老部将誓死要守卫下任凤主,其他人都已经散去了。所以如今,只有那几位老部将传承的后代在尽守卫凤主之责,发现我背后的凤纹,便尊我为主罢了。”
“等事情平定之后,我会让白狸好好替你看一下。”兮莫漓轻声道。手指卷着她如缎的墨发,柔顺舒软。
“嗯。”无澜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发出沉沉的闷音。
“不过白狸现在好像比较郁闷。”
“嗯?”无澜抬头疑惑地看着他笑意莹然的眼。
“唉,情路坎坷啊……”兮莫漓摇头叹了口气,语气却带着浓浓的戏谑。
“白狸终于摆脱上花楼的恶习了?是谁家姑娘这么有魅力?”无澜也忍不住跟着打趣道。她倒想看看无所不能的白神医怎么被一个小女子吃得死死的。
“呵呵……”兮莫漓俯身在无澜耳边低语:“水无忧。”
无澜愕然看着兮莫漓唇边微弯的唇角,转而狂喜道:“你们找到我姐了?”
“嗯。”兮莫漓唇边笑容越发扩大,露出雪白明灿的牙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