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澜的坚持下,南宫绝将无澜送回了清流苑,并吩咐其她人好好照应,还送来许多极其名贵的药材。
无澜看着窗外茂盛的树木,碧绿宽大的叶子相互遮挡,漏不下一束阳光。
幼时娘经常牵着她,到父皇专门为她们开辟的羽灵园种些花草树木。没有宫婢的干扰,只属于她们母女俩的小天地。刚开始母亲也不懂怎么种花,导致满园的花木全长成了深深的野草,父皇见到不禁开怀大笑,然后就第一次看到平素无比聪慧灵秀的母亲露出尴尬憨羞的模样。后来父皇派人送来精心整理挑选过的一些关于花木种养知识的书籍,因为他知道,若派人来教,母亲定是不愿,她一直都是一个独立敏感的女子。
也不过一年的时间,母亲就已经将羽灵园打理得姹紫嫣红、四季如春。然后母亲站在她和父皇的面前,神情骄傲。父皇含笑望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神采飞扬的母亲,眼角眉梢都是深深的宠溺,还有爱恋。
还记得当初母亲抱着她站在如缎似锦的遍地繁花之中,道:“等我们的灵儿长大了,一定比这些花儿还美!”她眨眨眼道:“那……有娘亲美吗?”母亲大笑,刮刮她的鼻子:“呵呵……当然!灵儿会比娘亲美上十倍!”她咧嘴,露出洁白的小虎牙:“灵儿只想和娘一样美就好了,到时找一个像父皇一样的夫君。”娘忍俊不禁,伸手揪揪她粉嫩的脸蛋:“呵呵……小丫头,你才几岁啊!”……
父皇看着笑闹的母女俩,嘴角不自主地微微上扬。
那时,幸福就在她们身边环绕,触手可得,仿佛连天边的浮云都在微笑,连繁花也在风里舞。
眼睛有点酸胀,无澜仰头,蔚蓝的天空还是挂着悠游的白云。娘,灵儿长大了,可为什么娘却不在了?
记得因为娘经常和她偷跑出宫,父皇也拿她们没办法,索性任她们去,但暗中还是派去了自己最贴身的护卫。也正因为如此,为了方便,她便一直叫她娘,不再喊母后。
回忆如此遥远,已是一个世纪的距离。往昔种种,化作断章。除了依旧铭心的感情,还有清晰的音容,人已逝,物已非。
“浅浣,该喝药了!”毓瑶端着药走进来,见无澜独立在窗前,忙上前相扶。“太医说过你病了,不能吹风的,快上床躺下。”
无澜浅浅一笑:“不碍事的。”
“怎么会没事?况且殿下……也吩咐过,让我们好好照顾你的。”毓瑶放下手中的药,让无澜躺到床上。
无澜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来,浅浣,喝药!”毓瑶将药端到无澜面前。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先放下吧,我等会儿再喝。”无澜笑着接下毓瑶手中的药碗。
“那你一定要好好喝啊,这样身体才会好得快!”毓瑶替无澜紧了紧被角,恳切道。
“嗯。”无澜含笑点头。
“身体好些了吗?”一道和润的声音由外而来。
俩人同时向外看去。修长的身体被贴身的锦袍包裹得恰到好处,墨发用一顶白色的发冠束起,将原本俊逸清朗的面容衬得更是不俗。
“多谢殿下关心,已无大碍。”无澜在一瞬的惊愕过后,平声道。“不过浅浣何能劳殿下大驾。”
南宫绝露出一个浅笑,走到桌边坐下,向仍愣怔在一旁的毓瑶看了一眼。
“殿下慢坐,奴婢先行告退。”敛去一切神情:痴迷抑或妒忌,将神伤或是恨怨深埋于心,施礼告退。
无澜看着毓瑶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丝钝痛。或许……这便是她的无奈吧!
“怎么了,还不是很好吗?”南宫绝看着无澜有些恍惚的神情问道。
无澜将头转向他,“没事。”
“你那天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问御医也找不出是什么原因。”南宫绝疑惑道。
“许是素常体质较差吧!”无澜又将目光转向门外。
“那等你这次好了,我再让御医给你开些补身体的药。要是下次再这样晕了,我不在你身边该怎么办?”南宫绝说着语带调侃地看着无澜。
无澜眸光沉静看了他一眼:“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这样的疏忽……她不会再犯。
“也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南宫绝笑得光芒四射。以后,他会一直护着她,宠着她。
南宫绝亲自过来也只是看看她的情况,见无大碍,便起身离去。
其实无澜对他的关怀和照顾是颇为感激的,但也仅是感激,她不会被他的温柔麻痹,更不会放弃自己将一切记起以后的责任和使命。
这一天,无澜刚喝完药,便见毓瑶笑着走了进来。
“最近感觉怎么样?”
“嗯,还好。只是有些头晕。”无澜伸手揉揉头。忽视了一人眼中露出的欣喜。
看了一眼四周,毓瑶对着无澜的眼睛:“看着我,浅浣。”无澜不由自主地望向她的眼睛。一双仿佛世上最美的眼睛,闪着柔光,浅浅地似乎在笑,却又幽深如一汪深潭,让人忍不住痴迷,又想一探究竟。
看到无澜已经呆滞的目光,毓瑶微微一笑,“你的真名叫什么?”
“我……叫浅浣。”刻板生硬的回答。
“你的家在哪里?”
“凤城。”
“为什么进宫?”
“为了父母生前的心血。”
“琴艺大赛那天,你去凤羽宫干什么?”
“凤羽宫?我不知道。”
“就是先皇后的宫殿,你不是去过吗?”
无澜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越问越恼怒,不是已经催过眠了吗?怎么……回答还是这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的身份不可能如此单纯。除非……她没有被催眠!
毓瑶猛地抬头,无澜立起身,眸中无半分滞愣。“怎么会这样?”毓瑶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傲立如霜华的冷冽女子。
无澜瞥她一眼:“还不明白?”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心已经开始下沉。
“从那天你问我晚上的行踪开始。”无澜淡然自若,“你的表情暴露了自己。”
“呵呵……原来从那天开始你就发现了,枉我还自作聪明,被人发现竟毫不自知,如跳梁小丑,还真是可笑!”毓瑶大笑出声,“那你当初在我下药的时候就知道了?”
无澜看了她一眼,“其实你什么时候下的药我并不清楚,所以才会导致这次的突来之疾。当初的问话也只是让我心有所疑,之后我分析了你给我的茶叶成分,才发现里面竟参杂了一种可以迟钝人神经的药物。起初我也并不知这是用来干什么,后来才想到它可以作为一种催眠前的辅助药品。原本也不会致人昏迷,只是因为刚好和我身体里残留的一味药相冲,才有那天殿内晕倒之事。你以为自己下错了药,于是后来在我喝的药物中,又换了另一味药,性质却不尽相同。”
“原来你全都知道,那些药想必你也换了吧!你——真的很聪明!”挫败够了,她现在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总是淡然如水的人的真实实力。
“我想知道,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这是我的使命。”毓瑶双眼茫然一阵,又猛地将头转向无澜:“原本我也真当你为姐妹,衷心希望你只是一个为了家业入宫的宫女,只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无法不愤恨。”
“就为了南宫绝?”无澜看着她道。她看出她虽然处处演戏,但对南宫绝的感情却是真的,这也是为何她刚开始能成功瞒过她的原因。
“从小,自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将自己的心丢失。我潜伏了这么多年,为的也主要就是他,但并非他皇子殿下的高贵身份。而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心绑在你身上。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非我所愿。”
“是啊,非你所愿!但你就是这样一副不争不抢、淡漠无关的神情,让他倾心于你。”毓瑶难以自制地大喊出声。
无澜静静凝望着她,无奈而惋惜。“何苦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这般折磨自己?”
“已经爱上了,就陷下去了。卑微、辛酸、无奈、痛苦,还有嫉妒,”毓瑶看了无澜一眼,“你永远不懂。”
“也许我不懂你的爱有多么沉重,但我知道,若爱,就要爱得坦荡,明白无隐藏;若爱,就要爱得平等,心灵上的平等。不是我的,我舍;是我的,我争。但爱情,不需要卑微!”
毓瑶怔怔盯着无澜,感觉她的话一字一句敲在心上,这么多年以来都摆脱不了的魔障,仿佛只因她这一袭随口而谈的话而消失。但转瞬,又明白她们之间仍是对立场面。
“你潜伏这么久,身后一定有人吧!”
毓瑶的面色煞时变得苍白:“你连这个都知道?”
“不过猜测而已。”无澜浅笑:“看你神情,定是了。”
“知道又何妨?我会告诉你吗?”毓瑶也笑望着她。
“那……便试试!”无澜瞬间出手,招式凌厉。
“哼!”毓瑶冷哼一声,出手接招,身手毫不示弱。
俩人你来我往,招式各异,相互胶着,不分上下。
毓瑶突然抽出丝带,如长蛇曼舞,迅速朝无澜袭来。无澜旋身一转,后退数步,待回过身来,已不见毓瑶人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