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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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宫宴已经快开始了,各位官员皆携女入座。一声尖锐的叫喊:“皇上驾到!”众人皆起身叩拜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千岁!”声势浩大。

“大家不必多礼,此次宫宴,众卿随意。”一声雄浑有力的声音。

无澜抬得头来,只见那皇帝五十余岁,剑眉朗目,威势尽显,的确人中龙凤。虽是知天命之年,却丝毫不减霸气。那睿智精明的目光里闪烁着无比幽深的光泽。身后站着三个锦衣玉带,姿容不凡的年青公子,尤其是中间那一位,刀削剑刻的五官俊美无匹,眉宇间隐隐散发的王者之气更是令他气质卓然。看他们或多或少的几分相似,想必就是三位皇子了吧!而三位皇子中间,尤以二皇子兮莫渊最为出色。

据说皇上原有四位皇子,只是最小的那一位早在约十年前在一场宫廷大火中消失了。那场大火,烧死了当时最为受宠的蓝妃,然后当时年仅十岁的四皇子就消失了。众人皆自惋惜,想当初,蓝妃亦是个极为贤德的女子,后宫无数佳丽,皇上却专宠她一人,而幼小的四皇子也是极其聪敏,慧超常人,就那一身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是令人自叹弗如的。无论学什么,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其精髓,不日精通。五岁时就当场把太傅问得哑口无言,太傅叹曰:“老朽老矣!”随即请辞,终因皇上笑语不允而作罢。

当时皇上就意欲传其至尊之位,只是因身份问题而有所搁置,毕竟,四皇子既非皇后所出,又非皇长子,纵其早慧,母妃受宠,其母也不过是一个毫无家族地位支撑的普通妃子。后来蓝妃身死,四皇子失踪,皇上悲痛欲绝,数日坐在蓝若宫里看着蓝妃生前的画像一言不发,众臣虽悯,却几时见过他们心中一向英明睿智的陛下这等模样,也不敢直劝。只是在有人提议寻找四皇子的时候皇上说了句:“不用找了!”就走出蓝若宫,从此蓝若宫被封,虽派人照常清理打扫,却始终空置,再无人入住。

自此皇上仍是以前的皇上,有一种东西却已经变了,皇上再也不会笑,即便是也笑不及眼底,总是用他冷厉威严的目光扫视众人,直盯得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瑟瑟发抖、双腿直颤。后来不断有些之前比较反对蓝妃母子的大臣被冠罪诛杀,那太子之位也一直虚悬。也不是没有忠直敢言的臣下请旨封储,却始终得不到皇上只言片语的回复,但那目中的坚决却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否定的答案。所以那二皇子虽然优异远胜其他两位皇子,还是没有被封储。

随后赐坐,众臣皆上前献礼贺寿。一道风清玉朗的声音响起:“在下南宫绝,代表蚩尧国君前来贺寿,这是我国献给皇上的寿礼金缕玉衣。此乃我国特有的金蝉玉丝编缀而成,可挡神枪铁剑,坚不可破,却轻如无物。祝皇上福寿绵泽!”说完抬首一扬,一人捧上一件宝盒。旁边侍从顺手接下。

这金缕玉衣用蚩尧皇室特有的金缕玉蚕丝用一种特殊的针法编织而成,传说和金缕玉甲是一对。金缕玉甲主攻,暗藏十八道精密机关,无论那人武艺如何高强,碰上金缕玉甲也束手无策,只有送命的份。金缕玉衣主守,任何神兵利器都无法攻破。也有人怀疑当这两者相遇是何种境况,是金缕玉甲攻无不克,还是金缕玉衣牢不可破?可是,很奇怪,当两者相对时,金缕玉甲就再也使不出那十八道机关,金缕玉衣也再也无法抵挡任何钝器,都只回归到两件外表华美的普通衣服。据传,这是一对至死不渝的爱人编织出来的。至于为何说是传说,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从无人见过。

“哈哈哈……贵国还真是有心,代朕谢谢贵国国君,希望两国和睦交好。”无澜想到那人是使臣,却没想到是蚩尧来使。不过想想倒也是意料之中,三国之中数兮莫和蚩尧最为强盛,柒冉已日渐衰败,现其主昏聩无道,治国无方,已不复昔日之强盛,眼看这天下三分将变哪!敢用那种口气说话的也就最可能是蚩尧了。

此时柒冉代表来使三皇子也奉上寿礼,乃九鼎昙香蔻,至尊至贵的顶级续命金丹,金莹剔透若豆蔻,淡香清幽如韦陀,戴在身边有安神养容之功效,而服下则能令重伤一息的人立刻好转,确乃神药。而这九鼎昙香蔻世上仅三颗,原是柒冉一顶级制药师终其一生才制得的旷世奇药,后被柒冉皇室收纳,数十年前送给一位最受宠爱的公主后,仅余两颗,如今……

想必今日双方献出如此厚礼,主要还是因为如今的格局吧!从几年前开始,蚩尧就数次挑衅柒冉,而今已愈演愈烈,其野心昭然若揭。今兮莫皇寿辰,引得两国如此尊贵的人物来访:一位蚩尧手握重权的皇上穆启凡的义子南宫绝,一位最得圣宠的柒冉三皇子,怕是各怀心思。只看那兮莫皇的态度了。

看来,这宫宴的确热闹。此时众臣献礼完毕,宴会正式开始。

突然一火红艳服的妖娆男子临空而降,在众人的惊呼慌乱和大喊刺客之下,那男子灿然一笑,单手托一锦盒道:“这是我家公子的贺寿礼物。”然后长袖一挥,将锦盒射向不远处的皇帝,又转瞬离去。

皇上出手抓住锦盒,问道:“你家公子是何人?”

“公子说,你看过自会明白!”飘渺的声音不知来自何处。众侍卫慌忙要追,兮莫奇挥挥手,让他们退下。看那人来去无影,功力甚高,又岂是这些人能够追得上的,况且,他感觉到这人并没有恶意。

打开锦盒,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书仅三字:我来了!苍劲潇洒的笔体如青松傲然。兮莫奇握着纸的手渐渐有些颤抖。是他吗?他来了?众人只见从不当面表露情绪的皇上眼中似乎涌出了泪水,站立不稳。在众人讶异担忧的目光下,皇上稳了稳情绪,再抬头已是镇静许多,只是眼中还是一片欣喜和激动。于是,在那晚,皇上笑声不断,笑及眼底。没有人知道那张纸条上写着什么,但是,却肯定事关一个皇上很在乎的事,或者,是人。

一场慌乱过后,宴会仍然照常进行。水元重之前就想忧儿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厉了,现在看她举止,的确比素常冷静沉稳。难道……是澜儿?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真的是澜儿!那忧儿肯定逃走了!水元重握着杯子的手一顿,似被这个认知有点吓到了。难道无澜要嫁给二皇子?她不知道今天实际不止皇上的寿宴,还是给各位皇子选妃的宴会啊!这可如何是好?她这样做,想好办法脱身了吗?这孩子表面好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却是至诚至信之人哪!就和当年的凤主一样。她如此待忧儿,该如何以报啊!这次,决不能让她卷进去,即便不是先凤主的嘱托!

无澜早知道她并不能隐瞒多久,她也仅仅只需要一个分神的时间而已。爹爹的表情她都收在眼底,那眼中的忧虑……是为他自己吗?她不会牵累他的,她自会想办法脱身。目光游离之间,正与二皇子的目光对上,他含笑朝她点点头,她也颔首相回,便错开了目光。

长袖舞翩跹,在空中痴转流连;画扇遮娇颜,谱一曲哀婉缠绵。貌如羞花,婉转娥眉的女子!还是一场百花大会呢!

无澜惋惜地看着那些在台上奋力出彩的女子,看她们目光的焦点——那三个丰姿俊朗的皇子。那些人眼底毫无波澜,甚至毫无兴趣可言,即便有,想必也有无数宫妃侍女了吧!成功得到那些人的注意又怎样呢?从此庭院锁清秋,痴眼望断无人楼,道是姊妹,却是战不休!本是韶华好年光,何苦进那后宫墙?这也是她之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姐姐的原因之一,后宫,这古代女人的坟冢,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锦瑟年华,磨灭了多少女子的纯真之心!她在这方面很感谢父亲的忽略,也正是因为他的漠不关心,才让她可以不为人知地生活下去,保持一种安逸的幸福。如果有一天,这种生活无法再持续下去,她会离开,离开这个她再没留恋的地方,尽管她已生活十年。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故乡家国的概念。

也不知为何今天看到这些女子会有如此多的感触,也许是开始怀恋那已不知何时再见的姐姐,相伴这么多年,习惯了那澄澈不染一丝杂质的笑容,会让她的心变得很宁静,很温馨。

回忆,开始蔓延,如火焚身,席卷!

她没想到今天的宫宴还会有另一层意思——替三位皇子选妃。皇上虽未说,那些大臣打的却是这个主意,有的想借此机会巩固自己的势力,有的想为自己拥护的皇子增加筹码。无论是什么,他们的女儿也只是权谋下的牺牲品而已。

知道了这点,前些日子传来的婚讯也会今日当众宣布吧!无论如何,想让她安稳的嫁人,那是不可能的。

无澜就那么冷冷地傲视着众人,不发一语。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素衣淡姿、白纱掩面的女子,只余一双似是嘲讽,似是不屑的凤眼。终于,她开口说了一句话,对着上首的皇帝:“臣女不会跳舞。”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这个似乎毫无敬意的女子。

“哦?”皇上露出一丝惊疑。

“水小姐不是会弹琴吗?记得上次儿臣去丞相府之时有幸聆听小姐仙音,实是浸彻肺腑,刻骨铭心啊!”二皇子起身回道。无澜疑惑地看着他,自己好像与他并不相识,为何……他要管她的事,难道仅是因自己将会成为他的妃子?可笑!自己本只是不想被那些人当成赏鉴品一样品头论足,更不想自己被当成一件可供买卖的商品。素常无争,也只是在不碰触自己的底线之下,但并不代表可以容忍如此荒诞的事情,若需要,她不在乎得罪任何人,哪怕是当今圣上!

兮莫渊迎上她探究的目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站出来,只是不想让她惹上麻烦,不想让她被为难。也许她不在乎,看她如此大胆,可还是控制不住心底那股欲要护她的强烈愿望。

宫人抬出一张琴来,饰以珠玉,缀以琼瑶,甚是华贵,材质亦是绝品。

这落落红尘,痴痴执念,谁能舍了权贵荣华、爱恨情仇,拈花一笑?无澜冷哼一声,心念一转,明朗清新的曲子便从手中弹出,随即朱唇轻启,清雅婉转的声音随着那动听的旋律倾泻而出。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台上的人素手翻飞,衣袂无尘,华美的宫灯、七彩的霓裳,都在这一刻淡去。

声若梵音,人如琼华。那清音泠泠,婉转回旋,伊人婷婷,风华无双。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陷入到这首嗤笑红尘的歌中,淡淡的嘲讽,逍遥的心态,从这个清冷绝尘得到女子口中唱出来契合无比。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歌在皇上的寿宴上传出是否无礼,那女子的歌声仿佛有股魔力,让他们陷入沉迷。

兮莫奇静静地听着,心生怅惘。是啊!红尘多可笑啊,痴情也最是无聊。若华,没有你的日子,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心何所栖?我不要后宫佳丽三千,不要权野财势一身,只要你回眸一笑,对我说:“奇,回来了!”不是陛下,不是圣上,是“奇”;不是来了,不是到了,是“回来了”!那是夫妻,是家啊!是一个注定孤独的皇上最缺乏的,最渴望的温暖!最是相思,空惹相思,无处枕边忆,一转梦成痴,看你浣溪,与你相依,相见已无期!

曲罢,音歇,人立。

众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看着神思难辨的皇上,等待对那女子的判决。

“好!”皇上拊掌大赞,众人相和。“丞相之女确属不凡。”

“皇上抬爱,小女无忧莽撞,还望圣上宽宏。”水元重见皇上无怪罪之意,心下一松。

“丞相过谦了。水小姐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心性,的确让人惊讶。朕今日便下旨,将丞相之女水无忧许给二皇子兮莫渊,择日完婚!”

“这……臣遵旨。”唉,这事,怕是已经定了。无奈摇头,水元重担忧地看向仍静立于上的女子。

“皇上难道没听懂无忧歌中的意思?”无澜冷冷看着那个自作主张的男子。

“那又如何?”

“无忧无意嫁予二皇子。”

“难道堂堂二皇子还不被你放于眼中?”

“不敢,无忧只是不愿深锁宫墙。庭院深深,负了几许相思意。无忧的心,不在这里,在那沧海天穹之外。”无澜一手指天。

“呵呵……你这丫头,倒是挺合我心意的。可惜了,那好吧,你先暂时与渊儿好好相处一下,到时再做安排。”

众人看向那个敢和皇上讨价还价的女子,而皇上居然也没有生气,还在……笑?!

兮莫奇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纵容这个敢三番两次挑战他威严的女子,或许,是自从若华走后,便再也无人不把他当成这天下之主、九五之尊了吧!

无澜也没料到那皇上还挺讲理的,原只欲告诉他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而已,若不通,再想法子就是,总之绝不入宫为妃。

兮莫渊看着满目坚决的她,无意宫墙、无意名利,这滚滚红尘、恋恋华光又如何困得住你?无论如何,我欲得到的,便不会放手!

南宫绝也欣赏地看着台上女子,大胆、无畏、不慕荣华、不屈权势、凛凛傲气、猎猎风骨,可敬、可叹!

只是谁都没有看到阑珊灯火之处、如水月华之下,高高的宫顶上一个悠然斜卧的男子,场中一切尽收眼底。

极不平凡的一晚,也是极不安稳的一晚,终于已近尾声,所有人,长吁一口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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