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明安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安静下来,我帮他脱了鞋子扶着他在沙发上躺下。明亮的日光灯下,他整个人蜷在薄薄的空调被下。我坐着看了他一会,然后起身进了厕所弄了条热毛巾。
重新回到客厅时,他已经翻过身面向着墙壁了。我俯下身,帮他仔细擦了脸。起身要把毛巾拿回厕所时,他低哑着声音吼了一句:为什么你们都这样?
我怔了一下,伸手推了推他,"明安,明安,你醒醒。"
这回他把头往被子里缩了一点,没再出声了。
我守了吕明安大半夜,他睡得很安稳,没有说梦话,也没有做噩梦。黑暗中,我靠着沙发的横梗发呆。吕明安一向是有分寸的人,能喝得这样人事不省,哭得这样失态,肯定是遇到了让他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会不会是因为我?我猛的直起身。莫丛新把我当年流产的事情当着何子余的面捅了出来,何子余回去接他母亲来F城的医院。我和何子余一起去医院看了她,会不会何子余把我当年流产的事也告诉他母亲?
我感觉后背有冷汗往下淌,在医院时,那女人完全是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吕明安又去看她了吗?她说了我当年的事情?
我胡思乱想了很多,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吕明安的醉酒肯定和我有关系。想到他的醉酒和我有关系,我就不得不想天亮了我要怎么办这个问题。
夜一点一点深,我靠着沙发慢慢的睡着。我梦见了我的小时候,奶奶坐在厅堂前摘着刚从地里拔回来的花生,十来岁的我安静地坐在旁边帮忙。
"青青啊,长大了对你妈要好点。你刚抱回来那时,小得可怜,又长了一身的脓疮,是你妈妈天天去山上摘草药烧水给你擦洗。你的命是你妈一点一点捡回来的,所以,她骂你,打你,你都该承着。"
梦里我很清楚奶奶已经过世了,挣扎了好一番,才从梦境中醒过来。
天已经微亮了,我按了按发麻的头皮坐直了身体。
"莫莫。"朦胧的光线中,吕明安的手摸索着伸向我。
"明安,你醒啦,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喝水?"我一个激灵,这下是彻底醒神了。
"嗯,给我倒水。"他哑着声说。
我开了小灯,起了身进了厨房,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昨天凉好的开水。
吕明安接过后一口气全部喝完,然后他扶着沙发起了身,径直进了厕所。我呆愣着看他的背影,他对我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难道不是因为我?
"傻妞,你就这样守了我一夜啊?"他从厕所出来后,走到我面前拉起了我手。
"我怕你吐,没事,反正我白天睡得够多了。"我跟着他站起来,寻思着是不是该问问他昨天为什么要哭得那么伤心?
"赶紧回房睡个回笼觉。"他搂着我往卧室走。
"你昨晚..."
"昨天是我不好,连电话都没给你打一个,你担心了吧?"他低声问。
"嗯,你喝了好多酒,哭得好伤心。明安,发生什么事了?"我爬到床上,靠到他肩上注定着他。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有些事情我真想一辈子都不去面对,可是又不能不面对,昨天..."他顿了一下,"爸和妈又打架了。"
"就这事?"我狐疑的问他,早就听他说过公公婆婆感情不太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为这事不至于哭得那么惊天动地啊。
"莫莫,我一直没告诉你,妈外遇。从我记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昨天下午,爸从单位回家取个东西撞到妈和那个人在房间。爸把家里砸得乱七八糟的,妈后来给我打电话,只说爸心情不好让我劝劝。"吕明安搂着我躺下,"我爸告诉了我实情,从我记事起,我爸从没在我面前说过我妈的事情。可他不知道,我也撞见过我妈的丑事。所以,其实我对爱情和婚姻是很悲观的人。也所以,我的初恋一直到我出国后才发生。"
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试图传达一点力量给他。父母辈的事情,作为小辈,除了默默承受,确实不好说什么。
"昨天心情很糟,让你担心了一晚上。"他搂紧了我,"莫莫,睡吧。我保证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接你电话。"
"你也睡一会吧。"我往他怀里钻了钻。
这次醉酒后,吕明安对我的好又添了几分。在此前,他对我还有点大男人主义,有些事情会有直接就替我作了主。醉酒之后,不管我想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的支持。
他的纵容,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后来又去医院看过几次何子余的母亲,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异样,她总说,明安啊,你娶了个好媳妇,我家子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定下来。
渐渐的,我就相信,她真的忘了我,而何子余真的什么都没跟她说过。
张岱整容后,隔几天就给我打电话。漫长的恢复期让她几近崩溃,对于她那样一个不折腾就会死的人来说,必须安分守己的呆在病房那样的狭小空间里,确实是一项残酷的考验。
我在她的死缠烂打下去看了她几次,她面上的纱布拆掉后,整张脸肿得完全变形。
"我变漂亮了吗?"她几乎隔十分钟就要问一遍这个问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现在还在恢复期,等完全好了,肯定会变美女。"我只能这样安慰她。
"有没有一点像你?"她问得特认真。
"为什么要象我?张岱,你真把何子余的话放在心上,天啊,你是不是疯了?"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爱一个人,倾尽所有成为他想要的样子。莫郁青,你不懂啦。你以为谁都象你啊,老公孩子热炕头细水长流过日子?我的爱情注定是传奇。"她嗤笑。
"请原谅我不懂。"我呆呆的看她,"你这么久不去学校,没事吗?"
"我办休学啦,你怎么不问问我妈是怎么被我说服的?"她伸手戳戳我。
"反正你有的是办法。"我耸肩。
"我拿着刀架到脖子上,如果她不答应我真的就死给她看,她就没办法了。不过,她要我答应她断了跟何子余的来往,否则她就死给我看。"张岱又问我,"莫郁青,你猜如果让我在何子余和亲妈间选一个,我会选谁?"
"我不知道。"我喃喃的说,上辈子要造多少孽才会摊上这么个讨债的女儿。
"何子余。"她抬头看我,"如果一定要二选一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