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尽快将黑暗中那只看不见的“手”击败,毕竟敌暗我明,危险潜伏在不可知的地方,能解决一个是一个。而且他还在担心,担心韵蓝和清远到底怎样了,自从清远应了他一生之后就再没任何声息了,这正是最令他担心的地方。要说聂清远也是华山派的翘楚,深得掌门戊戌子真传,没道理这么久了还不过来接应他。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便是他现在尚且自顾不暇。哦,对了,一定是韵蓝出事了!想到这儿他出手更是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求速战速决。
可是对方还真是个难缠的主,那人并不使用兵器,只徒手与他相斗,而且动作很是迅捷。
据推断对方应该是个矮个子的老年人,一个老人能有此敏捷的身手可真就不一般了,连城不敢大意,全心迎敌。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对方仍未露败势,而且手法越来越诡异,招法路数颇不同常理。这里本来寒冷,可是连城的头上却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四周漆黑,他双目不能视物,只能听声辨向,这就被动了。
突然,对方爆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笑,虽说是笑,实则比哭都难听,那声音宛若自地府发出,似冤魂悲鸣,似厉鬼哀嚎,又似索魂者的呼喝。他只觉耳膜难受,一时辨不清那人出招的方向,出手就慢了一拍。于是,就在这一拍之间对方从背后欺身而上,掌中带风,直取他的脖颈!
眼看对方就要得逞,连城突一转身,倾城宝剑纵掼而下,淡蓝的清辉照亮周遭,也照亮了攻来之人的脸!他之前所猜果然不差,只见那人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形容枯槁,看他本已属耄耋之年,垂老之态,可是一双本该混沌污浊的眼睛却是透着凶残的光,凝结成一副嗜血的神情,暗夜里看来果真可怖。难道是因为他太过狠厉,所以地府都不敢容他?难道他是在燃烧自已的生命来满足对血的渴望?
想他没料到看似恍惚的连城竟然还能有回身招架之隙,所以在连城转身之际变招已是不可能,于是倾城宝剑就那样贯穿了他的左肩,而他一双尖利细长的枯爪也刮骨般扫过了连城的左臂。“哧”得一声,连城左边的袖子被那人撕碎,一阵疼痛袭来。
这本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却也是最有效的。原来,先前连城的失神是装的,因那人在黑暗中来去无踪,自己虽并未落败,却也讨不得任何好处,而且对方仗着诡异的身法东突西击,再那样下去,他自己必定力竭不支,任其鱼肉。所以连城故意卖了破绽给对方,以求将其重创。果然,他成功了。
那人忍着剧痛,勉力从倾城中抽身,飞速遁去,复又隐于黑暗。
一妙、两秒过去了,连城站在原地未敢移动分毫。此刻,这间密室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声息。
黑暗,还是黑暗,无边的黑暗呼啸而来,眼球捕捉不到一丝光亮。
压抑,还是压抑,左臂隐隐作痛,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叮”的一声掉在地上。他伸过右手摸了摸,怕是已经皮开肉绽了,不过这点伤是在他预计范围内的,为免失血过多,他撕了一块衣襟将伤口处紧紧绑上。
黑暗中,他深吸一口气,以排解心中的压抑。侧耳倾听,粗重的呼吸声传来,那人怕是伤得不轻吧。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刚刚那一剑已经伤了对方的心肺,而且后来那人自己生生于剑刃之上挣脱更是加重了伤势,以自己的一点小伤来换对手的重创,值了!除非他真是重生厉鬼,否则不死也定活不了多久了。
终于那人再也坚持不住,有所动作,只听悉悉索索的一阵衣袖摩擦之声后,是重重一声撞击的声响,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那人于什么地方打开了密门想要逃走。他赶紧循声追去,却终是慢了一步,门已经关上。
他四下摸索,想要找到开关,却了无所获。
这间密室的四周果然均是石壁,冰凉一片,而且石壁平整,没有什么像是开关的特殊地方。
他沮丧回身,准备再想他法,却无意间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顿时整间密室亮了起来。四周一切尽收眼底!
果然是一间石质的密室,六壁平整,毫无缺口,难怪刚刚摸不到任何开关的痕迹。四周每面墙壁上都架有一个火把,刚刚室内之所以亮了起来,是因为四面墙上的火把都亮了起来。
而此刻矗立在连城面前的却是一棵树,是的,的确是一棵树。先前也正是撞在了这棵树上,密室内才亮了起来。当然,这不是一棵真树,但是它枝桠树干齐全,完全是一棵树的样子,只是对方这样安排不知又有什么玄机?这树,在这空荡荡的密室里显得分外突兀,分外诡异。
对,密室里是空荡荡的,除了“树”、火把和他自己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正是最令连城担心的地方。虽然密室里骤然亮了起来,可是他却并无丝毫的欢喜,因为清远和韵蓝不见了!
可是刚刚清远明明应了他的,没道理不在这里啊,除非……除非一开始他们就没掉到这间密室里!难道那个声音是别人的伪装?!想到这里连城终于不能淡定如初,开始焦躁地来回踱步,细想今晚的每个细节,以期找出敌人的破绽,可是想来想去就是没有头绪。
思绪混乱,人也无名地烦躁起来,有些呼吸不畅,压抑之下,他愤然举手一掌拍向眼前的“树”。一掌下去,只觉右臂钻心地痛,这才想起查看一下自己受伤的手臂。
只见自己摸黑绑上去的衣襟已经为鲜血浸透,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滴了下来,刚刚自己明明已经点穴止血了啊,为何血还是流了这许多?他回头一看,地上星星点点的俱是血的痕迹。不过这些血迹定然不光是他一个人的,刚刚那个邪异老人也受伤不轻。离树不远的一堵墙边有一滩血迹分外夺目,估计刚刚那人重伤之后就是靠在那儿的,可见机关就离那儿不远的地方,不然他决计不可能那么快就逃走。
不管了,先止血再说,不然还没没找到出去的机关呢,也许就因失血过多而力竭了。他收起宝剑,靠“树”而坐,解开绑在臂上的布条。难怪止不住血,原来刚刚自己低估了伤势,那人真是阴毒,一抓之下竟能造成深可见骨的伤势。他从怀中掏出自制的金疮药洒上,蚀骨的痛意爬上心头,他咬牙忍住,又撕了一块衣襟包上伤口。
就在他包扎之后,感到什么东西落在了头上,抬头一看,怪了,背后的树上竟然落了花下来!不一会儿,幽幽的桂花香就充斥了一室,他捡起一朵查看,是真花。他仔细辨别了一下,还好,香味中没毒。可是压抑的感觉却比在黑暗中更甚。
对方费尽心思安排了这个局到底是要干什么?连城烦躁愈盛,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胸闷,呼吸不畅。不好!这密室不通气。他连忙起身灭了三个火把,只剩离树最近的那堵墙上的一把。
对手果然聪明,先让他浸身黑暗,并派人在黑暗中偷袭他,让他明白光亮的重要。如若邪异老人偷袭不成就点亮火把,这样贪恋光明的他就定然暂时不会想到那些火把会燃尽室内的空气,断定他必将于不觉间窒息而亡。这样一环套着一环,当真是费劲了心机想要置他于死地。难怪刚刚他会觉得越来越闷,越来越热,越来越烦躁,之前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担心了,现在看来是缺氧所致。还好,对方没有用小人之法来待他,否则有几个连城也是枉然。于是他打坐地上,平复心绪,静心思考,要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才是,可是开关到底在哪儿呢?
自打出得江湖,作为天下第一大庄的少庄主他也没少经受大风大浪,可是每次均能凭着缜密的心思、过人的智慧和高超的功夫化险为夷,以至于后来江湖相对太平了,盘桓山庄与临江阁之间的他戒心都没那么重了。所以这次才轻信于人,以致身陷囹圄,一筹莫展。
不过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戒心减弱了,还有一个原因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那便是他已经动了情。如果一个人动了情,他的心就软了,如果一个剑客的心都软了,那么他离危险就不远了。
习惯性地,他于怀中摸出瓷娃娃,对着咧嘴微笑的小城讲道:“雪儿,不知你现在怎样?呵呵……你定不会想到我此刻处境如斯。不过放心,我定不会让自己亡于此室!你可记得来年我们还要醉饮花间的约定?”他摸摸小城红彤彤的脸颊,眼神温柔,“如果你在就好了,有你陪我于这中秋之夜把酒畅饮的话,江湖恩怨均系浮云。我也不至因着一丝执念被困于此,还连累了朋友。”
说到中秋,突然一个上古传说于脑中浮现,他抬头望望落花纷纷的树,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挥剑于树干上砍去,果然,墙壁上的石门应声轰隆隆开了。
石门外面是另一条狭窄的木质楼梯通向下面,台阶上血迹斑斑,应该是那个邪异老人留下的,他拿下仅剩的一个火把顺着血迹一路寻下去,血迹于一个石门前消失。
这里面难道是敌人的巢穴?他伏在石门上静心聆听。因他内力深厚,听觉自然超出常人很多,所以石壁虽厚,他还是听到里面传来的粗重呼吸声。难道是那个受了伤的邪异老人?
不对,细细听来,除了那个粗重的呼吸,还有一个均匀细长的,除了这两个呼吸声外,再无其他声响,想来是清远和韵蓝二人。他在石门外仔细找寻,于附近的墙上找到一块突起的石头,试着一转,石门开了。
火把的照耀下,本来漆黑的石室亮了起来。亮光所及之处,韵蓝和清远一个晕倒在墙边,一个晕倒在地板中央。韵蓝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中央的清远看来受了伤,手臂和腿上均有血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