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兄你……”

还没等聂清远的一句话讲完，他转身过来摇摇头，“红颜令的事晚上再说，我出去买些好酒回来，今晚与你共饮。”

他出得门来，刚好看到叫茶回来的傲雪，“雪儿我们出去走走吧。”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客房，“去买些好酒回来慰劳一下清远。”

“哦，好的。”傲雪会意一笑，跟他走出客栈。

“你可知道现在我倒宁愿你像那个跋扈却单纯的小师妹一样能够忘掉一切凡尘俗世去一心一意地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被束缚在一份恩情中无法抽身去抓住身边唾手可得的温暖。其实你自己也是羡慕那样的生活的吧？”白衣公子抚着一棵梅树望向前方，可是那里梅树葱郁，他的目光中除了盘曲的树枝和饱经雨水摧残的梅花之外什么也捕捉不到。

虽说两人已是第三次穿越朱雀大街了，可是由于第一次经过的时候是赶往唐府，较匆忙；回来的时候又在为红颜令的事发愁，所以好好欣赏这里的繁荣还算是头一次。朱雀大街两旁商铺林立，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再加上沿街叫卖的摊贩，来往的各色人群，原本宽敞的街道竟显得拥堵起来。不过大家却并不恼这样的拥堵，恰恰只有这样的场景才能够让大家充分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别人，还有人情冷暖；只有这样的场景才能够让那些平日里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烦恼的人暂抛琐事，彻底放松一下；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他才可以感觉到原来她也只是一个会拿起这件东西瞧瞧、那件东西看看的好奇心尚未泯灭的小女子。她本来极擅隐藏感情的眼睛也会在看到尤为喜欢的东西时放出别样的光彩。

他默默地跟在她后面看着，这一刻他们之间是那么宁静，他不必担心她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感情来粉饰太平，这一刻她是真正地开心，这他能感觉到。

这时走在前边的傲雪又喊他了，“连大哥你快来看，这边的瓷娃娃好可爱啊。”

原来是一个卖唐三彩的小摊贩，摊上摆着各种姿态、或男或女的小瓷娃娃。傲雪拿在手里的是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女孩穿一身粉色的衣裙，眼睛笑得跟弯弯的月亮一样，嘴角扬得老高。

她怜爱地摸了摸瓷娃娃红扑扑的脸，“看她像不像烟儿？”

“果然与那丫头十分相像。”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道。

“买了送给她，她一定很开心。”

“小哥买一个吧，这么可爱的小人儿送人或者自己留着都好，本摊物美价廉，一个才两文钱，不是我夸嘴，满洛阳你也再找不出烧得这么好的瓷娃娃了。您看看这些娃娃的眉眼，再看看这衣服，都是我家娘子一笔一划画出来的，嘿嘿。”听到傲雪有意要买，那个小贩来了劲儿，话也就多了起来。

“呵呵，是啊，这些小人都很可爱。”傲雪附和。

“小哥真是识货人。”

“好，那这个小人儿我买了。”傲雪作势欲拿荷包。

“唉……世态炎凉啊，有些人某人才见了一面就要给人家买礼物，而有些人某人却从不关心。”被晾在一边的他故意摆出一副沉痛是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听了他的话忍俊不禁的傲雪。

“好了好了，那我就再买一个送给被冷落的某——些——人，免得被人家说我偏心。”在说到“某些人”的时候傲雪故意拉长了声调，然后她又选了一个胖乎乎、正咧嘴笑的男娃娃，一并付了银子。

“娃儿啊娃儿，以后你就叫小城喽，我把你送给某些人你不介意吧？”傲雪边走边对手里的男娃娃说，然后故作郑重地将那个男娃娃放到他的手里，“看他已经一脸开心地答应了，所以你可得替我照顾好他。”

“呃，雪儿真是体贴，送我这么……呃……这么特别的礼物，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接过男娃娃，捧在手里。

然后两人有说有笑向前面走去，留下兀自惊讶不已的小贩小声嘀咕：“这俩小哥怎么这么奇怪，看他们的感觉怎么那么像我和娘子啊？”

在听过生动的评书、浏览过诸多店铺、欣赏了精彩的杂耍和皮影表演之后，两人不觉已经逛了大半条朱雀大街。

“雪儿好兴致，跑了那么多地方，累不累？”他看着仍是一脸新奇的她问道。这一路走来，她基本都是逢铺必进的，可奇怪的是她看的东西多，买的仍只是那一男一女两个瓷娃娃。

“这边这么多好东西看，我怎么会累呢？”

“到底还是年轻好啊，看我老胳膊老腿儿的都快跟不上你了。”

“唉？难道某些人还嫌我送礼物的诚意不够，又要打趣我吗？”傲雪故作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打从他“耍赖”从她那里“骗来”那个小礼物之后她就一直叫他某些人。他无奈笑笑，“那是当然，要知道某些人可不是轻易就能被收买的，望以后多多留意某些人的感受哦。”

“贪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傲雪故意压低了嗓子学老人慢条斯理地仰天长叹。

这丫头才来两天竟也学会俏皮了，他看着她的样子呵呵笑起来。

这时她却已是收敛了玩态，正色说道：“不过真的要谢谢连大哥肯让我留在这里。之前一直待在梅园，从不知原来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当然，梅园也很美，不过那里是那种宁静的、出尘的、悠远的美。而这里不同，这里的美是喧嚣的、浓郁的、轰轰烈烈的，置身于这样的美中整个人都不由轻松活泼起来。”

“是啊，看周围人的脸上都是安宁的笑意，这样平凡的的幸福才是生活真正的意义之所在吧。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临江阁那个靠窗的位子？只因每次我感到累了、烦了，就会到那里小酌一杯，看看来往的人。不管是乞丐因为得到一个热乎乎的馒头而流露出的满足，还是小孩子拿到**葫芦时的欢呼雀跃，甚或是一对年轻夫妻之间的一个鼓励的眼神等等这一切都一切都会提醒我这个世界是温暖的，会提醒我应该为了明天而努力，提醒我为了整个江湖的安危而操劳奔波是值得的。雪儿你说对吗？”

她微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里有许多他读不懂的东西，“是啊，我们都更加喜欢看到别人脸上的笑容，这样我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认为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美好，可以给自己一个去相信每个人都很幸福的理由。可是这样我们也就慢慢习惯了忽略那些笑容背后的苦涩。谁又能保证每个人的笑意都是发自内心而不是表象呢？毕竟这个世界上戴着面具生活的人有太多太多了。”说着她的语气慢慢激烈起来，像是在为谁辩护一样。“是啊，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阳光普照，可是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呢？那里到底潜藏了多少不为人知辛酸与绝望，这些又有谁知道。”

“不管怎样，至少我相信那个卖瓷娃娃的小贩在谈到他家娘子时眼里露出来的骄傲与柔情是真实的。”他尽力让她想到好的一方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