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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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那边似乎起火了……”

大海一线崖山侧畔的杜家,此刻正一片火海,红亮的火龙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屋顶、梁柱、草木、人畜。

木头‘哔哔啵啵’的烧裂了,柱子中间被挖空的地方流出了金水、银水。

屋顶也坍塌了,掉下来成匹的绸缎,不一刻也化成灰烬。

草木被烤干,‘呼’得燃起来了,花木下深埋的酒坛被烤裂,酒香四溢,加速了草木的燃烧。

护院的恶犬浑身着火四处乱咬,小厮老仆着火的身影在院子里踉跄扑腾着,哀嚎不断。

杜府上空浓烟弥漫,乌烟遮蔽了夜晚的月亮,黑夜与大海一样看不到边。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衙门的厅堂里,聚集了武阳镇大小官员。

“早间听闻那杜老太爷被停职等候调令,这杜家也真是不幸啊!”刘大人看着孙大人满脸惋惜的说道。

这话里话外的,孙大人只听到了一个重点,杜家失势了。

杜家失势孙大人却是早就了然于心了。

“死了就死了,有甚大惊小怪,天干物燥起火不是很正常嘛,早就跟你们说过,要加大巡查和宣扬力度,这一大早的……”

孙大人和刘大人对视一眼,端起茶盏来淡淡的说道。

“但是大人,”府丁接着说下去,“那杜府应该是被人放的火,府里连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刘大人眼神一转,“一个活口都没有?何人放的火?”刘大人惊讶的望向府丁。

“是,回大人,我等仔细查看过,一个活口也没留,整个杜府都被烧光了,连鸡都是烤焦了的。那杜家公子尸首分离,而且看那手法……”府丁犹豫了一下。

“尸首分离?”孙大人正喝下一口茶,闻言差点呛了一下,连忙放下茶盏,等着府丁的下文。

厅堂内气氛有些凝滞,此时官员们个个脸上皆是疑惑。

“手法怎的?”刘大人和孙大人都往前探了探身子。

“似乎是受过专业的训练,脑袋是直接拧断了的。”

府丁接着往下说,“府中小厮断手的断手,封喉的封喉。那手法很是凌厉,应该不是一人所为,至少五人以上。现在属下已令人封锁了现场,因杜府毁损器物太多,有金银烧化,不好收拾,是以尸首也未抬出来。”府丁说完侍立一旁。

听了府丁的陈述,刘大人身子一怔,心惊肉跳的望向孙大人。

那杜家公子竟然是被杀的?还隐匿了这么多的银产?府丁的话听的孙大人刘大人心里直抽抽。

众人也都眼巴巴望着。

孙大人捻着胡须凝思,神情也开始复杂起来。

孙大人皱了皱眉头:“这杜家公子,可是得罪过什么人了?什么人连金银都不曾掠去,只管要杜家人性命?”

“那杜家公子三年中掳了五个小童,在街上砸过四家店铺,欺负的民众不计。那些被掳走小童的家人得了些银子,虽不甘心,最后也都因为惧怕他而不了了之。”

这几年来,杜家公子也造了不少孽,果然是报应不爽。

刘大人重重点点头,“可恨,实在是可恨,都是那杜家公子干的,所以现在是有人来寻仇了。我等差点也被他蒙骗了,别看他小小年纪,倒着实会搜刮财物。这人心肠又黑,上次被他骗去祭神,差点就将我们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着实报应。”孙大人也跟着点点头。

不过……寻仇?是寻仇吗?不对,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孙大人平时笑嘻嘻,却是个谨慎的人,谁家寻仇能寻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封喉,断手……“嘶,”孙大人一时头皮有些发麻,这究竟是何人而为?

是那杜家公子惹上江湖上的什么人物了?

很难说,那杜家公子小小年纪,一天到晚带着几个泼皮恶仆到处耀武扬威,想吃哪家酒店就吃哪家酒店,想揍哪个就揍哪个,想让谁去拍马屁就能让谁去拍马屁。上了衙门也见官不跪,还不好呵斥杖责他。

这幸亏是死的早,要不死的话,以后难免还会将祸端惹到我们清水衙门来。

正思付间又有府丁跑来报事儿。

“禀大人,方才在走马街王家庄一户空院内,发现两个杜家小厮尸体,一个被墙体砸了面门而亡,一个似乎死于非常厉害的毒物,仵作们正赶去勘验,属下特来上报。”

那府丁气喘吁吁的说道。

又是杜家人……刘大人惊得立刻看过去,感到背脊一股发凉。

“孙大人,这杜家公子恶行累累,以至被人寻仇致死。此事一定要严查,给百姓一个交代,他到底掳了几个小童!又做了哪些伤天害理之事!”刘大人满脸义愤的看着孙大人。

孙大人看了他一眼,这刘大人还真的抖起来了,马后炮打得震天响。

孙大人脸上就有些不屑,忙低头“咳”了一声。

下面众官本来如坐针毡。有几个职位低下的,只因上了这条船,大家休戚与共,今日商议才有坐的位子。

即使这样,他们也只敢在末位,只将屁股略沾一下椅子,做做样子而已,其实真功夫还是在那腿上。

往常这些人都多少得了杜家的好处,所以才将杜公子纵容的无法无天,如今事情闹大了,上峰要追究下来的话,合府的人怕是要被一锅端,谁的屁股也落不得干净。

见刘大人似乎有追究的架势,这是真还是假?

有几个胆小的差点就坐到地上。

正堂孙大人素来阴狠,平时笑嘻嘻的,那是同大家客气,真碍了他的眼,被如此一个由头发落了都不知到何处喊冤去。

但见孙大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有的人就又想,或许孙大人会为大家开脱,官场的事儿嘛,欺上瞒下好做官。

孙大人此刻在仔细的琢磨。

杜家公子身上劣迹斑斑,造的孽多得数不清,应该确实在江湖上得罪了什么人。昨天他来府上一闹,还弄的自己一整晚没睡好觉,现在却突然死了。

杜家公子死了,就不再有人捏着咱们的把柄,所有的恶名都会随着他的死风吹云散。

况且,他家中还有烧化的金银,那也是一笔意外的横财,只是便宜了这帮属下,不得不分一些给他们。

还有这个刘大人,胆子小,见风使舵说话也不知轻重,他的嘴也要堵一堵。

这事儿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大伙既然已经知道杜家有钱,就让刘大人去接这个山芋罢,到时候吃一起吃,烫却只烫他一人。

这倒成了件好事情。

想到这里孙大人又立马释然,笑嘻嘻端起茶碗,“刘大人,放宽心,请茶,众位,请茶。”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方能服人。他再作恶,也是我治下之民,不能弃之不顾啊。”

孙大人又抬起头来淡淡的笑道:“刘大人向来忧国忧民,最是懂得体恤乡民,就由你来处理吧,一定要妥善,待查验清楚了,要将事情详细报与上司,就说杜府失水,乡民们都踊跃相救,怎奈相隔遥远,以至杜府上下尽未幸免。”

刘大人一听就乐了,想到那满地流淌的金银就激动不已,忙道:“对对,孙大人说得极是,来人!”

“在”两个府丁立马站了出来。

“你俩速带人去崖山,严守现场,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将善后事宜安排好,我随后就到。要查明所有死者身份,有来认领的,发放抚恤银子一两白布三尺,无人认领的,就地掩埋。”

刘大人挥手吩咐道。

两个府丁得令,出门上马,一路扬鞭奔向崖山。

武阳镇的秋天特别清爽,青色的石阶路,错落的民宅。

几个小孩正在爬上树往下摘柿子,柿子‘吧唧吧唧’掉下来,砸在下面几个更小的孩子身上,小小孩子先是笑,忽然“哇哇”哭了起来,抹了一把柿子往嘴里送,又笑了。

更大的几个孩子不怕水凉,也不怕家里大人追着打,一个个脱的赤条条,一手举着衣服,从河这头走到那头,另一只手里还攥了一条泥鳅。嘴巴冻得发紫还咧着嘴笑。

河岸上还有农家女眷在浆洗衣服,棒槌打的‘砰砰’响,因为蹲的比较低,白嫩丰满的身形随着那节奏不停的抖动。

王之琪身旁一个小厮呆呆的看去,不由的看傻了眼。

“朱二!”王之琪“啪”一下拍在那小厮后脑勺上,小厮立马回过神来。

“瞧你那口水流的。”王之琪一边目不转睛看着那女眷,一边喝道,“就不能正常的看么?”。

小厮摸摸头,“不是,之琪哥,你没发现么?”小厮说道,“这武阳镇是愈发的热闹了。”

王之琪一行骑在马上,望着街上一派祥和的景象,这里的气氛确实和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同了。

“咦,堂爷爷真是厉害,祭祀一过,武阳镇都回阳了,果然大不相同了。”王之琪嘀咕着说。

走到一个路口,远远的看到路边聚集着好多人,都好兴奋的样子,隐隐约约的……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前面是有什么好事么?”王之琪不由的好奇,“驾”他一边加快了马速,一边喊道,“快瞧瞧去,前面有好事儿,那些人都高兴的很呢。”

几匹马儿急促的跑来,人们却依旧围在那里没有避让。

好多人围着路口,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听不大真切。

一群官府的官兵正在路口上拉起了白线,摆上了石头,不许人上前,也不许人通行。

“这是怎么了?”站在路口前看着这番景象的王之琪不由勒住了马。

“下马,看看去。”他往四周望了望喊道。

旁边一家茶馆,里面坐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茶博士正提着茶壶穿梭其间,忙得不亦乐乎。

“昨晚出的事……”一人小声的说道,“好像是起火了,小老头那房子修的又太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究竟怎么回事也不知道。”

“唔,出事儿也是活该,十里八乡的百姓谁敢去他家门口转?看他造的那些孽吧。”

王之琪有些发怔,盯着说话的人,“谁家出事儿了?”

眼瞅进来的这一行人都是生面孔,有人忙咳嗽了一声,大家得了信就都不说话了,“咕嘟咕嘟”的各自喝起茶来。

王之琪有些纳闷,手一挥领着几个小厮又退了出来,自己惦着脚尖去那窗户下站着听墙根儿。

“他家的事儿也轮不到咱们瞎操心,人家不是和刘大人是朋友么。”

窗户内一个声音说道。

“对,对。往日刘大人和小老头不是兄弟相称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呵……啐。”男子往窗外啐了一口。

“娘的皮……”窗户下传来一声喝骂。

“咦,谁?外面什么人?啊,我不知这窗下有人哩,你站那下面做什么,你们不是外乡人吗?”

吐痰的人推开窗户,见一人正恨恨的立在那窗户下抬头上看,额头上还挂着一溜。

王之琪悻悻然举袖子去擦拭,“路过这里讨口水喝,不行吗……”

两人正一言一语的干对答着,忽地听大街上一片“啊”的骚动,“来了来了,快看,抬出来了……这是都死完了啊……”

“我看到抬了好多个出来,有的连布都没盖,都跟木炭一样……”有人说道。

茶馆里的人顿时都呼呼啦啦奔到门口看。

什么抬出来了?王之琪也跟着跑过去看。

“什么抬出来了?”一个杜府的小厮问旁人。

“哎呀,一会你自己去看,马上就过来了。”

“想不到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啧啧……听说一个活口都没留,杜公子头都分家了,这杜家小老头是得罪谁了吧?”有人接着说道。

茶馆的人全都挤了过去,街那头也涌过来一些人,旁边的木板门内也接二连三跑出许多人来看热闹,人越来越多。

杜家?杜家小老头?堂爷爷?王之琪猛地打个机灵,瞳孔蓦地溢出满眼的惊恐。

王之琪脑袋嗡嗡作响,他急速奔过去,被一个兵丁喝住了,只得远远的站着看。

只见那边路口拐弯处,一个接一个,被烧成炭色的木头桩子般的身形被抬了出来,摆在地上摆了一排。

一会又来了几辆牛车,兵丁用布条捂着嘴巴,挥挥手,仵作们将那些尸体抬上牛车拉走。

王之琪急忙从另一条胡同穿出去,大步奔向堂爷爷的住所。

王之琪猛然就呆了,前些天还矗立的杜府已经不复存在,眼前是一片孤零零的废墟,残垣断壁上还冒着青烟。

王之琪望望天,在大街上呆立了好半天。

“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

随着王之琪的这声喊,正在下棋的杜家父子惶惶然望过去。

“回来了……”

“发生什么了?什么不好了?”

只见王之琪连滚带爬的冲进屋里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太爷,大事不好了,杜家……杜家被灭门了!”

杜老太爷吓得双手猛的缩到胸前,一个激灵站起来,浑身的肉都在颤抖,“你说甚浑话,我杜家……你说甚……什么杜家灭门了?你给我说清楚!”

王之琪慌慌张张的磕了个头,抬起脸来望着杜老太爷:“堂爷爷家……堂爷爷府上的人,全被烧死了,一个没留,全都烧成了炭。”

“烧……死了?”杜老太爷够下头,眼睛瞪的老大看着王之琪。

“什么烧死了?”

“当地百姓说……说是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堂爷爷他……他身首异处!府里人也全都死光了……”

“咣朗”一声,杜老太爷脸色立刻大变,双手捂着胸口,身子一个摇晃站立不稳就要向后仰去。

“父亲怎么了?快来人!”杜承风手快一把抓住老太爷大喊,“父亲……”

王之琪也脸色苍白,手脚发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杜老太爷看向儿子,眼中满是惊恐。

杜承风也惊的面如土色般。

灭门???这两个字似乎是在应验着什么……不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灭门?我又没有掳小童,我也没有杀人,堂叔所做之事皆他一人所为,与我杜家何干?

杜老太爷猛地抬起头来,“天哪,那个巫女……”

杜老太爷喊道,一脸的恐惧抖索着手指向外边,“儿啊,我们家是受那巫女的诅咒了。赶紧,赶紧回武阳镇,赶紧回去迁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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