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捉小孩儿来作甚?还勾结当地官员?那些官员们是吃什么的?”允庆浮现出一些不可言说的神情来。
不管是什么人,敢要皇孙性命的,皇子心中还是有几分数的。无非就是那几帮争权夺势的几大派而已。
皇子也好,皇孙也罢,无论成年及未成年,如果成了他人绊脚石,定难免遭陷害、屠戮,以绝后患。
可是怎么又突然冒出个小孩儿来了?这个小孩儿又是做什么的?
“那地方叫甚?”
“回殿下,那地方叫作武阳镇,属南城管辖。”
|“一个镇?”皇子疑惑的望向侍卫。
“回殿下,是个小县城,叫做镇而已,当地百姓有个传言,说此县百年来被海神所镇,所以百姓们都叫武阳镇。”
“速去暗查!”皇子凝目一声令下。
入夜时分,一队快如闪电的黑色快骑,势如霹雳的飞快往城外奔去,瞬间隐没在黑夜。
日头正浓,杜府门前两棵银杏已经染上秋色了,点缀着些许金黄。
“果然是秋天快来了啊。古人悲秋,候鸟南飞,官府秋决,总是没有好事。”杜老爷定定的站在那里看了一回景,回过头见儿子在书案旁写字。
儿子看上去也有些心不在焉。
“你把王之琪找来,派他个差。过两天就是重阳节了,该孝敬的还得孝敬。”杜老太爷目光看向门外,脸上沟壑纵横。
孝敬?什么孝敬?
杜承风放下笔扭头看着父亲有些不解,“我爷爷不是早去了吗?要每年六月初四才给他烧二两银子的纸钱,不是已经烧过了吗?”
“死了的才打算孝敬吗?是你堂爷爷那边,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杜老太爷皱眉打断儿子的话,脸色忽的阴沉下来。
一旁收拾笔墨的丫鬟一个不小心,将砚台里的墨洒了些出来。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杜老太爷周皱了皱眉头。
丫鬟慌慌张张的擦拭干净后急忙低头退下。
杜老太爷回过头望着杜承风。
“打断腿连着筋,那日我们悄悄的走了,你就不怕他挑理?还好他年纪小就喜爱黄白之物,这下得给个大礼才能糊弄过去。家里的小厮去了怕是会慌张,叫王之琪去,多给他几贯钱就是了。那种人家门低下,连他爹最后的棺材本儿还是我给张罗的,当年那王之琪虽小,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倒也是,谁去也没有他合适,好歹他也算个街市滑头,长期混迹于市井之中,各色人等均都见识过,既骗过人也认识许多骗人的人。
算起来这王之琪也不是外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东家的钱粮往来交与他还是最放心的。
杜承风答应了,起身望向侧院。
“去叫王之琪。”他随口喊了一声。
王之琪正翘着二郎腿在厨房里和众小厮五马六道的吹着,吹嘘着小厮门没有听过的新鲜事儿。
“那年我还小,跟我爹随着老太爷在外地任上,有一天老太爷急需送个信,我替了我爹去,九十里路我一天一个来回。”
“王大哥腿脚没得说,九十里路也不在话下。”
“你知道个球,九十里就有足足六十里是山路,我午后回来走到一个山沟天就黑了,再翻过一道岭就是大路,突然我觉得脑袋后面一阵凉……”
“啊……”
“我回头一看,好家伙,黑黢黢凶巴巴,头至尾一丈,爪到耳八尺,眼睛核桃一般大,鼻子苞米一般长,张着嘴巴“呼呼”对我喘气。吓得我啊,差点就尿裤子。”
“啊……”众小厮也听得紧张起来。
“还好老子够胆量,想起我老子跟我说,狗怕猫腰它怕瞄,我就跟它耗上了,盯着看了足有半柱香。”
“啊,后来呢?”
“这家伙在当地叫做老猫猴子,后来它就怂了,溜了。”
“王大哥,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一个小厮问道。
“你笨啊?王大哥方才不是说了,是狼,狼怕瞄。”
“瞄是猫啊,狼怎么会怕瞄。”
“不对,是猴子,王大哥说了,那东西叫老猫猴子。”
“不对,是猫……”
众小厮争得不可开交,王之琪翘着脚听他们吵。
这时门被撞开了,当值的小厮进来说道:“王之琪,杜老爷叫你。”
一听东家召唤,王之琪立马放下了脚整了整衣衫,一路小跑着过来这边。
“太老爷望安。”
“唔,你再给我具体说说那日在林子里的事儿,听之明说,那楼家女儿还打了你们?”
杜老太爷望着王之琪问道。一边上下打量着王之琪的身子骨。
这王之琪身量消瘦,看上去也没有几两肉,如果堂爷爷身边那些小仆……若是将他打一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消?
王之琪马上解释道,“老太爷,我们那次是中了楼二中的阴谋诡计了,那小女娃……也就是会些花拳绣腿而已,是个花架子。当日林子里又有楼府一众家丁,个个都生龙活虎的,那日……是他们运气好,好汉也难敌四手不是?”
那杜大人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那日挨打的事我捂都捂不及,这就给传了出去。幸亏只是说给杜老太爷听,不然以后我王之琪还混不混了?
王之琪大咧咧笑着,一面偷眼瞧杜老太爷的脸色,这胖老头倒是有些疼惜自己的。王之琪忍不住又笑了。
杜老太爷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闻言点了点头。
“这南城街上谁不传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醒了个女儿傻乎乎,把一家人哄的晕乎乎,路人看了气呼呼,原来是眼馋的在哭。”王之琪又笑道。
杜老太爷听得“哼”了声,杜承风却忍不住,“噗”得将一口茶喷出来。
“听说一甫那个女儿还在林子里盖了座房子?”老太爷问两人。
“东家,用竹子盖个房子真不是个难事儿,乡下人哪个还不会了?也就你们城里头的富人不会……这个,你们哪屑于做这些粗活笨活?那算的甚本事?给她传的这么邪乎。”
王之琪不屑的说道。
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杜老太爷心里暗自筹谋着。王之琪还不知道那香,这事儿可不能让他知道。
“唔,之琪贤侄,我交给你一个差事,让别人去我也不放心,只有你才是有能干又忠心的。你去一趟武阳镇……我这个叔叔年纪不大,好顽笑,他胡闹你放下东西就走,不跟他玩就是了。”
杜老太爷如此这般吩咐道。
“小的明白,堂爷爷倒是个厉害人物,小小年纪就在武阳镇混的风生水起,比我等强上百倍了。”王之琪眼里全是羡慕。
“他一个孩子懂多少事?不过是辈分大,你要小心对答。”杜老太爷故作苦笑的说道。
“诶,老太爷说笑了,堂爷爷是何等英雄气概的人物,将来必成大器的。”王之琪用袖子揩了下鼻子。
杜老太爷瞥他一眼,应该还是抗打的吧?又转头对杜承风说,“明日你多给贤侄几贯钱,这天儿也冷了,让他自己做身衣服去。”语气里是满满的同情。
“谢老太爷!”王之琪笑的越发开心。
杜承风在旁边听着,感叹父亲不愧是深远的城府。
武阳镇衙门里,堂爷爷一等人在下方乱哄哄的吵,把院子里树上的鸟都惊飞了几只。堂上坐着的两位大人正襟危坐,默默的看着下方的小个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贼人跑了,还毁了我武阳镇百年大业,你们也不想想办法去抓么?”堂爷爷激动的在堂下方向前走了一步,踩到自己的长衫,不小心绊了一下。
旁边杵着水火棍的衙役们一边偷笑着,一边瞄眼看向大堂上的官员。
“刘大人,此时他们应该还未走远,应该兵分两路,一路捉拿那抢走小童的小儿,另一路捉拿那妖女。”
堂爷爷催促着说道“捉到了快点投入大牢,给他们用大刑,然后在祭祀大礼上为祭祀正名。”
官员都已经听累了,向前倾了倾身子,一手杵着下巴,目光都落在堂下那张扭曲的激动万分的小脸上。
“杜公子,一大早的你是来说笑的吗?”其中一个孙大人笑意吟吟的问道。
“咳……是这样啊,”旁边的刘大人放下了手发话道,“捉拿人倒是很容易,可是当日参众者上达千余人,造成的影响已经无可挽回,现在整个镇上都在传这事儿,我看还是算了吧,免得劳师动众。”
堂爷爷眯起了眼,眼光闪了一闪。
“是啊,刘大人曾多次说过,首先要安抚武阳镇百姓,安抚民心才是大事儿,”孙大人堆着笑说道,“杜公子乃人中之杰,如此道理应该更懂才是。”
一个小毛孩而已,根本就不算什么,更何况现在已经身败名裂,他又能谋划些什么?还是……早点划清界限为好。
堂爷爷在下方望着上方肥胖的脑袋,又望了望身旁衙役手中的水火棍,恨不能将那棍夺过来把那脑袋给劈开花。
想当初,从我这里拿钱的时候一个个是多么的和蔼可亲,相互之间称兄道弟,恨不能两个人穿一条裤子。
如今见我失去势力了,便露出了真正的嘴脸,也嫌我裤子小了兜不住了。
“怎么能算了?”堂爷爷哼了一声,直了直腰杆,“倒要请教两位大人,何故不肯派兵抓人?”
堂上的人却好似没有在听他的话,自顾自的说开了,“对啊,那家酒楼的酒还不错。”
“唔,改天一起去瞧瞧去。”
“以前我可也是给过你们好处的。”堂爷爷喊了一声,凶神恶煞的看着上方的人。
“什么好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堂上的刘大人吓了一跳。
“杜公子,这话从何说起?”那位笑面虎孙大人又含笑问道,“难不成,你贿赂过我们?何时给了我们什么好处?这可真是……呵呵呵。”堂上响起笑声。
“什么好处难道要我说的直白?你们心里清楚。”
堂爷爷突然激动了起来。
“当初你们私下找到我,要我每年出一个小童,你们负责唬弄老百姓,我杜某能在这武阳镇年年举办祭祀,可少不了各位大人的功劳!我以往每年都给了各位大人好处的,单就买各位的字画就不少钱了,你们真当自己划拉几笔字,画几只呆鸟就值那许多钱么?怎么,这得了银子在手了,我现在遇上难题,你们这就想撇清?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堂上的说笑声停了。
杵着水火棍的衙役们都低下了头。
一个毛孩子怎么闹怎么吵都不足以震摄他们这几个当官的,震摄他们的是这毛小孩狗屁不懂还胡话连篇,这胡搅蛮缠的劲头,着实让人头疼。
两位大人对视了一眼,“什么好处?我们什么时候收过他的好处?现在润格也不许了?”官员脸上的表情都莫名其妙还带着惊愕。
堂爷爷再不说话,站在下方,眼睛里恶狠狠的光狼一样的射向上方
官员们看着堂下方那眼光凶狠的人,都不由打个寒战。
“你……你这年轻人好没道理,你有本事你自抓去,我们又不拦着你,可是……”刘大人站起身来,带着几分无奈说道,“可是你非逼着我们出兵,这算怎么回事?那不是让我们寒了老百姓的心吗?”刘大人喊道。
孙大人又笑意盈盈的劝着刘大人:“诶,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跟一个娃娃较什么真……你看他,长得还没这案几高。”
堂上人又咯咯笑了起来。
“好,我自己派人就是,先去收拾了那几个,我们的帐,回头再一笔笔算。”堂爷爷一咬牙撂下这句话走了。
身后响起一阵啧啧声“这小孩可真是了不得哦……现在的小孩叛逆的很,啧啧。”
这帮老不死的,看我这个年纪小的怎么收拾你们!堂爷爷咯噔着牙,心里这般想着。
“六哥儿,人呢?赶紧给我死出来!”一回到那小小的府中,堂爷爷又成了土皇帝,一撩袍子坐在正堂大喊。
门外马上传来回应,“主人,我在。”
脚步声“踢踏踢踏”,六哥儿儿跑了进来。
“主人。”六哥儿站在一旁,看着小主人气的扭曲的脸,“小主人有何吩咐?”
“今晚开始,你去物色几个小童……将脑袋拧下来扔到那刘大人府门前!”
边上老仆和六哥儿听得面色一变!
“……这,外面风声怪紧的,这样做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刘大人再傻也定会知道是咱们干的,如果再治我们一个罪……”六哥儿儿话还没说完。
听到这里,堂爷爷再也耐不住满腔的怒火,将几案上的茶盏等物猛地一扫。
“我不惧,就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六哥儿立马住了嘴低下头。
“想治我的罪?他们治我的罪?我有什么罪?啊?”
堂爷爷又踹出一脚,几案被踢翻了。
“主人歇歇气,可不好这般冲动,俗话说气大伤身,主人要静心养生。那样做……真会惹上官司的。”老仆在一旁劝道。
“把你那老嘴闭上”,堂爷爷骂道:“千年的王八成了精,倒教训起我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