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莫慌,有三个本家的孩子,三个亲戚的孩子,至于例银先生倒不用担心,每月十两。”老太太含笑说道。
十两?天哪……张牧遥一阵激动,每月四两……这一年下来,那得多少银子?
“张先生初来,想必也累了,不如先歇过这两天,重阳过了再开课如何?”今天折腾了一天,老太太感到着实疲惫。
“先生,改日我向先生请教诗经可好?”锦茵开口问道。
在先生面前开口讨论学问,那是最最得体不过的了。
“小姐还知道诗经,真是不错。”张先生笑着点头,这小姐不错,比那云阳有礼貌多了。
“先生,我们会好好跟着你学。”另一个孩子喊,看着有这么多的学伴,孩子们心里开始兴奋起来。
孩子们围着张先生纷纷发言,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景辛子看着云阳,云阳看着花圃里的蝴蝶,这一切锦茵都尽收眼底。
锦茵愣了一愣。
“那是个疯子,那明明是个疯子!”锦茵回到房间,丢下头上的点翠花饰,大声喊道,眼圈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二夫人忙过去问道。
“娘,昨天那疯子胡说八道的事儿就算了吗?”锦茵看着二夫人问道,“就没人去撕了她那张嘴?”
“哎……”二夫人被吵的有些头晕,“你爹都那个样子了,你都不问一句。”
锦茵现在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虽然书读的不多,起码的道理应该懂一些的吧。
“我们家可够倒霉的,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以后看看满大街的人怎么笑话咱们吧,那么恶毒的话她也能说得出来,还放她出来丢人现眼作甚,把她关起来得了。”
“她自己感觉还很好,所以说,这人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二夫人表情十分认真。
“她以前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来偷我的衣服穿,如今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到处招摇。以为自己品貌皆佳么?”
是啊,哪有我女儿一向品貌出众近乎完人,没想到那妮子活过来后,好似就为了和我这一家子来作对似的。
“找个机会再收拾她。”二夫人气恼的一拍桌子,“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她。”
杜府大院,廊下的杜老太爷看了眼站在门那边的青乌子着急的搓着手。
这青乌子和上次云阳一样,进了门便站在院当中,一言不发。
“这位先生,如何啊?”杜承风见这位先生也是如此,说话声音都打着颤。
“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驯俯。一个能称为龙穴的地方,前有明台,后有靠山,左右有砂丘环抱,有河流环绕。”
青乌子缓缓说道。
杜老太爷听得两眼放光:这不就是说好嘛,看看,看看,这才是真人,比起上次那个疯子……
“可是这些,你们宅子都没有啊,相反的……”青乌子慢悠悠的说完这句。
杜老太爷听得一嗝,“然后呐?”他看着青乌子,这慢悠悠的语速真是急死人了。
青乌子又住了口,似乎不愿意再接着说下去。
“……等等,相反的什么?先生请直说。”杜老太爷忙问,从廊下椅子上站起身。
“许是你们家祖上造了什么孽,这宅子……已然是青龙断头的格局。”
青乌子说完垂下了头抱拳施礼:“多有得罪了。”
“青龙断头?那又是什么啊?”杜老太爷急急的围着青乌子打着转,“你接着说完啊。”
“那是会死人的!”
杜老太爷像被火烫了一下。
“老爷,老爷,那地方并不是楼府……”小厮一进门就气喘吁吁的喊。
“是哪里?”杜承风听得心里松下一口气,那就有办法买过来。
“……可是那地方,是楼府的钱庄。”小厮喘匀了气,最后来了一句。
杜老太爷眼睛一直,一屁股重重的坐回椅子上,表情呆若木鸡。
那可是别人家的荷包,是轻易能碰的么?
入夜时分了。
二夫人在门前踌躇了许久,咬了咬下唇,一扭腰大了胆子跨入房门。叶二老爷一回头,二人就张飞看王八——大眼瞪着小眼。
“哎呦你真是作死啊。”
二夫人一边这样喊道,一边急急走上前,作势要看楼二老爷的伤:“我都给你说过多少回,不要为非作歹,离你那些个歪瓜裂枣的狗腿子远一些。你没听老太太说么,那些人生的就不好看,一个个鼠目獐头。今儿幸好我机灵,不然呢,老太太以后还怎么信我们?我表面上胡搅,心里可是爱你疼你呢,晚上关起门来的才是一家。”
“俗得很,俗得很,我牙都酸了了。豁的你多大的功劳似的,有你这么欺负伦的吗?”
二老爷喊道,有些口齿不清。
嘴还肿着,不激动还好。
“好啦好啦不生气啦,嫁鸡随鸡,嫁个串就随个串呗。难不成要让老太太觉得我也参与了其中?那以后哪里还有我们家的活路?”
二夫人整个身子靠上去,学着戏文上那撒娇女人的动作。二老爷一听婆娘这话粗鄙不堪,却似乎又有些道理,想要骂两句什么,自觉嘴巴肿着骂架非常费劲儿,她嘴上又没个把门儿的,争急了还不知她会再喊出什么话来,便忍了口。
对,在这节骨眼上,可是不能再闹了,保不定把老太太惹毛了,以后不给使银子了,那才糟糕了。
“可不是么。”
“睡罢。”楼二老爷没好气的说道。
“……”
夜色深沉,万物寂静。
子尽丑初时分,只听得更夫由远及近“邦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邦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又远了。
丫鬟听得梆子声,俯身去掖了掖荣哥儿的锦被。
蓦地,一个尖厉的女声从荣哥儿的房里传出,划破了黑色的寂夜。
“不好了,荣哥儿这是怎么了,荣哥儿快醒醒……!”
楼二老爷被叫声惊醒,急急披衣举灯来到荣哥儿房中,那丫鬟正急得陀螺似的打转。
“荣哥儿白天着了凉?”楼二老爷看着荣哥儿问丫鬟。
“老爷您来看,荣哥儿这模样好骇人……”
二老爷慌了神:“快,还愣着干什么?唉你看着我做甚么?眼瞪得跟个二郎神似的……还不快去请大夫。”说完抬手作势打丫鬟。
丫鬟赶紧跳起来择门而去。
楼二老爷房里人都陆续悉悉索索地起来了,一众丫鬟婆婆围在荣哥儿房外,有那眼窝子浅的老妈子就“呜呜”的哭,众丫鬟也跟着抹眼泪。
哭声在夜里传出老远。
云阳房内,木兮被扰得睁开眼:这声音不是伺候荣哥儿那几个老妈子吗?难道荣哥儿病了?想必是病的厉害吧。一翻身,木兮却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一个身影此刻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望着外面,在黑夜中一动不动,甚是吓人。
“谁?”木兮丫鬟声音都发着抖。
云阳回过头来,眼睛晶晶发亮。
“哎呀……哎呀你可吓死我了”木兮用手抚胸顺气,这小姐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来捉弄我……
云阳摇摇头:“木兮,你听。”
一阵阵隐约的呼嚎声钻过窗缝,传入到这厢。
“哦,好像是荣哥儿病了。”木兮跪坐着伸脖望了望。
云阳看着墙角那跳跃的地灯火,眼色有些迷蒙,她微微摇了摇头。
“木兮,荣哥儿可能不是病了。”她转身抓着木兮手臂说:“荣哥儿许是被那哥哥的魂儿给缠住了。”
木兮只觉一股凉气从背后蔓延开来,背后便是窗户,她不敢回头看。
“你是说……公……大公子?”木兮牙齿打着磕巴,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
云阳蹙着眉思索,侧头向木兮:“你没发现荣哥儿近日神情浑浑噩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