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韶光候在院门口,见到罗清凤出来,连忙迎上去,关切地询问。
“已经醒了,并无大碍。”罗清凤回了一句,问道,“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韶光尴尬一笑,道:“我以为他现在最不想要看到的人便是我了,这种心情我能够理解。”
罗清凤走了两步,闻言回头道:“这是不是说我做得太糟糕了,明明没有那样的意思,却让所有人都误解了,以至于如今……曲宁说要回章台去。”
“章台?不是说那里没有亲人了吗?他一个男儿家,到那里怎么生活,以后又怎么办?”韶光讶然,随即又歉疚地说,“是想要避开我吧!”
“我以为他是想要避开我!”罗清凤拉住了韶光的手,韶光并不挣扎,反而回握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日后,曲宁已经全好了,却仍然执意要去章台,罗清凤苦劝不得,便开始想要怎样安置,她领着官职,再怎么也不可能陪着曲宁去章台,而若是任由他在章台独居,又怕那等宵小对他不敬,于安全考量,总没有万全的办法。
最后还是韶光提醒,这才想到可以去问问虞万两,看她家在章台可有相熟的人作为托付。
“章台么?”虞万两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那等小地方我可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倒是衢州还有商铺,可以跟衢州的管事说一声,我说,他干嘛非要到章台去呐,便是衢州也好安置,托人照顾也是方便之极。”
回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罗清凤含糊道:“到底是故乡,难免会有思乡之情,他执意要去,我也不好说什么,总要寻个人能够帮忙照顾妥当了才算是放心。”
“这样啊!”虞万两并没有深究,思量了一番,还是让罗清凤劝说曲宁是否考虑改去衢州,反正与章台相距并不算远,还可以方便照顾。
罗清凤回去把这层意思说了,曲宁倒也没有执意住在章台,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应下了,罗清凤一喜,忙去虞万两那里询问衢州管事的住址品行,生怕有那等欺上瞒下的祸害曲宁,若是那般,便不是托付,而是招祸了。
为了曲宁的事情,罗清凤还把翰林院里相熟的那几个都问了个遍,知道都无亲戚在章台,倒是衢州,孙达曾经有一个朋友就在衢州府衙当书吏,联系不多,但也算有个关系,罗清凤又要了地址,还让孙达专门去了书信说明要多加照顾等等。
“要我说,你找我这样的关系实在是不顶用,为何不去问秦大人要一份名帖,她名声大,一张帖子可比我的信管用多了!”孙达善意地提醒,她可一直不曾忘记罗清凤与秦大人认识。
罗清凤听了倒有些愧疚,她因为自家寒门,虽然得了推荐信找到秦贤德的门上,借以行卷,却并不曾真的想要与秦家攀连,逢年过节,也都是普通礼物,聊表心意,此时有事才求上门去,未免有些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
但想到曲宁,想到以前曲明对自己的尽心教授,便觉得为了曲宁舍下脸皮去求人也是应当,让韶光准备了点儿礼物,亲自提着上门。
秦家的门房虽然不怎么记得罗清凤此人,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名帖传递上去,得到了请见的消息,更是一板一眼地把罗清凤迎了进去,丝毫没有前倨后恭之态,颇显大家气度。
这次算得上是罗清凤第三次正式登门,并不在厅中相见,而是被人引到了后院的荷花池边。
“皇上正说诗好,这诗才好的人便来了!”
转过一处回廊,看到秦大人正和一中年女子对坐,旁边还有几人,虽是普通华服,却是气度不凡。那坐着的中年女子身着锦衣,上面的纹饰多山川,颜色昭昭,面相贵气十足。
罗清凤遥观一眼,正觉眼熟,听到秦大人提醒般地说了一句“皇上”,这才赶紧上前行礼,高呼皇上万岁。
“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罗清凤,既然你来了,便以荷花为题颂文一篇,说不得也会成为传世名篇!”皇上一开口,连同秦贤德在内,都是附和之声。
罗清凤哪里敢不遵旨,目视荷池,正值秋,本不应有荷花盛开,但那池中似乎注入的是温水,雾霭如仙似幻,荷花亭亭立于其间,荷叶田田,幽香司暖,虽不若莲湖胜景,却也蔚为可观。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繁。……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爱莲说》早已能够成诵,唯独其中有些词句需要篡改删节,其后的话语也多有不妥之处,罗清凤边背诵边修改,饶是如此,速度还是太快了一些,等到一篇文章背诵完成,早有侍从记录于纸上,捧到皇上面前,等待御览。
“好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正是道出了莲之精髓!”皇上拊掌而赞,众多附和之声,“以前只听说你诗好,原说是小道,不足为政,如今看来,能有这样的文章,为人必也是品性高洁,只做一个翰林院学士未免有几分屈才,嗯,且兼太学尚书吧!”
太学尚书,这算是什么官位?罗清凤茫然了一下,却不忘叩头谢恩。再站起来,偷偷看向秦贤德,只见她嘴角含笑,并无不妥之处,便忐忑侍立。
皇上只是偶然有幸来此赏玩,也并不能够久待,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秦贤德连忙恭送,罗清凤紧跟着秦贤德。
送走了皇上之后,再次回到庭院里,秦贤德便把太学尚书一职到底所司为何给罗清凤略讲了讲。
所谓尚书,并非实职,算得上是一种荣誉称呼,这样的头衔只是为了提高地位。
皇帝封的这个太学尚书又不同于一般的尚书,加了“太学”这样的定语,便决定了罗清凤以后除了翰林院的事情,还要跟着太学里那些给皇女们教学的大学士帮忙,换句话说,也可以称之为助教或者跟班。
“……如此恩宠,也是肯定你的文才之长,但这究竟不是持久之道,若要立身,还应在政事上多下工夫才是!”秦贤德语重心长地教诲道。
罗清凤大礼谢过,自觉惭愧,她与秦贤德疏远,固然是为了图一个清廉名声,更重要的则是不想欠下恩情太多,但此番皇帝能够给她如此晋升,何尝不是看在秦贤德的面子上,自己的字是秦贤德起的,仅这一点,便是怎样也疏远不了。
幡然醒悟,才觉得以前都想错了,面上的惭色又多了几分,言辞诚恳地道:“得蒙大人如此看重,实在是君玉之幸,拔擢之恩不啻再生,君玉铭记在心!”
看到罗清凤感动的样子,秦贤德的面色不变,告诫道:“老妇举荐你,是怜惜你的才情,却也把话说在前面,若是你所行所为有失风骨,第一个责问你的,必然是老妇!”
罗清凤点头,再次谢过,这般提携却不求回报,倒是真的显示出了文士之风,让她以前的卑劣心思自视羞愧,倒有几分无颜相见了。
“你此来所为何事?”秦贤德慢悠悠地拿了茶盏轻呷一口,茶水热气冉冉,并不能快饮,慢慢品着那份香与涩,犹若回味世间真谛,别有一番意境。
“君玉惭愧,此来却是要狐假虎威一场!”罗清凤险些忘了正事,被这样一提醒,忙把所来目的一说。
那狐假虎威一词的来历早在《荷下集》中有讲,秦贤德倒也一听就懂,眼中有着笑意,道:“我便说你无事不来,还想着是怎样的大事值得你求上门来,不过名帖一张,你倒是过于慎重了,不过,这样也好,身在朝中,不能不时时小心,便是你以后那个太学尚书之职,也要多听多看,这为臣之道,实在一言难尽!”
听得秦贤德话语亲切,有指点之意,罗清凤心中一喜,连忙请教,却也不用虚言讨好,秦贤德曾经任观文殿学士,既是皇帝近臣,又是宠臣,对皇帝的秉性可谓知之甚深,若是得她指点,不说一步登天得到皇帝器重,至少也不会冒犯皇权,无故惹祸。
两人一教一学,倒也相处得宜,一番谈话后,抛却之前生疏,更感亲近,一老一小,竟有许多观点不谋而合,秦贤德是自身摸索出来的,而罗清凤则是看过不少宫斗的书总结出来的,两相印证,都觉得获益匪浅。
秦贤德越看罗清凤越顺眼,一时戏语道:“当日送你一字‘君玉’,如今看来,却有不妥,与卓家儿郎之名同音,倒让君玉为难了!”
“不过名字罢了,并不为难。”罗清凤一听话音就知道秦贤德也听闻品莲会之事了,当日在品莲会上,站在卓钧玉身边的公子便是秦贤德的孙子秦康,她能够听说,也不为怪。
秦贤德也不理会罗清凤的言语,直接道:“既然不称‘君玉’,便字‘清莲’吧!濯濯清莲,更为恰当!”
“啊,呵呵,大人都知道了啊!”罗清凤讪笑一下,她早就想到清莲不会成为秘密,却不想这么快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一时无语。
“这京中哪里有秘密可言,索性无大事,以后切莫弄此小道!”秦贤德叹息一声,忠告道。罗清凤唯唯诺诺,心下暗自叫苦,这条财路算是彻底断掉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