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正中单放了一本书,一角上还堆了一些,看得出是常翻的,有点儿毛边儿。一旁的书架上也摆了不少,厚厚的一本本把书架摆得满登登的。桌上笔墨齐全,虽然纸张有点儿草,笔也有些开花,但好歹也算是齐全了,墨汁嘛,罗清凤以前从来没写过毛笔字,还真的不知道好还是不好,反正都是同样臭臭的。
捏起毛笔来,看看自己白嫩的小手,早上起来的时候照过镜子了,真是相当稚嫩的一张脸啊!五岁的娃娃,自己五岁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么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吧!
嘴角上翘,如果说穿越最好的,莫过于让她年轻了,嗯,虽然这个年纪有点儿太轻了,却也很不错,以前就常常想,“若是我小的时候好好保养,会不会……”这样子的假设命题不知道在脑子里做了多少篇YY文章,没办法,谁让美人比较吃香?
找工作的时候,罗清凤深刻体会到了美人的好处,旁的不说,面试不就好过一些?要一个没什么工作能力的花瓶,至少能够妆点一下环境,让人心情舒畅,一举多得,再说了,大部分的美人还是很有水平的,同等条件下,自然要个长得好看的,就跟同等条件下,明明工作不会用到英语,也要找一个通过四六级的一样。
不过……想到现在是女尊社会,罗清凤把臭美的心思抛到一边儿,作为以后要成为一家之主,顶梁柱的自己,还是学习才比较有用吧!
知识改变命运,罗清凤深刻信奉这句话,不用罗奶奶催促,她也知道要读书,想一想,古代啊,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士农工商,商又是最低等的,还没有便利的交通条件,还有盗匪横行,怎么看,也是考功名当官比较好吧!
静了静心,手才摸到书皮,准备打开这不算太厚的书——《幼学》,是这么念的吧,幸好是繁体字,看起来还不算太别扭。
虽然有本尊记忆打底,罗清凤却还是愿意自己熟悉这些东西,毕竟,以后说不好就跟书混一辈子了,当一个做学问的,貌似也不错,只要耐得下性子,愿意钻研,还没有人际纠纷了。
“凤哥儿……”阿文走了进来,看到罗清凤坐在书桌前发呆,以为她在为刚才罗奶奶的话难过,声音轻柔了几分,“这是奶奶让我送来的,还让我告诉你看书不要太累了!”
罗清凤回头,看到阿文手中端着一碗鸡蛋羹,黄橙橙的颜色一看就让人流口水,好吧,是昨天吃的太少了,早上吃的又没味道,所以一看这个就馋了。
“放那边儿去吧!这里有书。”罗清凤说着移开椅子,站起来换到了床头那张桌子前坐下,阿文已经把碗放好了,垫着手的布子放在一边儿,看着凤哥儿的馋样觉得好笑,说:“小心烫!”
听出了话里的笑音儿,罗清凤有点儿赧然,自己多大了,还总是这般,可,天性啊,民以食为天,她就是忍不住不嘴馋!
抓过勺子舀了一勺,吹了两口气,就往嘴里塞,烫得闭不上嘴,张着嘴呼呼,咽下去也没有吃出多少味儿,原先在家里吃鸡蛋羹,怎样都要放些香油虾皮葱花什么的,这里的么,好像只有葱花!
吃了两口感觉有点儿不是味道,也不是太饿,就放下了勺子,“你吃了没有?”
鸡蛋还算是比较珍贵的吧,原版的罗清凤记忆中也没有吃过多少回,这一回,怎么也算是病号餐了!
“你吃吧,你吃了这个垫垫肚子,一会儿好喝药!”看到罗清凤听到“喝药”,脸色顿时苦下来,阿文微微一笑,转身就去拿药了。
窗户敞开着,从这里看去,一眼可见厨房,小炭炉支在外面,一个小号的药罐正在上面烧着,冉冉冒着白烟,阿文走过去,用布子垫着手打开盖子吹开白烟,看了看,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端下来,又把一个小水壶坐了上去烧水。
直到看着阿文拿着药罐进厨房里了,看不到了,罗清凤才收回目光,又转回鸡蛋羹,好歹又吃了两口,才推到一边儿。
坐回书桌前,老老实实开始翻书,和记忆中的对照辨认,看起来也不是太费劲儿,试着写了几个字,抓着记忆中的那种感觉,写出来完全是本尊的水准,虽还有些歪斜,没有什么风骨意蕴,却已经是不错的了,想到才五岁的年龄,罗清凤也暗自佩服。
等到阿文端了药进来,已经是温的了,罗清凤也不啰嗦,一口把那不知道是草根还是树皮熬成的棕色汁水喝下,苦着脸猛灌白水。
“那个鸡蛋羹我不吃了,你拿走吧!”罗清凤说了一句,就不理会阿文了,专心致志看起书来,不时还照着书上的字写起来。
读书写字吃饭睡觉,一天的生活乏善可陈,罗清凤跟阿文没什么可交流的,按照罗奶奶定下的学习模式,寡言少语,拼命学习,一个月下来,倒也没人发现本尊换了个魂儿,不是原装的了。
罗清凤到底不是真正的五岁孩童,许多事情都不会看得那么简单,才一个月,她已经大致摸清楚了一些事。
罗家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祖上好似还出过什么大官的样子,可后辈不争气,一代代地败光了,有一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犯了罪,自己这一支算是侥幸逃出来的旁支了,已经衰末到靠着地租过日子,却还称不上是地主。
罗奶奶这一辈本来是有望翻身的,罗清凤的母亲,罗奶奶的女儿罗敏是个最喜诗书的,家里现存的这些书都是她的,罗清凤还看过一些批注,虽然繁体字看得有些头疼,但看那些批注,知道罗敏还是有点儿水平的,至少不是人云亦云那种没脑子的。
罗敏十六岁上娶了一个教书先生的儿子,即罗清凤的父亲,因是自幼定亲的,两家人也都很好,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估计是一桩丑闻——罗奶奶提起总说“只当他们死了”,罗清凤试探着问了一回便不敢再问,实在是罗奶奶说话时的脸色铁青,看着怕人——两家掰了,罗敏不知所踪,罗清凤的父亲也不知下落,只剩下罗清凤了。
以上大部分是断断续续从阿文口里打探出来的,补充说明的则是邻人的闲言碎语,当年的那件事情至今还有些人隐约提起,当然不会那么没眼色地在罗奶奶和罗清凤面前说,但谁让阿文也听到了呢?也许是地位使然,罗清凤一问,阿文就把知道的都说了。
罗清凤一直被叫做“凤哥儿”,跟那种“贱名好养活”是一个意思,据说罗清凤早产,天生有点儿不足之症,不厉害,就是小时候容易感冒发烧什么的,罗奶奶的头发据说都是被愁白的,然后就按照村里人的习俗,让大家都管罗清凤叫“凤哥儿”,只当个男孩儿养在家中,倒还好了些,便一直这么叫着了。
本来,罗清凤还想具体打听一下那件丑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别人口中说的都是语焉不详。记忆中,本尊也问过几回父母的事情,奈何太过胆小,罗奶奶一板着脸,她就自己缩回去了,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也是这一点,让罗奶奶愈发不喜欢,觉得本尊没有女儿家的大气,也愈发板着一张脸督促她读书,以后好光耀门楣了。
“不会是恨乌及屋吧?”罗清凤恶意猜想,莫非是那罗敏造了什么孽,结果恶感落到自己头上了,即所谓的父债子偿,自己这也算是母亲惹祸,女儿背黑锅了。
罗清凤是七月生人,过了生日之后,便六岁了,按理该去书院了,罗奶奶这段时间的脸色一直黑着,罗清凤不敢问,暗自疑惑着。
阿文也是战战兢兢的,虽然他也把罗奶奶叫做“奶奶”,却到底不是亲奶奶,有了事情挨骂的总是他。
这股低气压直到八月底才算是结束了,罗奶奶出了两次远门,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就有了轻松的模样,让罗清凤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本尊在,不然早就吓趴下了。
九月,罗清凤正式被送入了书院,束脩是一锭银子外加一篮子鸡蛋。
庆阳书院是十里八乡最好的书院,能够进去读书据说都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情,罗清凤看到书院牌匾的时候还吓了一跳,这个书院据说要求很高啊,自己现在了大不起是认识些字,能背几段文章,还不到标准吧!
想起这个,罗清凤就觉得无奈,当背书考试成为唯一的进身台阶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语文这门课程,自己文科生的水平貌似真的不太名副其实。
一路走进教室,看着走廊上摇头晃脑背书作诗的,看着小亭子里下棋论文的,罗清凤觉得自己跟刘姥姥一样,都看花眼了,这是书院吗?是自己这个年龄该进的书院吗?怎么感觉跟大学似的,这氛围这么好,不是也要自学吧?
“这就是邹阳的孩子?”迎面上过来一个先生,审视地打量了一下罗清凤,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得问,罗奶奶变了脸色,攥着罗清凤的手紧了几分,罗清凤抬眼看到,诧异着挣脱了手,站出来——
“罗、清凤。”些微停顿了一下,罗清凤认真起来,昂着头直视先生的眼眸,她不喜欢那样的目光,带着几分审度几分不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