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入莱阳前……
收到喜报之后,罗奶奶脸上的笑容就一直不歇,韶光见她心情好了,上了茶之后略带担忧地说:“这乡试之后就是会试了,听说京中繁华,也不知……”
罗奶奶目光犀利,道:“莫要以为我许了你给清凤,你便可以如此放肆!”
被这一句训斥吓到了,韶光脸色一白,跪在地上,垂首道:“奶奶多心了,韶光实在只是担心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冷哼一声,罗奶奶起步离开,韶光看着那蓝布裙摆从自己的身边经过,也不敢抬头,暗自悔恨自己的冒失,也许再等几日说就好了,这下,奶奶是不会同意自己去陪伴清凤了吧!精神一懈,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第二日,罗奶奶买回了两个面貌清秀的小厮,韶光战战兢兢,只怕罗奶奶起了别的心思,把自己赶出去,昨日所为,实在是莽撞了,既然已经被许给了清凤,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三日,韶光还不知道该如何讨好罗奶奶,就听得罗奶奶吩咐:“听说虞家有人要入京,你可跟他们一起去,好好照顾清凤,只有一条,考试之前,都不许勾搭清凤学坏,否则……”
“韶光不敢!”大喜过望的韶光急忙跪下,谢过罗奶奶。
第四日,韶光去打听清楚了虞家何时启程,正巧碰到了西门君实,仰望着马上的那个男子,韶光莫名地嫉妒,言说了自己的意思,得到了他的应允,次日,韶光便跟着虞家人一起去莱阳了,临走前把罗清凤留下的钱交了一部分到罗奶奶的手上,说是书局送来的诗稿钱。
秦府年宴后……
时辰已晚,外面的宾客陆续散了,秦府中摆设了家宴,秦贤德和女儿秦良拜过了老太君,来到小书房。
“母亲大人既然那么喜欢那个罗清凤,女儿看她人品才学也是不错,为何不把康儿许配给她?她两人也算得品貌相当了,想来以后也可琴瑟和谐。”
秦贤德笑了笑,自己这个女儿,老成持重是有的,可惜,看事情总是看表面。康儿是她最喜欢的孙子,怎能如此轻易许婚?
“君玉的确是不错,当得君子如玉之称,相貌文才都是不俗,可,慧极必伤,你看她身子单薄,弱质纤纤竟胜过不少男子,便是那眉宇间的渺渺之感,恍似这凡尘俗世皆不在眼,早年曾在涪城集萃亭得观,当时便觉得这孩子并非是长寿之相。”说着,秦贤德也叹息了一声,她爱才,自然会感慨才之短促,“那份灵慧也许真的能够惊才绝艳,但只怕猝若流星,眨眼即逝,咱们家虽不重门第,但也要看看房福寿绵长,否则,岂不是害了康儿?且等几年再看看吧!”
“女儿惭愧,不及母亲计深远。”秦绍良躬身行礼,感谢母亲指点。
“你这孩子、”秦贤德的话顿了一下,摆了摆手,在秦良要出去的时候又道,“在朝堂上要谨言慎行,除了皇帝,对任何人都要保持距离!”
秦良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想到了“结党营私”四个字,心中一凛,恭敬答礼,道:“是,女儿记住了!”
又候了片刻,没有听到新的吩咐,抬眼一看,母亲已经拿了一卷书在手,瞑目遐思,秦良不敢打扰,轻巧地关上了门。
门外,大雪莹白,寒气入骨,呵了一口气看到白雾在眼前消散,秦家是仗着皇帝的宠爱得到了如今的地位,自然不能让它如雾霭霰雪,转时消散,那党争之事,还是躲远一点儿的好。
牡丹情事
“凤哥儿真是厉害,竟然能够写出这样的句子,且看这‘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简单明了,细细想来,却是至理。”
“哼,那有什么好的,我还道那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狐狸更有意思哪!”
“呵呵……”
“你笑什么?这两个人我自是喜欢那个写狐狸的!”
“哈哈,原来鸾卿喜欢凤哥儿啊!”
“谁喜欢你那什么‘哥儿’了,又不是男孩子,非要叫个这样的名字,半点儿女儿气都没有,我才不会喜欢!”
“啊,我没有跟鸾卿说吗?《劝学》是凤哥儿写的,那狐狸也是凤哥儿写的,今儿她还写了一篇哪,原来有人不喜欢啊,那我就拿走了!”
“你——谁说不喜欢了,快给我!”
素笺上一则小故事,笔迹娟娟秀丽,隐有坚韧,全不像姐姐那毛毛糙糙的字迹。细细读来,故事虽小,却发人深省,最有趣的还是那可入故事的小动物,以前还从来没有人让动物说话,如那狐狸,如那乌鸦,在她笔下鲜活起来,栩栩如生。
…………
“我明日就把凤哥儿领来家中,你可要看看?”
“哼,谁喜欢看她?!一个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第二日,身后跟着一众小厮在院子里走,走出来了又觉得懊恼,怎么就真的出来了呢?若是让姐姐看到了,不知道要怎样笑他,正要往回走,看到了西门君实。
眉头喜色飞扬,脆声叫道:“小叔叔!”
匆匆一见急忙作别,果然如姐姐说的那般秀气,细长的眉,清明的眼,看人的时候有一种灼灼之感,好不羞人。
那日后,一本《荷下集》在手边反复翻阅,封面上那碧绿的荷叶下藏了一双鸳鸯,相依相偎似有无限情意缱绻,若然它们也会说话,不知道又有怎样的故事。
…………
“若不是碍于安阳王的面子,凤哥儿定然是会试第一!”
“姐姐尽胡说,便是没有那第一,她也没有落到第二,可见是个没什么文采的,往常也不过是在小地方,比下有余罢了。”
“你懂什么,那高晴投了左相,是……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根本听不懂,算了,不说了!”
虞万两正要走,有下人端着花过来,虞鸾卿的贴身小厮富儿低呼:“啊,这是怎么弄的啊,真好看!”
虞鸾卿看了也来了兴趣,把牡丹和这些杂草错乱放在一瓶中,也是好看,以前插瓶还从未有人试过这样放置,“可有什么名目么?”
下人正要回这话,连忙说:“这是罗家小姐送来的,说是‘富贵成双’,小人知道小姐和罗家小姐交好,便特意捧了来,让小姐先过眼,讨个赏钱!”
虞万两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两碎银扔过去,“给,赏了你的,少爷喜欢这花,就把这两瓶都摆在少爷这里吧,听那名,富贵成双,摆明了不是给我的!”
虞鸾卿有两个贴身小厮,一个名富儿,一个名贵儿,说起来,还真是富贵成双了!
“谁喜欢她这破花!”虞鸾卿瞪着眼,看着富儿和贵儿指挥着下人把花摆在了房间里。
“这插花可是凤哥儿亲手做的,你不喜欢?”虞万两语含戏谑。
“你怎么知道她是亲手做的,难道她不会叫别人做么?我记得她身边还有一个叫韶光的侍儿哪!”
虞万两低低地笑了两声,见虞鸾卿不满,才说:“鸾卿若是不信,咱们只管到她那儿看上一看,便是让她插花给你看,她也是肯的!”
“我当然不信,这花插得精致美观,可不是女儿家的粗手做得出来的!”
一个有意凑单成双,一个故做直率懵懂,下午,虞鸾卿便随着虞万两到了罗清凤租住的小院儿,见到了那个胜过不少男子的凤哥儿,看着她一双巧手剪枝插花,若品茗抚琴一般高雅,又听得那种种花语,心意萌动,借故气恼而出,却久久回想那回眸一笑的灿若风华。
…………
牡丹宴后,鸾卿之艳,可比牡丹。来虞家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而虞鸾卿谁都没有应,只让人把来求娶的人都记下来,竟也录成了一页名单,涵盖京中不少人家。
“既然都推了,还看这个做什么,莫不是又后悔了?可是看上哪个,姐姐来为你做主!”
“谁要你做主,出去,出去!”
“哎,你——”
“少爷,那罗家的奶奶不在,便是罗小姐想要求娶,没有长辈做主,也是不成的!”贴身的小厮贵儿看出了些许意思,从旁劝说。
虞鸾卿回首,怒瞪了他一眼,片刻,又坐在了镜子前,对着自己的面容,暗自发问:“我不美么?她难道不喜欢么?”
…………
良宵之宴,虞鸾卿借故带着韶光离席。
“你跟着清凤日久,可知她喜欢怎样的人?”走到小径上,身旁无闲人,虞鸾卿直接停下来问道。
韶光微愣,随即浅笑,清秀的面容因这月下一笑也有了几分光辉,“小姐喜欢谁,韶光可不清楚,虞家弟弟若是有心知道,何不让去问虞姐姐,或者亲自去问小姐?”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虞鸾卿一时气苦,知道这韶光是故意的,偏这份苦他不好与人说,他不愿去问姐姐,便是怕姐姐取笑,绕了个弯儿来问韶光,韶光竟然也……“哼,不过是仆役之身,便是有了什么,也是个没名分的,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装样!”甩袖而走,他虞鸾卿也有自己的傲气。
含气回到水榭,听得琴音飘渺,在罗清凤面前一舞,舞姿伴着琴音,只觉得心意相通,回眸而视,她却对自己恍若未睹,只问那韶光,又见韶光故作亲昵熟稔,把自己排除在外,怒不可遏,掀了琴案,离席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