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眼上慢慢袭了水气,不愿坏他的心情,将脸转朝向他,埋进他胸脯,轻轻蹭了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梅香,强忍着说出怀有他的孩儿的冲动。
他取了她手中另一只耳珠,冰凉的手指触向她另一只耳垂。
白筱忙将他的手拦下,“别。”
“怎么?”容华微微一愣,话已经到此,难道她还不肯信他?
白筱取下他为她戴上的那只血瑚珠耳坠,接了他手中那只,合在一起,放入他掌心,覆手上去,与他掌掌相贴,两粒冰凉的珠子压在掌心,一阵清凉传开。
就算蠢人这时也能明白她是何意,然这不是他所愿。
自己收着这对耳珠,睹物思人的苦,他已经受够。
白筱抬手抚开他微皱的眉心,身子前倾,仰脸轻咬他的唇角,“你暂时再保管些日子,我们能在一起时,再给我。”她心间黯然,前世记忆化得只剩下那一点点的残渣幻影,实在想不出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值得给他。
他身子一震,险些窒过气去,一个极远的声音飘忽传来,“喂,这可是我的宝贝,你可要好好收着,等我们各自出了那门,能在一起时,再给我。”
苦笑了笑,一这收,便收到了现在……
白筱视线落在他唇边一闪而逝的苦涩上,心里一慌,“怎么?”
“没事。”他深吸了口气。
他静静的注视着她。
她头发尚有些微湿,发稍带着水润的墨黑轻拂着她瓷白细腻的肌肤上,清雅秀丽的如同一副幽宁的水墨画。
那双眼却格外的亮,令窗外斜阳也失了光华。
去了平时的隐忍,大胆的注视着他,如夜中的明灯,点亮他心间阴暗的漆黑角落。
身上是初从民间回来时,他为她置备的衣裳,齐肩的领口绣花,线迹齐整,光泽如初,没有丝毫磨损。
蚕丝薄绸经不得时日变化,时间一长,免不得泛黄。
她身上衣裳竟可以雪白如初,足可见她将这衣裳保存的如何小心。
身为公主,绫罗绸缎应有尽有,何愁无衣。
不过是一件普通的衣裳,她如此看重。
平时不穿,偏今天来他这儿,却穿上了,其心可签。
她有此心,他还有什么不能等?哪怕再等多半年,一年,十年,百年,千年,哪怕万年,那又有何防?
手指一合,与她五指相扣,手指按紧她的手背,两粒耳珠在掌心中挌得微微发痛。
“希望那天早些。”
白筱微微一笑,不答,也不避开他的视线,她倒也希望能有那天,虽然渺茫,但总存下一丝的奢望。
这张儒雅俊逸的脸庞,在她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然梦中总是看不大真切。
每每枕湿梦醒,都为无法忆起梦中模样而痛入四肢百骸,那痛久久不能消去。
不管以后如何,此时想多看他一阵,记下他每一个表情,就算以后看不见他时,一闭眼也能在脑海中浮现,就当是他在自己身边。
无论是人是仙,一旦轮回转世为人,必要抹去过往的记忆,她知自己也不例外。
但她能记起鬼差敲她的那棒子,隐隐感到,对过往记忆的空白,怕不仅仅是那孟婆汤之效。
既然要毁她记忆,便是要抹去她的过往,她的过往来来去去,不外乎得个他。
以此看来,上头要抹去的不是她的记忆,而是要抹去她与他。
不知他的心,倒也罢了,越是知他的心,却感到无底的惧意,冰澈刺骨的寒。
她不怕与他分开,也不怕不能与他相伴,独怕他为了她事事逆天而行,自毁生路,将所剩的这点残魂裂魄散在冥冥八荒之中。
此次带了孩子一去,或许便是绝别,如何能让他知?
他一旦知道,岂能不豁出性命的拦她?
如今她不离开,他守着她与孩儿,又岂肯在此生百年后安分回归天位。
他一日不肯顺服,上天便会辗磨他一日,他可以不在意,她如何能释怀?
院中有脚步声走动。
他在她额角轻轻一吻,扶她坐正,“知秋打了野味回来,我做饭去。”
起身走向门口,回头见白筱仍坐在原处,呆望着他,故作蹙眉,“你倒是也来搭把手,烧个火。”
白筱偏头笑了,埋怨道:“你这院子虽然人手不多,但哪能就没个烧火的,偏要指着我。”
话虽这么说,人却起了身,脚底轻飘飘的随在他身后,能与他多些时间相处,求之不得。
白筱坐在灶边,手撑了下巴,看着他麻利的挽袖切炒蒸煮,惬意的半眯了眼,只顾着看他,半晌也不记得往灶里添上一根柴。
容华瞥眸看来,眉头微蹙,叹了口气,自行加了根柴火入灶,小声嘀咕,“还是这德性,指着她烧个火,这餐饭也别指望能吃上。”
白筱没经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爱美之心,人人有之,自个生的好看,人家爱看,该得意才是,哪来这许多报怨的。不让看拉倒,我看别人去……”
话没落,见他似恼非恼的又侧脸看来,才发现自己口没遮拦,脸上烫了一烫,干咳了一声,从他脸上挪开视线,顺手抓了根柴,还没来得及往灶里塞。
他已俯身下来,向她迫近,“你这是要看谁去?”
白筱睨了眼他手中没放落的大汤勺,身子后仰,防着他一勺子能落在自己头上,干巴巴的笑了笑,“不就说说吗?你这鸟不生蛋的院子,我能看谁去?”
僵了一阵,不见他有退意,又咳了一声,“锅干了……”
他不理身边热气腾腾的锅,又向她迫近些,“这么说不在这院子里,就能四处招蜂引蝶?”
“有你的人看着,我哪有机会招蜂引蝶?你多虑了。”白筱接着陪笑。
“如此看来,有机会便会四处招惹。以你的花花肠子,我的人又怎么看得住你?这趟关外,你还是不要去的好,由我亲自看着你,比较稳当,那珠子我叫人代你送去。”
“不行!”白筱笑不出来了,愁得脸皱在了一堆。
锅里‘啪’的一声响,他直了身,“不行就好好烧火。”
白筱长松了口气,见他又转头望来,忙将手中柴火塞进灶中。
容华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偶尔吓她一吓的效果强过与她苦口婆心的讲道理。
白筱见灶中火燃得甚好,等了一阵,也无需添加,等得无聊,又扭头看容华。
他俊美无暇的侧脸,在火光闪映下,比平日不笑时的冷脸温和不少,极是耐看,望多两眼,便又挪不开眼,痴痴看着,手中木柴跌落在地,犹不自知。
容华眼角睨见,无奈的用勺子敲了敲锅沿,“添柴。”
白筱顺手拾了跌在脚边的木柴向他递去。
容华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只得接了柴塞入灶中。
结果一餐饭做下来,他又是添柴,又是煎炒,忙得不得片刻停歇。
而她却乐呵呵的双手托着下巴将他从头看到尾,直到他将做好的饭菜尽数摆小矮桌,步出门,她仍没回魂的问:“你去哪里?”
他苦笑了笑,轻叹回头,“用膳。”
白筱吸了吸鼻子,菜香袭来,视线下落,这才看清他脚边矮桌,再看自己仍捏着的一根木柴,才醒起从头到尾,自己就往炉灶里添过一根柴,甚不好意思的讨好道:“往后能做得你妻子的人,可当真有福。”
他脸色即时黑了下去:“你见忘了,我是有妻子的人。”
白筱面色一僵,马屁拍在了马蹄上,扫过桌上丰盛的菜肴,人家辛苦一场,也不能还没开饭就把人家给气着,白白毁了好气氛,清咳了声,“我也觉得甚幸福。”
说完,打了个哆嗦,抖了一地鸡皮,麻得紧。
容华脸色缓了回来,“如果你心里当真这般想法,我倒是甚欢愉。如果不是真话,我也不介意你多说几句。”
白筱无语望天,这男人啊,不管老的,少的,帅的,丑的,蠢的,精明的,都脱不了喜欢听好话这个俗套。
“喂,你上次说曾经为一个女人做了一阵子的饭,到底是哪个女人?”
他看着下人抬走矮桌,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你认为还能有谁?”不理会她不满的撅起嘴,抬腿出门。
“答一句要死人么?”白筱不甘心的丢掉手中木柴,追着他出了厨房,见他已站在井边打了水洗手。
蹭了过去,“其实挺不公平,你记得那么多的事,可我什么也不记得。”
“什么也不记得,还能画出蚯蚓钻烧饼图,嗯,很不错。”他泼了铜盆中水,重新落桶下井。
白筱顿时噎住,那图画的实在是糟糕了些……
他打好水,将正难为情踩着脚尖的她拽了过来,揽在怀中,细细的为她抹拭着脸上炭灰,柔声道:“只要现在过得好,以前的事,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白筱心跳飞快,心却慢慢塌下一块,抬眼向他看去。
是啊,只要现在过得好,不就行了,以后的烦恼何必现在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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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死了,晚上接着更!!!!果子想把白筱和容华丢上树,大家觉得如何?容华会很温柔,宝宝不会飞掉的!!!大家尽管放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