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飞呆呆地盯着展卿衣的手掌,半饷才道:“展哥哥可否帮我一个忙?”
“好啊。”展卿衣此次不问她为何事,便爽快地答应,反正不论小飞虫求他什么,最后他都会照做,这是他的命,乐此不疲的命。
彩云飞没想他这般痛快,将信将疑地问道:“此事虽说不难,但很麻烦,展哥哥怕不怕麻烦?”
“废话少说。”展卿衣不悦地白了她一眼,她的事他何时嫌过麻烦?
当彩云飞说出想请他在给每个病人看诊之时,顺道问一下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作方小花的女人时,“噗”一声,展卿衣转了个身,口里尚未咽下的茶水正好喷了正了一旁张头晃脑偷听的迟六一脸。
倚头看了看迟六敢叫不敢骂的憋屈模样,彩云飞转向展卿衣,不解地问道:“展哥哥,我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不过分,不过分……”展卿衣的一张俊脸已经涨得通红,却极力憋着笑。
“那你笑什么?”彩云飞以为他在笑自己的提议很可笑。
“哈哈哈……”展卿衣索性痛痛快快地狂笑一通,直至再也笑不出来,才道,“展哥哥是笑这世上怎会有人取这么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小飞虫,你找方小花做什么?难不成她是你亲戚?”
彩云飞一本正经道:“她恐怕是唯一一个知晓我身世的人,是以我一定要找到她。”
“身世?”展卿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思绪似乎飘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凝眉琢磨,难怪——
“嗯,展哥哥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展卿衣答得响亮,但心中却犹豫不决,实在矛盾得很,转念一想,突地问道,“你怎不请月落天张贴个告示悬赏寻人,岂不是更快?”
“没用的。”彩云飞摇了摇头,师父说过,方小花是个脾气极坏的女人,若是知晓有人寻她,定会跑得更远,是以她要找到方小花,还是暗中进行比较好,展卿衣的人脉虽说不多,却也不少,若是有哪个病人刚好认识方小花,或许随口就告诉展卿衣了,彩云飞深信,只要用心追寻,小角落也能长出绿草、开出鲜花。
这事展卿衣算是答应了,同他一道吃了午膳后,彩云飞便告辞离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买了几个青色的橘子,走到她以前经常去的梧桐树下,双眸茫然地看着路人,手中不紧不慢地剥着一个橘子。
一瓣橘子入口,酸得她蹙眉闭目,正在这时,一个男人从梧桐树后走出,突地站在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彩云飞怀里抱着的橘子散落一地,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这一张温润的俊脸,怎会被打成这副模样?
十几日不见,费青帆憔悴不少,那个儒雅整洁的大师兄,此刻失魂落魄似的,非但脸肿了大半,嘴角与鬓边更是伤痕显著,渗出红色的血丝。
费青帆看彩云飞的眼神仍旧深情,不过如今混杂的还有无尽的愧疚与苦痛,曾经看到他温润的脸、深情的眸,彩云飞会莞尔一笑,如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当彩云飞发现风影活着的时候,明知费青帆可能知晓当年的事,她却宁可舍近求远地奔赴京城,从六色口中寻得真相,而根本不考虑去问费青帆,她不是怕触怒了月落天,而是不想见费青帆,一次也不想见。
此刻费青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出现,她自然不会扭头就走,就算在她心中他已经不是她的相公,却也是陪同她长大的人,那个对她好到无微不至的大师兄。
“大师兄,你脸上的伤——”她是真心在关心他,可声音却不可遏制地透着冷意,凭费青帆不与人交恶的性子,以及深藏不漏的功夫,谁又能伤他如此?
“七七是在担心我吗?”费青帆觉察到她的冷漠与疏离,似自觉没脸再唤她娘子,便也改成以前的称呼,不过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他的妻,谁也抢不走。
“是谁打的?”
“是我该打。”
“……”再待下去只能更加尴尬,彩云飞刚想说些告辞的话,只见费青帆靠着梧桐树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支药膏,做出递给她的手势,彩云飞愕然,莫非他出来就是找她来擦药的?
以前在青须山的时候,彩云飞贪玩,到处磕磕碰碰,身上经常受些小伤,二白与六色都会抢着给她擦药,而她每次都会嫌那两个师兄擦药没轻没重,指明要大师兄擦,因为大师兄会一边给她小心地擦药一边抬头温柔地问:“七七,疼不疼?疼就喊出来,不要紧。”
面对那般体贴入微的大师兄,彩云飞每次都会咧开小嘴咯咯笑着说一点儿也不疼,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有大师兄在,她再多受几次小伤也无妨。
想到大师兄曾经对她的好,彩云飞接过药膏,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到他的脸上,轻轻抹匀,只是为何她怎么也问不出那句:“疼不疼?”
费青帆默默凝视着正在给他认真擦药的彩云飞,眸中水雾氤氲,这是他的娘子、他的女人,可他竟然将她推给了别的男人……他真该死,真该打……在他的脸被打之后,他迫切地想见她,哪怕只看她一眼,老天眷顾,他竟然能在街上看到她。
当费青帆的脸朝彩云飞越凑越近,气息愈来愈灼热之时,彩云飞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适时站起道:“大师兄,我该回去了。”
“七七别走,”费青帆迅速起身,将她从后抱住道,“让我抱一会儿好么,就一会儿……”
彩云飞无语,抱都抱住了,还出言询问,这分明是先斩后奏,当费青帆湿热的吻重重地落在她的颈项之时,彩云飞大惊,拼命挣扎,奈何费青帆似早有防备,双臂抱得她无法挣脱,彩云飞倚头闪避,泪珠委屈地滚落,不知何时,竟对他的触碰这般排斥反感了。
“七七,回来好不好,我没有一刻不想你。”费青帆又像典婚那日般,说出一些浑浑噩噩的话。
“大师兄,你明知这不可能,快放开我,别让王爷的人瞧见了。”彩云飞这话只是随口一说,费青帆却当了真,浑身一僵便松开了她,他急忙环视四周,寻找月落天或可疑之人的身影。
“大师兄我走了,你多保重,我们还是两年后再见吧。”彩云飞没有转身,轻轻地丢下一句,两年后再见不是重逢,不是重聚,而是宣告分别。
“七七,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费青帆跨前一步,挡在彩云飞面前,双手想要捏紧她的双肩,却在她冰冷的目光下轻轻搭着,不敢使力。
舍不得么?彩云飞冷笑,到底是谁舍得舍不得?
自认对他已经无话可说,彩云飞将他的手一只一只拨下,可一只手刚拨下,另一只手便又搭了上去,正当彩云飞打算狠心推开他之时,她的目光突地一凌,因为她看见鱼目混杂的人群中飞出大片快如闪电的暗器,直对着费青帆的脊背,莫非是那打伤费青帆的人还不肯善罢甘休?
告之已经来不及,彩云飞快步向前,抱住费青帆的后背以她的脊背毫不犹豫地阻挡,当暗器扣入她的皮肉,剧痛传来之时,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她死不了,这些伤比起大师兄为她受的,根本不足挂齿。
“七七——”费青帆大惊失色,扶住她的身子,心疼不已,彩云飞忍痛道:“快带我去芳华医馆。”
“好。”费青帆这次一点也不抗拒芳华医馆,巴不得展卿衣就站在眼前……
几个暗中保护彩云飞的侍卫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突然事件,脸色大变地朝着王府的方向跑。
看见费青帆抱着彩云飞冲进医馆,展卿衣赶紧迎了上去,当发现彩云飞的脊背正在不断往下滴血,俊脸顿时一黑,从费青帆手里抱过彩云飞,怒道:“滚!”
展卿衣将彩云飞迅速抱到他的寝房,让她趴躺在他的床榻上,尔后关好门,一边备药一边道:“小飞虫,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过现在我是大夫,请问你背上的衣服可不可以撕下来?”
彩云飞双唇青紫,一直在与疼痛做着斗争,听到展卿衣的话,她很感动,展卿衣的嘴巴有时虽然毒辣了些,但总是懂得尊重她,不会勉强她分毫,她咬牙咧开嘴笑道:“撕吧,展神医救人要紧。”
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展卿衣很是心疼,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占她便宜,只求她安然无恙,遗憾的是,当展卿衣的手触上彩云飞的脊背,正准备开撕的时候,“砰”一声,有人怒气冲冲地破门而入,一把将展卿衣扯开,留给他一个冷硬的背影,道:“出去!”
来人若是费青帆,展卿衣一定二话不说将他轰出去,就算打不过对方,大不了朝他撒些无痕粉,强迫他滚蛋……但来人终究不是费青帆,而是彩云飞如今的租夫月落天,展卿衣对他再看不顺眼,仍要顾忌某人的告诫,不得不忌惮他几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