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在她身体里面下的毒?如果是酒里春药的问题,那么风渊祭应该也会有事,可是她离开时看他安然入睡,并痛苦之色,也就是说,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一个引子,为了诱发她身体里面一早就存在的另外一种毒。
她还不想死,不想还没有做任何事情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她更不想,痛苦的死在风渊祭的身旁。
轿子由四个侍卫抬着,看样子是皇宫内院的侍卫,出了东门顺着长正街行来,侍卫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接近颜姒花藏身的地方。
颜姒花后背贴着冰凉的墙,潜意识里的危险性告诉她,不能出去求救,不能被发现。
宫里的软轿行道正街的拐角处,慢慢的停了下来,轿子里的主人似乎迟疑了片刻,淡淡吩咐了一句话,抬脚的侍卫转了方向,拐进小巷,朝着颜姒花的方向走来。
颜姒花屏住呼吸,这对此刻身中莫名剧毒的她来说,是一项尤其困难的事情,她双眼死死的盯住软轿,淡蓝色的轿帘一荡一荡,让她的心也跟着一荡一荡。
身后,是裕王府的方向,宫里的嫔妃,清早来王府做什么!?
侍卫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她身后贴着冰冷的墙,退无可退,此刻回转裕王府,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脚步声一步步的逼近,蓝色的轿帘还是柔软的一荡一荡,颜姒花咬着牙,心里暗自估算轿中的主人身份和被发现之后活命的机会。
轿子压的很低,抬轿侍卫的脚步虽然齐整,但是不难听出负重……很大!轿子里,不止一人!
思绪刚转完,她低头就从隐藏身形的拐角处看见了侍卫统一的厚底宫靴,糟糕!
眼前一黑,一阵清香扑鼻,随即身子腾空被提起,颜姒花还来不及惊叫,胸口的疼痛和刚才的紧张让她昏厥过去!
蓝色的轿子缓缓的行过颜姒花刚躲藏的地方,穿过小巷,又转入宽敞的大道,轿子往前行了一段距离,在裕王府门口停下。
清晨的裕王府门前冷清,大门紧闭,起晨的门卫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前来开门。
没有人注意到适才一直躲在墙角,此刻消失不见的颜姒花。
蓝色软轿停下,抬轿的侍卫并不着地落轿,担着轿子就在裕王府门口站着,等候轿子里主人的命令。
软帘又是一荡,一个杏色衣裳的人从轿中滚了出来,瘫软在一旁,动也不动。
轿中一轻,侍卫担着轿子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转身顺着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这一幕发生在宁静的清晨,皇宫的东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没有人注意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带着一声的期盼在一个时辰之前悄然入宫,又在一个时辰之后被人利用完毕奄奄一息的扔回他人府门前。
百枝还没有死,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宫里拐角后的那一刀从她的后背插入心脏,四肢变得越来越冰冷,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昔日熟悉的大门就在眼前,雾气氤氲。
平时五步之内就能伸手触及的大门在此刻是千里山河一般的遥远,像是她的生命写照一样,对着璀璨辉煌的希望,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初进裕王府,以为能接近王爷得他欢心,结果被王爷一袖拂出房外,嬷嬷拖下去拶断了十指。以为做了侧妃娘娘的丫鬟,就能在府里长些声势,结果宫里的主子不断催促,害的她无暇示好争宠。以为完成了任务,狠心带着颜姒花沾血的衣角满怀希望的入宫,得了那个骄傲的女人一声恩宠,结果身负重伤被人丢弃……
从头到尾,她都是一颗可悲的弃子……
一双纯净白色的厚底软靴拦住了视野里象征着生机的大门,她努力睁开眼睛去看,抬眼就看见一片洁白无暇的海,那个四季冰霜,从未舒展笑颜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衣袍一角,求他救自己,救自己离开万恶的过去……
纤细无力的手颤颤巍巍的伸了出来,五指因为意识的模糊控制不住痉挛般的不停颤抖,百枝迎上风渊祭一成不变不带任何表情的脸,多么可笑,他的笑容,永远都只对那个娇俏的女子舒展,他书房里厚厚的兵书谋略下压着的,永远都是那个女子似雾似烟的朦胧面容。
他看着自己拼命挣扎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去的求救,无动于衷,没有着急,没有不悦,没有同情,甚至连,鄙夷都没有……
她枯涩的眼角突然就仓促的滑出了一滴泪……
纤细的手指在早秋的微风中瑟瑟发抖,指着雪衣男子怀里蜷缩成一团的青衣女子,痛苦张开枯裂的嘴角,断断续续说道:“皇……后……害她……报……仇……选……”
风渊祭抱着怀里颜姒花的手紧了紧,看着地上残留着最后一口气的杏衣女子,突然皱了皱眉。
百枝松了最后的一口气,痛苦的表情在他的一个皱眉之后,僵硬的变为欣慰满足,她不后悔,至少他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自己,对着自己皱眉……
虽然,也是最后一次……
天瑞和十三年十月二十日开始,京城连着下了七天的雨,本是秋高气爽的日子,被七日连绵阴雨淋得阴沉抑郁。长正街两边的商铺半掩着门,道路上的积水被匆匆跑过的行人一脚踏溅出污浊的水花。
长正街临街的药铺里,一夕之间突然多了许多家丁模样的人前来问药,他们不停的拿着方子前来各家药堂取药,一日三趟,每一日的处方都不同,每一趟的药剂用量都不同。
有晓事的人认出,那些人都是昔日裕王府的家丁,自从裕王纳妃一月之后的,府里女眷被散尽,昔日家丁被召回,府里恢复正常运作。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脾气不宜捉摸的裕王爷又早折腾什么。
王府里成日缭绕着药香,出入府里的下人都特别的小心谨慎,大气不敢出一声,轻手轻脚的将从药堂取回来的药送进南边专门辟出的药房里,又轻手轻脚的离开。
听进去过南边药房的人说,那里面有一个气质华贵妖魅的黑衣男子,日夜煎火熬药,可是,送进去的药材都已经足够医治好一百个人了,也不见里面送出来一碗汤药。
战骞冒着雨从外面进来,转入后院就看见风渊祭立双眼盯着颜姒花的房间,浑身白衣狼狈的被雨淋湿,一动也不动。
他将手里的药吩咐手下的护卫送到云无尘的药房之中,心里默默地长叹一口气,走过去拍了拍风渊祭的肩膀道:“不用担心,云无尘连你肩上的伤都能在半个月内医治好,一定也能救活她。你别忘了,他师承大智。”
风渊祭从雨里僵硬的转过头来,双眼通红接近呆滞的问他道:“七天未出一碗汤药,七天未曾进食,云无尘他还活着吗?”
战骞低低的撇过眼神,不敢看风渊祭七日未曾合眼的憔悴容颜,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是一样,可是语气却丝毫不退让:“你有什么资格责怪他?他每天每夜日夜不休的开药方,不断的熬药,不断的将熬好的药倒掉,只为确保万无一失的救回她!而你呢!这七天你除了站在这院子里看着她的房间,你连进去都不敢进去一步!你在害怕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