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丁瑢瑢嘴巴里喊着要起床,但是真正起床的那个人却是明君墨。
他洗了澡,下楼煎了鸡蛋,烤了面包,煮了咖啡,端上来放在床头。丁瑢瑢闻着食物的香味,才勉强从被子里躬起身子,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她实在是太累了,她的体力简直没有办法和他相比。也许他说得对,她以后要好好地锻炼身体,才能应付得了这种重体力的活计吧。
她挪下床去,迷迷糊糊地摸进卫生间里,刷了牙洗了脸,随手拿过明君墨的男士润肤露,往脸上拍了一些。然后她把头发挽了起来,走出卫生间。
明君墨正坐在地毯上喝咖啡,见她出来了,就招呼她吃早餐。
丁瑢瑢在他的对面坐下来,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放下,皱眉道:“太苦了。”
明君墨赶紧夹起一块方糖,放在她那一杯咖啡里,拿起勺子搅了搅,又递到她的手里。丁瑢瑢又尝了一次,觉得挺满意,向他说了一声“谢谢”,就拿过两片面包,在中间夹了一枚煎蛋,香香地吃了起来。
明君墨咬着咖啡勺看她,心里想: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以前伤害的女人太多,上帝就派了这个女人来收拾我吗?
回想起她来明信的第一天,在明信大厦对面的餐厅里,她一个人力排众议,很坚定地鄙视其他女同事的花痴,直斥他是个纨绔公子,令他一下子就记住了她的样子。
当天晚上,当周美美通知他,她准备把丁瑢瑢调到19楼工作,帮她分担一些细碎工作的同时,也简单地照料一下他的生活。
他当即就反对:“为什么是她?你弃行政秘书处那些仰慕我的美女不用,专门调上来一个鄙视我的,你存心让我不好受,对不对?”
周美美很严肃地回答道:“老板,如果你不想把办公的地方变成你的后宫,就别惦记着那些花痴美女了。调一个不拿正眼看你的人上来,你也安心工作,她也安心工作,我就安心得多了。”
他想一想也对,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别在办公室里再传出什么绯闻来,让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得逞。
他还记得丁瑢瑢第一天在19楼办公,他给她分派工作,要她干这个干那个,当时心里还觉得挺爽意,心想:小丫头,让你尝尝被纨绔公子随意支使的滋味,怎么样?不好受吧?
如果当时能预见到会有今天,他一定不会那么得意。
看看现在吧,他不但和她传出了明君墨风流史上最大最真实的一桩绯闻,他还要给她洗澡,给她做早餐。如果说这不是上帝的安排,而是他自甘沦落,让他情何以堪?
丁瑢瑢吃下一份烤面包夹蛋,舔着手指上的面包屑,抬眼看见明君墨在瞪她,就问:“你怎么不吃?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面包夹蛋。”
明君墨心想:是他的命运也好,还是他自甘沦陷也罢,反正他是难以抽身了。如果在以后的每天早晨,他都能看到她坐在对面吃面包舔手指,就算让他一辈子给她做早餐,他也认栽了。
他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很坦然地回答她:“你可比面包煎蛋美味得多了,秀色可餐,以后你就当我的美味宵夜和可口早餐吧。”
“噗!”丁瑢瑢被他羞得满脸通红,差点儿把口中的咖啡喷了出来。
明君墨得意地笑了两声,撕下一片面包放进嘴巴里嚼着。丁瑢瑢跳起来:“我才不听你胡说八道,你先吃着,我用一下你的电脑。”
明君墨指了指书房,把开机密码告诉了她。
丁瑢瑢就出了卧室,走进他的书房里,打开了电脑。
她记得昨天晚上在采访区看到了几家知名网站的记者,她登陆了那几家网站,点开娱乐版,竟没有找到昨晚事件的报道。
她想了想,点开社会版新闻,倒是都有关于昨晚韩照廷生日宴的报道,不过不是因为明家与董家的联姻关系出现裂痕,只有明老爷子在台上微笑致词的一张照片。
看下面配的文字新闻,只是提到了明信董事局主席前日来到内地,专程参加鸿泰地产董事长董仪燕的丈夫韩照廷的生日宴会一事。
报道中还提到了明董两家合作的地产项目,甚至还提到了董仪燕,在昨晚生日宴会的当场播放她的VCR,她正在东南亚参加一个投资峰会,为不能及时赶回来参加丈夫的生日宴会而致歉,并说他们夫妻二人会在韩照廷生日的当天有特别安排云云。
从头至尾,没有明君墨的身影,没有董菲儿的身影,更没有丁瑢瑢这个第三者的身影。
丁瑢瑢大惑不解,按照昨晚那些记者疯狂围追他们的情形,今天不是会有铺天盖地的消息吗?她刚才打开网页之前,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怕那些记者写得太不堪,她的心理承受不住。
谁知道竟是这样的风平浪静,好像昨晚那些疯狂的事,真的只是她做了一个梦。
虽然这样没什么不好,但是她没有办法相信。于是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明君墨三个字,点下搜索。
她是担心会有八卦新闻发在别处,想要搜索一下关于明君墨的最近新闻,也许能找得到。谁知道搜索出来的相关结果有一千多万条,却都是他以往与某某女人相好,与某某女人分手,携某女游某地之类的八卦消息,竟然没有一条是关于昨晚的事。
她关了电脑,回到卧室,问明君墨:“君墨,昨晚发生的事,你希望媒体的记者们怎么写?”
明君墨喝下最后一口咖啡,考虑了一下,答道:“我的态度在两可之间。那些记者通常愿意把这样的事情渲染一番,如果他们能写到明董两家的联姻关系已经破裂,倒是我乐见的,因为这样一来,在公众面前造成既定的事实,把爷爷和董菲儿极力想掩饰的真相暴露了出来,我们就可以直接进入下一步,讨论解决退婚及其可能造成的后果。但是考虑到另一方面,记者们如果大肆渲染这件事,必然会深究其因,到时候会连累到你,更会连累到你妈,这是我不愿看到的结果。不过不管他们写成什么样子,我现在神清气爽,心情大好,所以我都能欣然接受。”
董菲儿想了想,说道:“我刚才上网搜索了一下,昨晚生日宴上发生的事,并没有被报道出来。他们只提到了你爷爷专程来为韩照廷庆生,没有提到你和董菲儿,也没有我。”
“哦?”明君墨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今天早晨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在考虑如何应付各种被记者围堵的可能,他甚至还在心里想好了说辞。
他抿紧嘴唇,略一思索,拿起床头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以后,就听他与对方寒暄了几句,随即就问起关于昨晚韩照廷庆生宴的新闻报道。
大概对方让他等一下吧,他放下了电话。丁瑢瑢就凑过来问:“你给谁打电话?”
“日报的一位首席记者,不过他是财经记者,所以关于昨晚那件事的报道,他要找人问一下才能知道……”
“哦……”丁瑢瑢应了一声,就靠在床边坐着,望着电话出神。
大约十几分钟后,那位财经记者把电话打了回来,他告诉明君墨,昨晚各家媒体都接到了新闻主管部门的紧急通知,关于韩照廷生日宴上发生的事,不准各家媒体在娱乐版面乱八卦,只准发一条社会新闻,在通知的最后,附上了这一条社会新闻的通稿,内容跟丁瑢瑢刚才在各家网站上看到的一样。
这个结果让丁瑢瑢愕然:“怎么会这样?在我的常识里,只有重大的社会事件,新闻主管部门才会发通稿的吧?在一个私人生日宴会上发生的家庭矛盾,新闻主管部门也要管吗?”
“我还是低估了我爷爷的固执,这件事一定是他老人家做的,他有几位好朋友是北京的高层,只要他不怕朋友笑他家教不严,牺牲一点儿脸面,摆平这件事还是很容易的。昨晚到场的记者太多,一夜之间,他没有办法一一找到他们解决,只好走高层路线。现在风平浪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明董两家依旧是亲密的联姻关系,他现在只需要来摆平我就可以了。”明君墨苦笑了一下。
“这样……”丁瑢瑢心里有些微的失落。倒不是她多么愿意上报当名人,她的想法与明君墨一样,明老爷子和董菲儿一直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当明君墨退婚的要求是一个玩笑。他们施展各种拖计,就是不肯面对现实解决问题。如果这一回媒体能爆出来,那么大家撕破脸皮,摆明态度,虽然压力很大,但事情却能向前进展一大步。
他们昨晚扔下了很大的一块石头,却连一个小小的水花都没有激起来,两个人心里都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默然对望了一会儿,丁瑢瑢一拍手,说道:“我还担心媒体骚扰我妈,他们要是追得太紧,小丁当说不定也会曝光。这下好了,什么事也没有了,我回家也好跟我妈交待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去拉他的手:“我要回家了,你也上班去吧。再不回家,我妈会急疯的。”
于是两个人一起出了家门,上了车。
就如同每一次与明君墨幸福的相处之后,都会面对灰暗的现实一样。丁瑢瑢上车后,一翻自己的手机,三十几通的电话,有丁妈妈打过来的,也有韩照廷打过来的,甚至还有两通电话是董菲儿的号码。
她的心瞬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连早晨最清新的空气都透不进去。在明君墨发动车子的时候,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传来丁妈妈的声音,饱含着怒火:“你死哪儿去了?昨晚家里的电话都快被韩照廷打爆了!你就去参加一个生日宴会,就惹出那么大的祸来!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你还当我是你妈吗?”
丁瑢瑢的太阳穴突跳着,头痛得很,小声地哀求丁妈妈:“妈,我马上就回去了,我回家跟你说,好不好?”
“赶紧给我滚回来!”丁妈妈吼完这一句,啪地挂掉了电话。
明君墨在一旁清楚地听到话筒里传出来的丁妈妈怒吼,他伸过一只手来握住丁瑢瑢:“你妈生气了吗?一会儿我跟你上去,我亲自向她解释吧……”
“别!你可千万别!这种时候,我妈要是见了你,那不得更加恼火呀?你还是解决自己的事情吧,昨晚摁门铃的人一定是你爷爷,早晚也要面对他,你还是赶紧去找他老人家谈一谈吧。”丁瑢瑢勉强地笑着,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到了丁瑢瑢家的楼上,明君墨停好车,伸手揽过丁瑢瑢,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我晚一些给你打电话,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丁瑢瑢侧仰着脸看他,说道:“我们两个就别客气了,否则要是我把你的职位弄丢了,我要说多少个对不起呀!”
明君墨笑着拍了拍她的脸:“你倒是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只不过我如果丢了职位,不是明信的总裁了,不是那个有光环的明君墨了,你还会爱我吗?”
丁瑢瑢假装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反问道:“如果你不是明信的总裁了,围着你打转的女人会不会少一些?”
“当然会少吧,我被赶出了明家,成了穷光蛋,谁还会理我呢?到时候你要对我负责,要赚钱养我哟!”明君墨故意拿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赖着丁瑢瑢。
丁瑢瑢用力点头:“恩!只要你身边没有女人围绕,我倒宁愿你不做那个总裁。到时候我工作赚钱养家,你在家里照顾小丁当做奶爸,我们三口人就清静幸福喽。”
明君墨晃着脑袋感慨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我找到靠山了!”
两个人都笑了,然后吻别,丁瑢瑢下了车,上楼回家了。
走到自家门口,她没敢摁门铃,自己拿出钥匙开了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一进家门,就看见丁妈妈掐着腰站在卧室门口,见了她,几步就冲了过来,抬手就打在她的身上:“你疯了是不是?你捅了漏子,躲到哪里去了?连个电话也不打!你想急死我吗?”
丁瑢瑢站在那里静静地挨着打,只到丁妈妈打够了骂够了,停了手,她才脱了鞋进屋。
她去卧室门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小丁当蹶着屁股在他自己床上玩着,还没有发现她回来了。她关了门,退出来,走到丁妈妈身边:“妈,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是不是晚点儿?昨晚到底出什么事了?韩照廷不停地打电话问你回来没有,你们到底怎么了?”
丁瑢瑢冷笑:“那个人没有告诉你发生什么事了吗……也对,他怎么好意思说?他和明老爷子配合紧密,提前好些日子办什么生日庆宴,其实只是想向大家展现明董两家所谓牢不可破的世交友情!本来他们要怎么演,也不关我的事,但是他却特意把我叫了去,想让我亲眼看着他们表演,想提醒我不自量力!如果昨晚不是明君墨挺我,那样的场合,在他们强大的威迫之下,我只会像一个可怜的小丑!”
丁瑢瑢把昨晚发生的事,挑重点的部分告诉了丁妈妈。丁妈妈听完之后,气得浑身发抖,立即操起茶几上的电话,打给了韩照廷。
韩照廷接起电话之后,丁妈妈开口便骂:“韩照廷!我以为你是有几分良心,把瑢瑢当女儿看待,我才让你跟她联系!谁知道你这么卑鄙自私!你摆出豪门气势来压我女儿!你当我女儿是什么人?”
韩照廷赶紧向她解释:“碧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让瑢瑢看清楚现实,不希望她活在虚渺的幻想之中……”
“你放屁!我女儿是笨蛋吗?连现实和幻想都分不清吗?我告诉你!既然你认为我们娘俩儿只是你年轻的时候犯下的一个错误,那请你不要重新犯错误!不要来找我们!你做你的豪门女婿!我们过我们的平静日子!从此河水不犯井水!我们不认识你!”
“碧瑶!是那些记者逼问得太紧!我情急之下,没有办法才那样说的!要不然你让我怎么回答?我毕竟还没有离婚!”韩照廷觉得自己也是很无奈,就认真地解释,希望丁妈妈理解。
谁知丁妈妈越发火大了,她冷冷地笑:“哼!要我说,你就别离婚了!你在豪门里生活得久了,两面三刀的本事学得很好!你跟董仪燕真的很般配!离了可惜了!”
丁妈妈说完,重重地扣了电话,坐在那里喘着粗气。
丁瑢瑢就坐过去,抱着丁妈妈的肩:“妈,别生气了……”
丁妈妈回手就打了她一巴掌:“别以为我骂了韩照廷,你就没事了!你说!你昨晚在哪儿过的夜?”
“……明君墨那里……”丁瑢瑢不想跟妈妈撒谎,小声地承认了。
丁妈妈抬手就在她身上一顿乱拍:“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笨女儿!你到底会不会保护自己?事情闹成这样!你还要跟他?你傻不傻呀!”
“妈……”丁瑢瑢小声地求饶。
丁妈妈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瞪着她突然问了一句:“有没有措施呀?”
“啊?”丁瑢瑢被问得一愣。
丁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训斥她:“难道你还想再给他生一个孩子吗?”
丁瑢瑢一听丁妈妈这样说,就缩进了沙发里,小声争辩道:“我们不会分开的,他一定会跟我结婚……”
“你那么肯定?他们家老爷子那么强硬,你能嫁过去吗?就算嫁过去了,你的日子会好过吗?女儿!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咱们不跟那些豪门里的人打交道成不成呀?你就长吃二两饭的胃口,还非要撑下一头大象吗?不撞南墙不回头!气死我你就高兴了!”丁妈妈劈头盖脸地骂了丁瑢瑢一顿。
丁瑢瑢却依旧不服气:“豪门有什么了不起?我要嫁明君墨,又不嫁他们家老头子!大不了老头子把君墨赶出家门,我们照样能工作养自己!”
丁妈妈咬牙切齿,瞪了女儿好一会儿,愣是没说出话来。最后她伸出手指,在丁瑢瑢的眉心上重重一点:“我当你长大了!你根本就没长大!”
娘俩儿争得不可开交,好在小丁当听到了丁瑢瑢的声音,在卧室里喊了她一声:“妈妈……”
丁瑢瑢跳起来去抱儿子,终于躲过了丁妈妈的炮火。丁妈妈气得脸都白了,坐在沙发上抚着胸口,突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吓了她一跳。
她接起电话,听到菜馆里的领班小刘焦急的声音传过来:“老板娘,不得了!刚才一直守在菜馆门口的保镖和几个人打起来了!胖叔怕在咱们菜馆门口打出人命来,就出去劝架,结果被那些人误伤到,现在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什么?”丁妈妈噌地跳了起来,冲着小刘大吼道,“伤在哪里了?打电话叫救护车呀!”
“我已经叫过救护车了,我不知道伤在哪里,本来打得不重,但是胖叔自己仰倒在地上,好像磕到后脑勺了……”小刘急忙地说明了情况。
“我这就过去!”丁妈妈摔掉电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只抓了自己的皮包,一边在门口抖着手穿鞋,一边朝着丁瑢瑢喊:“丁瑢瑢!如果赵友同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丁瑢瑢只听到丁妈妈在大吼大叫,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追过来问:“妈,出什么事了?”
丁妈妈根本就不理她,推门冲了出去。
丁瑢瑢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转回身抓起电话,按了回拨键。店里的电话打通了,是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接起来的。
“店里出什么事了?”丁瑢瑢劈头就问。
女服务员好像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刚才有一个人要进店来,好像要找……老板娘……门口的保镖好像认出来那个人了,就……就把他拦住了,不让他进店……然后那个人就跟保镖吵起来了,说老爷子的人也敢拦什么的……后来那人就招呼过来几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他们就打起来了……他们好像都会功夫,打得很吓人,胖叔怕在菜馆门外闹出人命,不吉利……就想出去劝一劝,可是他刚走出店门,就有一个人被打得横冲过来,把胖叔撞飞出去,然后他就……就倒在地上,磕了后脑勺……”
丁瑢瑢越听心跳越快,听到最后一句,她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人呢?怎么样了?”
“救护车刚来,把胖叔拉去医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女服务员说。
丁瑢瑢丢下电话,下意识地往门外冲,突然想起来儿子还在卧室里。她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回卧室抱起小丁当,冲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准备把小丁当送到她的小姨家里。
乱成这样,她不能抱着儿子去医院,这一点儿理智她还有。
但是她的心已经急得快跳出来了,她在出租车上打明君墨的电话,哭着说道:“你爷爷是不是去找我妈?他的人和你的人打起来了,误伤了胖叔……要是胖叔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呀?”
明君墨正在开车,他安慰她:“你别着急,我已经得到汇报了,我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你等我的消息……你在车上?你不能带小丁当去医院,我爷爷的助理正在医院里……”
“我把孩子送给小姨照顾一天,然后我再去医院……无论如何不要让胖叔出事,否则我没有办法做人了!”丁瑢瑢急火攻心,眼睛都红了。
她一个劲儿地催着出租车司机,要他开快一点儿。半个小时后,总算是到了小姨的家里。她把小丁当塞给了小姨,又冲下楼去,拦下出租车奔向医院。
送小丁当耽误了功夫,等她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路上她给明君墨打电话,得知他们正在六楼的手术室门外守着。她连电梯都等不及,三步并两步冲上六楼。当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六楼的时候,她看见明君墨和许助理两个都站在楼梯口。
她一把抓住明君墨:“怎么样?胖叔怎么样了?”
明君墨歉疚地看着她:“对不起……胖叔还没醒,还在手术室里,丁阿姨不让我们靠近手术室,我只好守在这里。”
“还没醒?这么久?是不是摔坏了脑子?”丁瑢瑢当即就哭了出来。
她转身扑向许助理:“是不是你一早去找我妈?”
店里店外有那么多人看着呢,许助理想赖也赖不掉。他已经被明君墨骂过了,面对丁瑢瑢的怒火,他低着头靠着墙:“对不起,我也没料到会出这种事,真的是误伤,一个保镖被打飞出去,正好赵先生这个时候出门,就撞在了他身上……”
这算什么解释?误伤?哪有跑到人家门口误伤人家的道理?
丁瑢瑢抬手就打他:“你们为什么要找去菜馆?是我跟明君墨的事!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打我?为什么要伤害胖叔?”
许助理被她又打又踢,碍于明君墨就站在一旁,他也不敢回手,样子十分狼狈。
丁瑢瑢打够了骂够了,丢下他们,跑去手术室的门口。
丁妈妈在领班小刘的陪同下,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焦虑又虚弱,扭着头一直望着手术室的门。
丁瑢瑢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妈……胖叔不会有事的……”
丁妈妈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你是大夫?”
“……”丁瑢瑢顿时哑口无言。
她没有勇气坐在丁妈妈的身边,没有勇气面对丁妈妈的无助和焦灼,后退了几步,倚在了墙上,低头望着脚尖,心里默默地念着:“胖叔你要挺住,你千万不能有事!神哪!是我惹出来的事!要惩罚就惩罚我吧!千万别连累胖叔!”
等待自己的亲人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间,总是漫长而煎熬的。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大夫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站在丁妈妈面前:“你是病人的家属?”
“是!”丁妈妈跳起来,丁瑢瑢也扑过来。
大夫酝酿了一下措辞,然后说道:“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病人颅脑外伤,造成大脑皮质小面积受损,导致他昏迷不醒。我们已经尽了力,但仍没有办法唤醒他。手术已经没有意义,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治疗观察。一般观察期为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他不能醒过来,那么从医学上来讲,他就是植物人了……”
医生轻轻地念出“植物人”三个字,丁妈妈却被沉重地打击到,身子一歪,险些跌倒。小刘及时扶住她:“老板娘,医生也没说一定就会到那种程度,你要坚强一点儿。”
丁瑢瑢只觉得医生的话像是炸雷,轰隆隆在她的脑子里炸开。
胖叔昏迷不醒,他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他本来只是一个会做菜的普通男人,他的生活忙碌而安稳,他从来也不会惹是生非,更不会跟人打架!就算菜馆里有人来闹事,他都只会劝丁妈妈不要恼火,他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是:“和气生财,退一步海阔天空,吃小亏占大便宜……”
可是现在他躺在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没有意识,静静地昏迷着。伤害他的人,表面上那几个保镖,实际上却是她自己!
是她以追求爱情的名义,惹了豪门里的那些人!是她把衰神引到了他的身边!
在她奋勇直前地追求自己的爱情的时候,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会给身边的人造成这么大的伤害!那个从小疼她到大的男人,那个她一直当作爸爸看待的男人,成了她这份执着而艰难的感情的第一个牺牲品!
手术室的门大开,两个护士推着推车走出来。
胖叔就躺在手推车的上面,头上裹满了白纱布,脸色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他的头上挂着好几只吊水袋子,同时有好几根管子在往他的身体里输着各种药液。
丁妈妈一见他这个样子,当即就哭了出来。丁瑢瑢冲过来,喊了一声:“胖叔……”却被丁妈妈伸手推开。
丁妈妈扶着手推车,边哭边跟着ICU病房去。丁瑢瑢扶住墙,稳住身子之后,也跑着跟上来。
到了ICU病房门口,医生和护士先进去安置病人。丁妈妈跟进去后,随手一关门,就把丁瑢瑢关在了外面。
丁瑢瑢的心像是被关紧的门狠狠地夹住,痛得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她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望着,眼看着医生和护士把各种仪器用在了胖叔的身上。
可能是丁妈妈想要留在病房里陪伴胖叔,就见医生和护士同时劝说了她几句,把她推了出来。
丁妈妈出来后,也不看就站在门边的丁瑢瑢,只是将头抵在墙上,静静地闭着眼睛。
丁瑢瑢靠过去,被她推开:“你回去吧,别在这里。”
“妈……对不起。”丁瑢瑢握住丁妈妈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手心很凉。
丁妈妈挣出自己的手,跌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无力地靠着,对丁瑢瑢说:“瑢瑢,你还记得那天你说的话吗?你说如果我嫁韩照廷,你就不理我这个当妈的,由着我和一个你不喜欢的男人过日子,你自己去孝顺胖叔……”
丁妈妈的话像是刀子在剜丁瑢瑢的心。
这才是几天前的事,那个时候她还当自己是胖叔的孝顺女儿,以为这世上就只有她对胖叔最好呢。短短的几天时间之后,她就害得胖叔昏迷不醒,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靠着各种仪器和各种药液维持生命!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蹲在丁妈妈的身边默默地掉眼泪。
丁妈妈低头看着她,继续轻轻地说道:“我现在想一想,你这话还真是有道理的。你长大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说的话你也不听,我也不想再说你了。由你去吧,爱嫁谁就嫁谁,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都说不着你了。以后过得好了,你自己幸福,过得不好,你自己承受,反正别再让我看见!我欠赵友同的情,我还给他,不管他变成样子,我伺候他一辈子也心甘情愿。你别留在这里,你走吧,别耽误了你嫁进豪门……”
丁妈妈字字句句如尖刀,戳在丁瑢瑢的心窝上。她双膝一低,就跪在丁妈妈的眼前:“妈,我错了……”
“你没错!谁说年轻人追求爱情是错的?你妈年轻的时候也轻狂过,所以你随我,不怪你,是妈的错。妈这一辈子都在犯错,年轻的时候错在一门心思跟了韩照廷,后来错在守着好人半辈子不懂得珍惜,如今又错在教不好自己的女儿。所以妈的报应来了,妈自己受着,不怪谁。只是妈不想再看见你和你的那个男人,你们两个折腾去吧,离我远一点儿……”
丁瑢瑢说不出任何话来,扑在丁妈妈的膝盖上哭。
丁妈妈就推她,语气已经不耐烦了:“别在这里烦我,快滚!”
一旁的领班小刘拉起丁瑢瑢,小声地劝她:“瑢瑢姐先回去吧,等老板娘心情好些了,你再过来也不迟呀,胖叔现在有专门的护士照顾,不会有事的,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
“不许给她打电话!”丁妈妈吼了小刘一句,吓得小刘一缩脖子,不说话了。
丁瑢瑢没有办法,只好被小刘扶出重症监护室的走廊。小刘回去陪丁妈妈,丁瑢瑢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她扶着楼梯扶手,坐在了楼梯上。
这个时候,明君墨从医生办公室走了出来,来到丁瑢瑢的身边:“瑢瑢,我跟医生谈过了,还是有希望的,我明天就联系美国的一位朋友,他的父亲是美国著名的脑外科医生,我一定请他过来给胖叔会诊,等到胖叔方便移动的时候,也可以把他送往国外医治……”
丁瑢瑢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朝他摆手:“你们家里人了不起,伤了人再来救人,翻手覆手都是你们在掌握。我错了,胖叔从小疼我,拿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我长大了没孝顺到他,反而害他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瑢瑢,你别太难过……”明君墨疚心疾首,不知道怎么劝她。
丁瑢瑢突然抬头,瞪着他:“我怎么能不难过?胖叔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可是对你们家人来说,这只不过是误伤!你爷爷没有动手,他的助理也没有动手!甚至连他的保镖都没有动手!胖叔只是被误伤!没有人会为他的生命负责,更不会有人为我妈妈的痛苦负责!可是我很想去问一问你们家老爷子!明明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他为什么要去菜馆找麻烦?为什么?!”
明君墨看见她眼里充满了怨恨,他突然很害怕。他伸出手臂抱她,向她保证:“你不要这样,我保证给胖叔最好的治疗!胖叔一定会醒过来的……”
“你保证?”丁瑢瑢哭着笑了,“在胖叔被撞飞之前,我还是很相信你的。你说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家人,我那么感动。可胖叔也是我的家人,我们横冲直撞任性妄为,他却成了受害者!明君墨!你不是上帝,我不相信你了……”
“瑢瑢……”
“你走……”
“瑢瑢……”
“你走啊……”
明君墨被她推开,没有办法靠近她,也没有办法让她听他讲话。他看着她抱膝团坐在冰凉的楼梯上,突然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丁瑢瑢激烈地挣扎着,大声叫着让他走开。明君墨却固执地抱着她,走上楼梯,把她放在休息区的一张长椅上。然后他打电话给周美美,让她到医院来照看着。
放下电话后,他又看向丁瑢瑢,目光沉痛。
可丁瑢瑢只是纠结地拧着眉,别着脸,拒绝再与他交流。
明君墨便一转身,离开了医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