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落,蓉儿早就站在秦府后院里不知道盼了多久。
“你就别再看了妹妹,快过来吃饭吧!”饭桌前年纪稍长的男子一边笑一边拿筷子敲了敲她动也没动的饭碗。
“这都整整一天了,大人还是不肯回府。还有风笑那丫头,不是一大早就去找大人了吗?怎么也不回来了?”蓉儿掀着门帘,焦急道。
“他们两个又不是小孩子,肯定是临时有事脱不开身。这长安城里哪个敢怠慢了秦相?你就放心吧,你家大人饿不着的。”刘枫站起身,直接把蓉儿拖回饭桌前,又往她手里塞了碗米饭。
听到这调侃的话,蓉儿登时红了脸,忙低头扒了几个饭粒,咕哝着,“什么叫我家大人,说的好像哥哥你不是这个府里的护院似地,撇的倒是干净。”
刘枫顺手夹了块酥肉搁到她碗里,“是是是,哥哥我一定勤加练武,保咱们大人安全。这可真是养大的妹妹白送了人呐!”
“哥哥!你要是不想吃饭,我就收桌了!”蓉儿红着脸气咻咻的站起身,作势要夺他手里的筷子。
刘枫忙举起碗筷,一边大笑一边赔着不是。
“刘枫?刘枫可在吗?”
屋外传来一中年男子的声音,随后门帘一撩人已走了进来。
“呦!正吃饭呢,这可真不巧,大人刚选了批彩礼要差你送去靖王府呢!”秦府的老管家道。
“大人回来了?”蓉儿闻言立马高兴的撂了碗筷奔到门外。
直惹得管家和刘枫低笑不已。
“没有没有,大人是差人传话回来的。”
“哦……”蓉儿有些失望,慢慢走回屋里盯着满桌菜肴发愣。
刘枫瞥她一眼,洗净了手对管家笑道,“我现在就去。”
“那就劳烦你了。”管家交代完就掀帘走了出去。
“哥哥,你还没吃完饭呢。”蓉儿见他穿上外袍要出去,忙抓起几个粽子塞进他怀里。
刘枫推辞,“不妨事,靖王府也不远,你好不容易包的粽子还没给大人尝过呢。饭嘛,等我回来再吃也不晚。”
蓉儿点了点头,“那好,我等哥哥一起回来吃。”
刘枫伸掌拍了拍她的头顶,微微一笑就大步走了出去。
车马队伍吱吱呀呀的行过几条长街就到了靖王府门口。
已是夜幕时分,仆人们多点了几盏灯搬卸着车上的彩礼,热闹了一会后车马就准备折回秦府。
这时王府的李管家找到带队的刘枫,笑着拱手道,“我家王爷很是感谢秦相,特别挑了几件小礼物,烦请随我去见王爷,也好把谢意和礼物一起带给你家大人。”
刘枫客气的应下了,转身命车马先行不必等他,自己则跟着李管家走进王府。
两人一路无话直走到处人迹罕至的院里才停了下来,李管家回头笑道,“面见王爷是不能携带兵刃的,请把佩剑交给在下保管一会。”
刘枫知道王府的规矩,忙摘了佩剑递给李管家。
“那么请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通报王爷。”李管家说完,便绕过假山消失在院中。
刘枫呆在原地等了一会,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带他去见王爷。
这时刚升起的月色正好被一团乌云遮住,王府内顿时陷入压抑的黑暗。
刘枫警觉的转身四顾,待听到丝不同寻常的响声后,猛的摸向腰间的佩剑,却发现那里是空空如也,冷汗顿时顺着额角滑了下来。
这分明不像是王爷能出入的院落,李管家将他引来还解了他的佩剑到底要做什么?!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尖锐细小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剑啸。
刘枫早有准备,侧过身险险的避了过去,不禁大喝一声,“谁!谁在那里!”
来人站在暗影处,面覆黑巾看不清面貌,只能看见剑身缭绕的温暖颜色,“身手还不错,可惜,可惜了……”
末了,他闷声低笑起来。
刘枫深知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转身要逃。
却不料那人的身形太快,一晃眼的功夫就挡在他的面前,二话不说提剑便刺。
招招致命,步步紧逼,分明是要尽快置他于死地。刘枫赤手空拳只挡了几剑就落于下风。
剑气带着血腥,宽厚的剑身在隐约的月色下如暮色晚霞般血色蒸腾。
刘枫被逼到假山一角,终于认清了这把剑。
“沥血剑!你是离鬼!”
来人阴沉道,“离鬼,是阁下。”
话音刚落,剑身一递,当胸而过。刘枫双眉紧皱,以手攥着刺入体内的沥血剑,猛的咳出一口鲜血。
液体滴答。
离鬼持剑随手一抽,刘枫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跌坐在地上。那人二话不说飞快的解了他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疾驰而去。
一时间王府内喊杀声震天,“是离鬼!离鬼是秦相府里的护院!杀啊!给王爷报仇!”
刘枫捂着伤口躺在假山内,想挣扎起身,却完全没了力气。
妹妹,还在等着他回去吃饭。
看着身下迅速氤氲成池的血水,他惨淡一笑,轻轻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妹妹,不要再等哥哥,也不要哭。
饭,已经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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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鬼穿着染血的战衣在侧院绕了一圈,终于把秦相刺杀靖王的罪名坐实后,便脚下一提奔赴大厅欲取靖王一家性命。
刚奔至前院,面前的景象却不禁令他悚然。
安静的大厅里烛火通明,院内灯笼高挂,白的红的黄的铺了满满一地。
整个王府恍如白昼,却是半点人影都没有,一切的布置好像都是为了等他前来。
离鬼登时便冒了冷汗。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衣袍猎猎的声响,他抬头去看,就见屋顶的青麟砖上站着个人影,正面带微笑的俯瞰着他。
男子身着绛色广袍,银腰束带,墨发轻束;金光熠熠的面具下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和瘦削的下巴。
来人如鬼魅般踏风而来,衣衫鼓动,长发飘摇,惨白的月色下他始终上翘的嘴角令人不寒而栗。
“来者是谁!”离鬼大喊道。
那人没有说话,不紧不慢的拔出了身前的长剑,一时间雪色大盛,剑身极寒,映出那张面具下双眸中的嗜血光芒。
“破冰剑?!”离鬼失声,“你是玉清堂堂主?!”
“阁下果然识货。”金面人笑道。
离鬼环顾四周,知道自己已是笼中之鸟,这看似亮亮堂堂杂货遍地的院里不知道埋伏了多少玉清堂的高手。
这种情况下莫说要完成任务了,恐怕连全身而退的可能也没有。
“堂主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想让破冰与沥血双双对对。”金面人温雅道。
“既然是为了沥血前来,那不如我们改日择个好地方比试。堂主这样以多欺少偷袭在下,难道就不怕武林中人耻笑吗?!”
金面人闻言颇感新奇,然后露齿一笑,道,“不怕。”
耻笑?他实在想不出被耻笑有什么可怕。
离鬼的满腹愤恨登时被憋了回去。他只听江湖上传闻玉清堂堂主神秘莫测,原来此人更加值得武林推敲的是脸皮究竟有多厚。
“那就别怪在下没有提醒堂主,在下的主子举手间就能毁了玉清堂!难道即便这样堂主也不肯让路吗?”
金面人扭头轻笑,“主子?不如我差人把吟笑暗卫你投靠敌国化身离鬼的消息告知朱天凛以探他心意?如果你主仆二人感情深厚,说不定你的那位主子会为了阁下举兵进京,向应鸾国皇帝讨要你的尸骨。”
黑巾下的脸顿时扭曲,离鬼双拳收紧昂首道,“不必了!看来堂主今日是要定了在下的性命!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就好好斗一场,也算没有枉活!”
说罢,他提起手中厚重的沥血剑,怆然大喝一声迎面袭去。
金面人挥手,示意埋伏的人马不准插手,衣袂翻飞间破冰剑寒光映亮了月色。
夜空下看不清两人的身形,只能看见热烈的火色与冷静的寒光交错,变幻如烟火。
双剑相贴,火星四溅。
离鬼吟笑抹了唇边渗出的血,垂眼看向手中的沥血剑,经过这最后一战,你就可以与破冰齐名江湖了。
金面人脚下略顿,倒退回屋顶。沥血与破冰当真是不能相遇,他能吞下嘴里的腥甜已经不容易。周身凝聚的寒气迎着沥血炙热的剑风,内力肿胀的几乎要炸开胸膛。
离鬼见他依旧面含笑意,不禁仰头大笑,“沥血与破冰哪得共存!你要了也是死路一条!”说罢举剑在胳膊上划开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离鬼赤红了眼,殷红的血顺着胳膊滴落,沥血剑刹那间如熊熊大火般光芒大盛。
以血融剑,血枯人亡,离鬼摆明了是要玉石俱焚。
金面人俯身飞下,以剑撑地,离鬼见到破绽迅速持剑刺去。
破冰汇聚起主人所有的内力隐隐作响,月色的剑身忽然绽出银色的光芒,金面人借势划地而起,刺耳的剑啸卷起飞沙走石,夜空仿若被划开一条银河。
离鬼不可置信的大喝一声,“往生决!”想要躲避却根本来不及,迎面的剑气重重袭来,手中的沥血剑瞬间敛了光芒,当啷落地。
金面人背对着他,脊背略弯,默默地收了破冰,长发散乱宛如鬼魅。
离鬼气息缺缺的躺在地上,冷笑不已,“你为什么?拼了命却要留我一口气。”
他明明可以一剑杀了他,却偏偏要使出损伤自身的‘往生决’。
往生决本是佛家常用的招式,民不聊生之时佛会挺身而出为民除害,却终究是开了杀戒,所以创出这招留给对手一丝气息的往生决。
中招之人永生不死,往生不醒。
而佛曰伤人之时并定伤己,为让内心平静,故要自损本体,内力越深,受伤越重。
看他略显佝偻的身形,恐怕连站在原地都是勉强。
金面人轻笑一声道,“只是你恰巧不用死绝了。”说罢,一缕缕殷红的血丝线般滴落在地上。
离鬼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却知道他肯定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于是昂首拼了最后力气以大笑葬了自己,亦或是嘲笑了他。
“李方,拖走,喂血。”金面人自始至终背对着众人,挥手对身后的影士们下令。
那只本该莹白修长的手上血痕斑斑,一垂落便如细雨般血水滴落。
土刺大为不忍,刚要冲上去扶住他,却被李方伸手挡住了,“遵从门主的命令!”
土刺恨恨的应了一声,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儿扔了过去。
正提剑向王府门外走去的金面人头也不回,伸指接住,笑道,“算你这猴子有良心。”
土刺挠头,嘀咕,“你却是个缺心眼儿的。”
离鬼就是朱天凛身边的暗卫吟笑。朱天凛为控制暗卫营,从小便给他们服食磋骨散,每月赐解药一粒抑制体内的毒性,所以他的体内肯定有服食磋骨散解药的血。
为了救那丫头,门主居然使出往生决,离鬼不死,却也跟死人无异。
正是不涸之血。复制搜索复制搜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