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见我二人上来，方才叹了口气。

“姐姐，星君,你们可上来了。刚才把我吓个半死，正后悔带姐姐来此寻宝，若是星君和姐姐有何闪失，小灰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正说着，却突见身后冒出一青一红两个人影，森森地盯着小灰，只把小灰吓得面无人色，扭头就跑。

“好，你个小狼宰子，就知道是你不干好事，这两百年来你一直在此探头探脑，今日看我如何修理你。”那干将说罢，便化成一道青色剑气追着小灰便飞了出去，那莫邪也化作红色剑气尾随而去。

自这夫妇俩出渊，这舜陵便再无宁日。整日里只听得他们与小灰吵成一片，要么便是追着小灰满山遍野地跑。可怜这小灰看似不过十岁左右的光景，常常回来时，被追得衣服满是破洞，想必是被剑气所伤。

有时看着那小灰，我常常暗自落泪，也不知笙儿此时身在何处，想来也有五六岁的光景了,没娘的孩子总是可怜。我闲来无事，翻便了整个石屋，才找到几件破衣服，幸好在白家寨时与金花婆学过裁衣，便按小灰的身形，用旧衣改制了两件与那孩子。谁知那小灰竞高兴得落下泪来。

“姐姐，我在这陵中二百年，除了我娘，从无人对我如此好过，姐姐之恩，小灰没齿难忘。”说罢还朝我鞠了三个躬。

我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两件衣服而已。

谁知那莫邪拉住道：“公主，他只是陵中一小妖，受不得你这恩惠，将来必定折寿。”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莫邪，道：“我不过一个逃亡的公主，如何受不得？”

“唉……”那干将长叹一声。“这月弗那月，然月不可越。此郎非彼狼,似狼也是郎。”

我听了更加摸不着头脑，那夫妇二人便不再多言。

自此，每日清晨，我便提了莫邪，在那祭祀台上舞剑。那《与天共舞》早已烂熟于心，我日日舞这《与天共舞》是让自己不能忘记家仇国恨，待有朝一日能出了这陵墓为我那皇兄报仇。

不过才练了几日，那莫邪便在我耳边日日唠叨，说什么这《与天共舞》需双剑合壁，一人练习无法发挥威力，还有什么青锋赤练，永不分离。日日吵着要与她那夫君一同练习，我被她吵得耳朵都要磨出了糨子。可这天下，除了那人，还有谁会《与天共舞》？又让我到哪里去寻这双剑合壁之人？

突有一日，我正在石屋前缝补小灰拿与我的星君的一件玄色袍子，便见那莫邪南慌慌张张跑来寻我。说他那夫君似得了失心疯，在祭祀台上发狂，连星君也控制不住，唤我速去帮他。我听了忙放下手中的袍子，刚提了莫邪，便被莫邪的剑气一路带着，几乎是飞到了祭祀台上。

一看果然是星君手握那干将，在祭祀台上毫无章法地狂舞。我提着剑傻站于一旁，竞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主你傻站于此为何？速用那与天共舞将我夫君拦下才是。”

听莫邪说，我方才醒悟。便提了莫邪飞身上前。

《与天共舞》共有十二式，我才使了一式，便见星君手中的干将突然安静了下来，那星君竟然也使出了《与天共舞》的第一式‘日月经天’，我正觉奇怪，突想起，我日日在这台上练习，他本是神仙，怕是早已看得烂熟，便不再觉得奇怪。与那星君各持一剑便在祭祀台上舞动乾坤。

这《与天共舞》我只与海雒笙合练过一次，那时剑法较生，且是头次练习，二人的剑也不匹配，也未感觉到此剑法有何威力。但今日我与星君持干将莫邪第一次双剑合壁，竞如同那天雷地火，配合得居然得心应手，心想剑到，如影随形，似练了几年一般，直舞得那陵中风云变色，飞沙走石，那小灰竟然被剑气所迫，现了原形，躲得老远，舞罢许久方才恢复了人身跑来。

“想不到这《与天共舞》如此厉害，先前姐姐独自练习时，竞未觉得。”

“小狼宰子，你懂什么，这《与天共舞》若要发挥最大威力，一是要心意相通之剑，比如我和我娘子，二是心意相通之人，比如……”那干将看了看我一脸冷漠，和星君相背而立，便叹了口气没了声音。

“《与天共舞》的第一精髓在舞字。舞即是舞蹈，也是舞剑，舞，动其容也，需合作者动作协调、配合默契。即为之舞，便还要动作优美，如行云水。至阳即龙飞凤舞大气磅礴，至阴如莺歌燕舞温婉动人。”那莫邪现了身道。

“第二精髓在与字，与，和，跟，与谁舞是个关键。与那心有灵犀之人便是龙飞凤舞生死与共，与那心怀叵测之人便是张牙舞抓与虎作猖。与也可为施，给予，施予、赐与、赠与、也就是奉献。施有三种，财施、法施、无畏施。以悲心帮助众生减少忧虑和苦难。”那干将说得思路清晰，没有丝毫发狂的模样。

“第三要点便在天字，天人之际，合而为一。天，小为天地，大为天下万物，实则为道德民意。顺天应民方可与共，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练了这剑诸多时日，却不知仅这名字便有如此多奥妙。若无这剑灵解释，怕是此生也未必参详得透彻。当下便行了礼道：

“受教了。”谁知那星君竞与我一般，也说了这三个字。

“娘子，你这招当真管用。”听那干将如此一说，我突然醒悟，那剑灵非人非妖，何来失心疯一说，定是那夫妇俩合伙诓骗于我，想双剑合壁罢了。

“这《与天共舞》威力远不及于此，若达到自在境，可毁天灭地，诛神魔，斩邪魅，便是那九宵天帝也不可敌。”莫邪望着我与星君道。

“这《与天共舞》乃女娲娘娘与陆压道君师傅所创，后怕传于一人为祸天地，便将这剑法分别授与他二人，后他二人将剑法合并，但苦于无心意相通之剑，仍不能发挥威力。便将剑法著成剑谱，传于后世有缘之人。楚国之后，我夫妇二人与干将莫邪融为一体，这世上方才有了心意相通之剑。但那女娲娘娘早已因补天身归混沌，只有黎山圣母为其转世仙身。那日在东海之外寻得我夫妇二人，便命我夫妇在此等候有缘人。”

“主人，我夫妇已等候千年，肝脑涂地愿生死相随。”言罢那夫妇俩竞喜而泣，跪下便拜。

原来我舞了半月，这剑也未曾认主，不曾想今日只双剑合壁，便让这夫妇俩认了主归了宗，这剑谱当真厉害。

那星君忙拉住二人道：“即有为缘，不必多礼。”

谁知刚刚站起，冷不丁那小灰不知从何处冒出，没头没脑地问：“莫邪娘子，何为自在境？”

那娘子道：“万法皆生，皆系缘份。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勘破、放下、自在，即人生三悟道三境。”

我脑中忽然想起，在终极宫得见洛神那日，她便说将来我必入勘破境，当时我并不懂何为勘破境，待要问时，那洛神踪迹全无。今日这干将莫邪剑灵提起，方才醒悟。

小灰迷茫。问：“如何才可达到？”

那莫邪看着我道：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勘破、放下、自在。不放下，何来自在？”

小灰仍旧迷茫地摇了摇头。

那干将道：“?佛经?曾云梵志献花，佛曰放下。一日僧梵志拿着鲜花要供佛。佛开口曰:?放下。于是梵志放下了鲜花。佛又曰：放下。梵志不解。问道：两手空空，还放下什么？佛曰：你应当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佛说的放下，是将前际、后际、中间全部放下。放下前际则无生，放下后际则无灭，放下中间则无住。无生、无灭、无住，则无我。无我，方能断去烦恼障和所知障。断烦恼障得涅磐，断所知障证菩提，涅磐属定，菩提属慧，定慧二道，大彻大悟，方为无上佛道，无上自然之道。”

那小灰仍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干将长叹一声，“你懂不懂有何要紧，他俩懂便好。”

那剑灵所云我焉能不知，只是若要放下，谈何容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