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骤雨，此刻乌云尽数散去，空留一片透着白光的天空。

一层秋雨一层凉，这气温像是又降低了，厚实的衣服也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风一吹，残留在树叶上的雨滴被吹落，飘撒在裸露在外肌肤上，更添凉意。

上官垂了良久的头，却没再听见响动，于是忍住内心的娇怯，偷偷抬了眸子。

不曾想，一抬眼就正对上了那双沉静而又困惑的眼眸。

“你今日是不是得了伤寒？似是有些发烧呢？”阿岚仔细看了眼上官的脸色，看到她脸色的红晕一直没有褪去，还以为她是得了伤寒，有些发烧的症状。

上官脸上更红，只是低低说了一句，“今日天气又凉了些。”

“是啊，眼下已经是深秋了，再过段日子就是冬日了。只怕到了那时，行走会更加不变。上官将军此刻在临城镇守，并不很是寒冷，想必到了临城的话，能好过一些了。不过这些日子你就先安心调理吧。”阿岚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话，原以为眼前的女子会像以前一样让他不要再啰嗦了，可是这次，却见她一脸柔柔的笑，眼中还带着温存，跟往常很不一样。

这深秋萧瑟的空气中，似乎在暗处开满了精致柔软的小花，那些花散发的香味让上官心中也意动了。

两人在门前呆立了半晌，直到包子窜入上官的怀中，两人之间那种淡淡的暧昧才被打破。

包子的眼睛疑惑地扫视着上官，小脑袋蹭了蹭上官的手臂，又看向上官的眼睛，爪子挠挠头，似乎有些什么不解一般。

阿岚左手握拳，咳嗽一下，“我说你今日很不一样，看来不止我这样看，连包子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我看起来怎么样？”上官心中一缩，紧张问道。

“看起来我见犹怜的，没有以前那么明朗，呵呵……可能是这天气的缘故，让人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阿岚嘴角带上一抹笑意，“让我想到初见时候的你。”

“初见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时候你虽然救了我，神色坚强可是眼中还带着惊吓，像是被吓坏的小猫。当时我就想，一个能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开口相救于我的女子，定然是个胆识过人的人。可是一看到你的眼，我就知道你只是强装坚强，或者是因为什么而在坚持着，或许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阿岚缓缓的声音中，上官的泪扑簌落下，如那九天之上低落的无根水，晶莹而透彻。

当初在码头边上，她实际是因为冉秋的缘故才鼓起勇气，开口救了阿岚。无人知道那时她的双脚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云景的灵魂对她有影响，还是她那一时激动，直到坐上张大粗的船她才觉得有些真实——船上躺着的那个少年是实在在哪里。

经过那么多之后，她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什么在发芽一般，当她终于明白什么是爱恋，当她在孤寂的黑暗中看着云景和阿岚在一起，当她无数次透过云景的眼看到阿岚目中的专注……她想她或许是疯魔了。几乎从来不曾主动争取什么的她，竟然第一次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她想要回身体的控制权。

她想要真实地跟阿岚说话，想要真切感受阿岚对她的呵护。这样一份情愫不管有没有人懂，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入魔了一般想要。

“在哭什么？”阿岚的声音不自主地变得柔和起来。

上官抽出怀中的帕子，拭干眼角的泪，哽咽道，“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想到一些事情就这么爱哭，在这乱世可要哭不少次了呢。”阿岚低低叹息了一声，“要是以后我离开你了，你能一个人面对那些突如其来的事情么？”

他的眉头锁着，原本执拗清亮的眸子蕴含着浓浓的愁绪，薄唇轻抿，似乎在忧虑什么一般。

上官一听这话，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你……你何出此言？不能一直……一直同路么？”虽然是问话，可是说完，她的脸上红色更甚，衬着脸上还未干透的泪痕，活像一株雨中的红色蔷薇。

阿岚看的怔住，呆了半晌才失笑道，“不一定，只是假设罢了。”

听到如此回答，上官才忍住了啜泣，脸上也云开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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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已经在小院中过了半月有余，包子早就将院子的前前后后摸透，整天百无聊赖地趴在院内的小石桌上。除了偶尔跃到屋顶上去逗逗鸟之外，也没了啥别的热身活动。

冉秋每日都做一道补身子的汤，加上阿岚调配的药膳，上官现在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解开蛊毒之后苍白的脸色已经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她闲时看看书，有太阳的时候抱着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日子倒也过得分外舒适。

这一日如同往常一样，日头刚刚偏斜一点，冉秋就提着菜篮子走到井边开始摇水上来清洗菜叶，打算准备晚膳了。

手浸入略有些温度的井水中，清洗着菜叶，清洗完了手刚从水中拿出来，风一吹就变得冰凉了。

她将水沥干，在围裙上擦干了手，刚要朝厨房走去，却听到一声“砰”地一声大响动，几乎要把她的心脏震碎。

她惊愕地朝院门看去，看到腾起的尘土中站着一个黑衣人。被踢坏在地的门板被他踏在脚下，居然被踩出了一个大洞。

冉秋惊恐地将手中的菜篮一丢，连呼喊都忘记了，就飞快朝屋子里跑去。直到她跑到屋子里，见到上官，那个黑衣人都没有追来。

“朵儿，快走，快走！”冉秋心中紧张，语调都尖利起来。

“何事？”一旁静坐看着医术的阿岚听到响声，早就站了起来。

“有刺客！穿着黑衣！”冉秋抓住上官的手，“朵儿我们快走！”

阿岚镇静收拾好一旁放着的药箱，又将其中一瓶药散递给上官，“拿着，见到敌人的时候就拔开塞子撒出去！”

上官伸出手拿了两次都不稳，差点将瓶子掉到地上，最后阿岚将瓶子塞入她手中，她才将瓶子紧紧地握住。

上官透过窗子看着抱臂站在院中的黑衣人，他好似一只捕猎的黑豹，好整以暇地看着弱小的猎物在眼前奋死逃生。

就在她心中惊慌的时候，一个软软的身体滚入她的怀中，“嗷~嗷~”直叫，似乎在安慰她一般。

阿岚牵着她的手，带着她飞快地朝后门跑去。她脚步踉跄地跑着，时不时回头看看冉秋有没有跟上。终于跑到后门，阿岚用最快的速度套好马车，三个人都坐了上去，一声鞭响，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等到马车上了车道，远离小院子已有一里远之时，突然一个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半里开外，几个纵身就掠到了马车上，手起刀落，挥刀砍断了缰绳，马车一个晃荡之后缓缓停了下来。

那黑衣人就站在车外，跟阿岚静静对持。

阿岚眼神如刀冷厉而凛冽，丝毫不似一个迂腐的穷酸书生。他玄色的衣衫被风吹动，猎猎作响，犹如一面旗帜。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在这方圆之内蔓延开来。

坐在里面的上官，终于忍受不住着寂静带来的压迫感，慌乱的眸子中浮现出一股决心，紧握住阿岚交给她的小药瓶，掀开了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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