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果然是有人的！若仪淡淡地回了一声，脑海里却浮现出那抹天蓝的影子。

芳华轻笑出声：“奴知道是谁了！”

“说来听听！”若仪合上册子，托着腮，望着二人。

芳华笑意一停，道：“只是此人身份特殊！”

伯颜也说道：“小主，嫡庶之间历来是不相往来，你如此问，若是家主知晓了，恐……”

若仪轻轻扶额，“这劳什子规矩也只是人定的而已，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们三人说说而已，父亲怎会知晓？你且慢慢道来，我仔细听着呢！”

芳华与伯颜对视了一眼道：“也罢，你就说给小主听吧！”

伯颜得了应允，便缓声道：“此人有名，名魄宁，是墨家排行第二十的庶子，年十六，生母家境不详，好似是家主一次外出带回来的女子，魄宁来墨家时已经五岁了，别人都道是家主在外的孩子！”

“生的一双好眼睛！”若仪说着，淡淡一笑。

“小主见过？”芳华有些惊愕，连伯颜都有些疑惑了。

若仪笑道，“君兰苑偶遇也！”

“小主去了君兰苑？”芳华的声音突然提高，若仪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芳华又是一蹙眉，念道：“好好，明日小主一走，奴倒是省事了！”

整日担心这担心那的，小主没一日有个安生的！

若仪展颜一笑，挽着芳华的手臂，撒娇道：“姑姑怨我了！”

芳华又是无奈又是好气，“好在家主不计较！小主秉性又纯良，去了太学若是不事事小心谨慎唯恐不妥！”

芳华执着若仪的手，道出心中所虑，“奴不能随从侍候，伯颜虽聪慧却年纪尚轻，处事不能事事俱全顺意，太学之中多是权贵子嗣，皇家贵子，得罪不得，小主又常年待字闺中，鲜少与人结交，小主这一去，奴甚是担忧啊！”

若仪听之，便记上心来，心知墨若仪长至十五岁出门的次数是屈指可数，又因年纪尚轻脾气古怪连个闺中密友都不曾有，这样的女子去太学，不要说融入进去恐怕是与人结交的能力都有问题。

看着芳华担忧的目光，若仪心里一暖，安抚道：“芳华勿忧，若仪如此聪慧岂会让那些人给白白欺负了去？芳华小看若仪了！”

看着她眸子里泛着狡黠的精光，芳华原本忧虑的心结也渐渐好转了些，抚摸着若仪的手背，良久，眼角突然一湿，泛着莹润的珠光，她急忙垂下头去侧面伸手擦拭着自己的眼角，一边诺诺地说道：“奴失态，小主勿怪！”

若仪看着这个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女子，芳华年纪三十，面容却憔悴如四十老妇，这位伺候了母亲又看着自己从出生到长成一直守护的女子，若仪对她的情愫恐怕比那位未曾谋面的母亲还要亲昵，如今自己要离家，她竟然哭了。

“姑姑——”若仪喉头哽咽，轻唤了一声，芳华擦干净眼泪，眼眶红红，对着伯颜说道：“去了太学要好生照顾小主，若是有人敢欺负小主，你且不可隐瞒，小主乃墨家嫡系千金，又是卿家嫡系之媳，在这仪瀛国就连皇室都得忌惮三分，你要拿出气势，那些不知死活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芳华说着，气势如虹，说到最后倒是多出了几分威严。

伯颜微微点头，“伯颜谨记！”

若仪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她凤蕊书可不是那受气包墨若仪，不惹她就罢了，惹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芳华，我听说，太学一人可带两个陪读？”

“是，可带两人！”

“那父亲为我安排的另外一人是谁？”

伯颜说道：“家主说让小主自行决断！”

“随便选谁都可以？”

伯颜回道：“大抵是这样的！”

若仪眼睛一亮，道：“此次，甚好，伯颜，我要他！”若仪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细长的指尖敲打着那名册之上的黑色字迹。

伯颜险些惊呼出声，芳华也震惊了，想也不想便疾呼道：“小主不可！”

“为何？”

“公卿墨家的陪读者多是从九卿世家里挑出来的，小主莫不要忘了，方才家主来时留下的这一本子名册，皆是从九大世家里适宜陪读的公子小姐中挑出来的，小主你看，这上面有几个是家主特地勾画了出来，宗正家嫡长子白霖渊，常禄勋嫡系第二子陌濬，卫尉孔家嫡系第四女孔汝冰，名册已定，就待小主挑选了！”

“芳华，父亲真有此意？我必须从这三人中挑选出一个？”若仪狐疑地看着芳华，芳华呈上册子，道：“小主，主命不可违，家主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苦心！”

若仪低声一叹，常禄勋陌家主管宫廷内的警卫事务，但实际的权利远远不止如此，朝中的候补官员几乎都集中在这里，父亲是有意想拉拢陌家，以达到笼络朝中官员的目的。

卫尉掌管兵器，主管驻守中央军，在朝中隶属于工部，工部的一切事宜基本都是墨家涉及，所以卫尉孔家便是墨家一派。

宗正掌管是皇家事务，是倾斜于皇家的。

父亲是随笔所画还是有意而为之？故意考验她？

利益最大化便是选陌家！

若仪轻叩着桌面，想着父亲如此安排的真实目的，可是最让她想不通的便是父亲既然已经承认了墨家与卿家的婚事，又在她身边安置另一个男子，作为已经订婚的女子的陪读，这事于情于理都不适合。

若仪沉思了片刻，便起身让芳华更衣，虽是晚间，但看看时辰，此时父亲应该还在书房等着她吧，她让伯颜准备了软轿朝上阳园行去。

上阳园书房果然还亮着灯，若仪看着屋檐下垂下的三盏水晶灯，上面的‘祁，珊，仪’三字在灯火下尤为瞩目，她仰着头，听着那水晶穗子相互撞击着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一抹淡淡的笑意洋溢开来。

她缓步靠近，踩着地毯款款而行，书房外有侍卫值勤，见到她来了忙行礼，若仪对着那门行礼道：“父亲，儿有言！”

“我儿来了，快进来！”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位女子，身后还有几个侍俾，端着托盘，那女子挽着发髻，三十岁年纪，衣着光鲜，她对若仪的目光便垂下头去，对着若仪行了礼，道：“小主吉祥！”

父亲有几位侍妾，这位应该是他的某一位侍妾吧，若仪微微一笑，道：“姨娘请便！”

那侍妾显是一惊，便急急起身，有些受宠若惊，笑得有些不自然，带着侍俾们急忙退下了。

书房里暖意融融，墨永贞正坐在软榻上翻开着一些折子，书房里摆放着众多书籍，也养着一些奇花异草，屋子里香气淡淡，还有一丝刚才那侍妾身上留下来的脂粉香。

墨永贞放下折子，指了指桌几上了两碗热汤，道：“来来，尝尝这热汤！”

若仪过去了，摸着微微发热的陶瓷小碗，里面的燕窝晶莹雪亮，很似珍贵的品种，她笑道：“儿若吃了岂不破费了姨娘的好意？”

墨永贞蹙眉，抚额道：“我儿牙尖嘴利，又笑父亲矣！此汤有美容之效，最适合女子，来来，将这两碗都喝了！”

若仪侧目，打趣道：“莫不是父亲嫌孩儿貌丑？急待用药膳补之？”

墨永贞错愕，下巴差点落了地，良久拍打着膝盖哈哈大笑起来，“我儿聪慧，大善！”

笑完之后又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看着若仪，若仪在他的目光监督之下喝完了两碗燕窝，无奈地摸着肚皮道：“撑破了！”

墨永贞起身靠上软垫子，道：“儿有事？”

若仪急忙站起身来，道：“父亲，儿确实有事！”

“是陪读一事？”

“然！儿已选定，特来告知父亲！”

“谁家儿郎？”

“陌家，陌濬！”

二月底，初春，万物苏醒，一派盎然生机，春意勃勃。

一车驶出墨府，一行十侍婢，护驾侍卫有十，执旗者有二，墨家金黄锦纹的蟠龙大旗猎猎如飞，另有执牌者二，牌有‘回避’字样。

路人皆回避，退避三舍，唯恐退迟了一步，让出大道。

有人问曰：“车中何人？墨家嫡子呼？”

“吾，端的是粉色帘帐，乃女子也！”

“咿，墨家嫡女！”

“哦，笄礼已成之女，年十五，墨家三女也！”

“吾，数月前坠海九死一生，笄礼上执意退婚之奇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