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的因素是太多太多！

方才倏儿的出现也是必然，他是亲自来送考卷的，就是没想到，他竟然把墨公子都随手带来了。

想着方才墨公子的嚎啕大哭，做姑姑的墨姑娘自然有些不安了。

兄长的唯一骨血，她救不了兄长，这孩子她一定要抚养成人的。

压制住心里的猜测与不安，墨若仪随着众学子进入考场，旭炳玉伴在她身侧，因为刚才那一场闹剧，这纯情小伙子一直满怀着歉意，总归是他先惹上了晏明月，他也不知怎的，睡了一觉起来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睡在了晏府里，他昨晚睡前明明是在贡院的宿舍里的，他不记得晚上曾出过贡院大门啊！

饶是心里有着太多的疑问，但是身在晏家他也不好多问，更何况一大早地晏家姑母便是嘘寒问暖的，满府的丫鬟奴才都打起了十二分地精神伺候着他，深怕他有个不满意的。

他十岁时来过一趟晏府，当时晏家门户高贵，纵然他是晏家主母亲妹之子，可是旭家官位不高，来了晏府自然是备受冷落的，竟不想十年之后，他们的态度竟然变化得这般反常。

“虽已相识，却仍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兄台可否细说一二！当晚醉留酒家，还幸得有兄台照顾的！旭自然是想谢过！”旭炳玉突然从身后凑了过来，前方敏锐地感觉到后方来袭的若仪头微微一侧，稍稍避开了一些，一站定，礼节性地笑了笑。

“兄台严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还害你睡在大门口吹了一夜的冷风，还真是过意不过勒！

墨姑娘皮笑肉不笑地眯了眯眼睛。

旭炳玉举着两手臂推了推身边的人，好不容易腾出一块空地，便躬身一礼，“请教公子大名，炳玉将以礼相待！”

墨姑娘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人还真是个酸腐书生，灿荣旭家当年可是叱咤西北的商业巨头，历代家主都极有大家魄力之风，却不想传至这一代……

唉——

十足一傻帽啊！

见旭家嫡子一直躬身候着，周边的人都可以让开了些，连进大门的监考官员都对墨若仪这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扔进学生堆里都很难认出的人另眼相看了。

这家伙什么来头？

墨若仪突然咳了一声，一上前，一手臂捞住旭家公子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都是自己兄弟，干嘛这么客气，承蒙旭兄抬爱，小可姓墨名忘，西北建邺人士！”

“墨忘！！”旭公子被她揽着自己的双肩虽是感觉有些不适，他不喜有人接近，可是墨忘这么揽着他，他却没有平日里那种很强烈的排斥感。

“啊，是吗是吗，在下旭炳玉，西北灿荣人士！”旭炳玉笑了笑，因为同为西北人，顿时觉得两人又亲近了几分，旭公子越发觉得这人是越看越顺眼了，便顺着她揽肩的力道往那个方向走去。

墨姑娘很自然地揽肩搂脖子，两人是有说有笑，这一幕自然是落在了暗处一人的眼里。

“把他的左手剁了，不，两只手一起剁了！”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暴戾浮躁的情绪，竹帘之后的男子抚摸着手指上的玉指环，暗金色龙纹的袍子透过一丝从竹帘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照射出一缕金色的光，本是沉稳的暗色色彩却因为主人浮躁不悦的心情情绪而有些变了色。

剁手？

襁褓里还是呜咽声不断的墨公子突然怔了怔，立马很上道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小拳头一拳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小屁屁猛然夹紧了，生怕一不小心忍不住放了个屁会被栖凤帝王说成污染环境而被剁了屁股！

啊，这么残忍！剁谁的手？不会是墨姑娘的手吧！

啊啊啊！

小绍羽眼珠子瞪着老大，挺尸般挺直着身子，眼睛珠子转了转！

深思中！

马蹄声隆隆，伴着一阵浓浓的烟尘，三匹骏马在山道上驰骋，山路崎岖，好在这些都是经过训练了的皇家名驹，行驶得极为稳妥，哪怕是崎岖的石子路，马车底部的防震防护与驾马车之人的相互配合，这辆大马车一路安好。

前方有马蹄声传来，疾行而来的骏马上侍卫紧拉着缰绳，一声‘吁——’，骏马便听话地停下来，那侍卫跳下马，赶车的人也停了下来，等着那人靠近了便对着马车珠帘后方轻声说了一句：“公子，派出的人回来了！”

马车里很安静，青玄是何等人？听见公子合上书卷的细微声传出，他手一挥，那下马的侍卫便靠近了，恭敬地说道：“回公子，弯曲山道不过三里路程，接着便是下行斜坡，斜坡两百米之后便是平路，一路西行，不出两日便可抵达郡都！”

马车里的人轻轻嗯了一声，侍卫禀报完毕便骑上马继续跟在马车后面。

青玄低低问了一句：“公子，可是需要休息？”一路西行，也有半个多月了，这半个多月的风餐露宿，公子的身体怕是吃不消的，不过好在是快到郡都了！青玄心里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珠帘后方的车门轻轻一拉，马车里那股淡淡的檀香气息便涌了出来，洁白的宽袖像漂浮而出的云，白云飘过之后便是一抹浓墨般的黑，山风从打开的车窗里涌入，吹得他墨色的长发形同柔缎。

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像是暗夜里的两盏明灯，一闪，便让人觉得周边的光彩都暗淡无光，只有他才是最瞩目的焦点。

青玄执鞭的手僵了僵，脸色怔了怔，急忙避过脸去，纵使打小就在公子身边伺候着也深知公子的魅力惊人，却不想，一不留神还是会被那双眼睛里独特的吸引力给吸引了去！

这样子去栖凤，公子还能回仪瀛么？

那还不被栖凤的女郎去强抢了去？

“不必歇息了，皇上是等不及的！”白霖渊淡淡地说了一句，透过白纱看了一眼心有所思的青玄，青玄急忙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吩咐了身后的随从，接着赶路！

皇上等不及？该是她等不及了吧！

也不过才分开了不到两个月，就这么想急着见她了，唉，公子啊！

“咳咳咳——”白霖渊轻咳了两声，青玄心里一震，急忙勒了勒马缰绳，放慢了速度，小心地问道：“公子，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会吧，您也到了该吃药的时候了！”

马车里传出一阵轻叹，良久才听见白霖渊低低答道，“也好，寻个落脚之处，扎营歇息一晚！”

咦，公子刚才不是急着要走么？怎么突然想通了？

青玄没想通，不过好在公子发话了，歇一晚也是好的，他们可是已经连续两天两夜马不停蹄地赶路了，再优秀的马儿和经不住这样的折腾的！

自有护卫前方探路，发出探路的侍卫领着一些人先去扎营了，等到帐篷拉好了之后，马车才缓缓驶来。

已是黄昏时刻，又是山间黄昏，栖凤的夏季来得早，日阳也比仪瀛的烈，车马劳顿了两日，每个人都累得浑身是汗，青玄命人去取了山泉水，热了水准备让公子沐浴，却被白霖渊浅笑拒绝了，道：“还是待会再洗吧！”

青玄不敢多问，便从了命令，见公子静卧在席塌上闲适翻阅书本，总觉得公子的表现有些异常，他出了营帐，刚要吩咐今晚的守卫警惕行事的时候，便听见一阵马蹄声穿透了山风疾驰而来，鞭子挥动地霍霍直响，挡在空荡荡的山间尤其的响亮！

“你们护着大帐，保护公子！”青玄说着，纵身一跃，翻飞出十余米挡在了来者的路前方，夜幕下，浅色的月影照得山间树林影影重重，只见就在他们前来的山路上，两匹马儿一前一后，直奔而来！

青玄心神一凛，暗道莫不是他们的出行路线走漏了风声？他们选择的道路也是极为偏僻的山道，途径的城市都是一些边陲小镇，这一路都是相安无事的，他是一时间都无法断定来者是善还是……

青玄握剑的手紧了紧，眼见得那马儿直冲过来，扬起的尘灰阵阵，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突然单膝而跪，蹲在路边的草丛里，就等着来人一过，剑便划穿马腹。

却不想那骑马之人突然一勒缰绳，那马儿极有灵性得一跃而起，像是知道前方有危险一般，一声尖锐的嘶鸣，硬是冲破了惯性在原地跳了一条停了下来，四蹄子一落地，马背上的人自然被颠得够呛！

不过那人骑术了得，纵身一跳，跳下地来，手臂在马脖子上摸了摸，马儿便安静了下来。

青玄刚要跳出去给那人一击，却听见女子粗矿的笑声飘荡在空旷的山谷之中，“喂，青玄小子，你别以为躲在草堆里，本郡主就认不住你了是吧？哪怕是你化成了一堆牛粪马粪，本郡主还是能第一时间认出你的！哈哈哈！”

青玄一听，浑身都冒出了黑线，不会吧，她还是跟来了！

这比喻也太差劲了！牛粪，马粪？

青玄嘴角抽了抽，生平第一次认同了自家公子对女人的一个经典人知，那就是，女人是惹不得的！

那他有没有跟来了？青玄心里一动！眉毛挑了挑！

果不出他所料，就在那女子调笑之后，一声豪迈的笑声也飞扬了起来，“白兄，可算是追上你了！”

果然……

“渊恭迎郡主，王子二人大驾！”白霖渊亲自出迎，身后的侍从高举着火把靠了过来，青玄也从草地上爬了起来，看着从马背上跳下来的傲登王子，又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二人哪里还有昔日王室贵族子弟的尊荣，便吩咐众人再去烧些热水，准备些吃食！

这二人狼狈的模样，怕是追了好些日子了吧！

“国士大人真是好法子，奇门异术让我二人是生平第一次领略到了高手的布局手段！”傲登瞅了一眼白霖渊，觉得对方一身儒雅气质不凡，那一副好皮囊本是已经够碍眼的了。

这一路拜他所赐，磕磕碰碰险些送了命，早就想好了见到他肯定是要破口大骂一番才能解了心中的闷气的。

可偏生的见了他这人，却让人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傲登王子一见了他那平淡无奇的笑容便泄了气！

好吧，好在这一路行来，命还在！

他跟着王斐玉一路往西追来，墨若仪大婚之日离奇死去，墨家嫡子也死于边关，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王斐玉是自打听了这消息就一直坚信着若仪还活着，她乔装打扮出了帝都查到了边关兄长的大营，从军营中获悉了一些信息便马不停蹄地要往栖凤郡都赶去，却不想半途遇上了白霖渊。

白霖渊与二人闲聊了几句，青玄也准备好了热水膳食，二人用了一些。

王斐玉坐在火堆前擦拭着自己佩戴的匕首，每擦上一次，眼睛便会闪上一次，眼睛里的寒光凸显，让旁边的傲登见了都忍不住直打寒颤，不过寒颤之后，还是掩饰不了傲登王子眼里的浓浓爱意。

“郡主！”白霖渊靠在火堆旁，闲适一笑，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自己的宝刀。

王斐玉已经受封为北庭郡主，今年年冬便要嫁去呼含草原，嫁给身旁的这位傲登王子了。

呼含王与大妃早已离开帝都回呼含草原了，王斐玉本该一同前往的，但她却再次跑了出来，而且这一次还是带着未婚夫一起潜逃的！

“你啥都不用说，我明白！”王斐玉依然是那般直言直语的爽快，她朝傲登那边看了看，道：“我们是去栖凤玩玩的！”

临睡前，王斐玉轻叹一声，望了望天，饶有深意地轻言了一句：“我就要去大草原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若仪，我要看着你平平安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离开！

墨若仪很荣幸地侯在了左厢房！

至少外面挤破头皮想要进来的人觉得这可是份祖上极了阴德才会有的荣耀。

左厢房里奴才们毕恭毕敬地候茶，府中主管大人一脸献媚地亲手奉上了一盘火龙果肉，又让人准备了好吃的糕点尽心伺候着，不敢有一丝怠慢。

只是主管大人的左脸上有一块青紫，那献媚的笑容也有些僵硬，老皮肤因为要保持着笑容而扯得脸皮是一个劲的发疼，所以笑容中时常会发现他那龇牙咧嘴又是笑又是痛苦但又不得不继续保持着痛苦的笑容的表情。

谁知道，这面前看似文弱弱不禁风的小子拳头这般硬朗，两拳头挥过来砸得他老眼昏花，他这把老骨头可是经不住他的硬拳头，若是再砸上几拳，怕是要被废了！

吃饱喝足的墨姑娘斜躺在椅子上，瓜子皮一吐，险些吐在主管大人的脸上，遂起身，便见那奴才急忙靠边站着了，心里一阵低骂，真是贱骨头，不打不识相，这恶奴眼睛一向是长头顶上，前几日她连续来拜访都给他轰了出去，今日一见，二话不说，直接先揍了他一顿，打落了他两颗门牙，打得他跪地求饶，这不，她很荣幸地被他请进来了！

“嗯，今天就这样了，我明天再来拜访旭公子！”说完，她甩了甩衣袖，大摇大摆地从左厢房转了出去，从晏府大门跨了出去，这一出去不要紧，便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晏府大门一开，光是晏府那管事毕恭毕敬地亲自送他出来，一脸讨好的模样就让人看得直瞪眼睛。

以至于大家都一致认同了这样的想法，这小子果然是有晏家做靠山的！

只有那管事挨了揍，打去两颗门牙也还是想不通，她不就是要进去见旭公子吗？可是却只是在左厢房里坐了一下午，吃了几盘子点心，吃饱喝足之后就优哉游哉地离开，这是为哪般？

又一日清晨，墨姑娘晨起，便听见一个火爆的消息，旭家公子被人揍了，而且还听说被揍得不轻。

袁戈的情报一向精准！让人不容置疑！

贡试才刚过几日，接下来的便是会试，会试不过就是三日后，这个时候旭炳玉竟然受伤了！

“什么人干的？”

“是……”袁戈语气顿了顿，对视上若仪的眼睛，一滞！

若仪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孩子是怎么了？

想着这几日她确实是和旭炳玉走得近，可走得近也是哥们关系，她还要靠他才能进得了晏府的，她现在计划还在实行到一半，这家伙就跑来捣乱了！

看来是他这个皇帝最近太清闲了！

“我让你查的当时军机处人员的出勤记录，可有收获？”

袁戈低低答道：“有！”说着便从衣袖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

若仪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便深沉地眯上了眼睛，旁边的袁戈也低低一叹，“他很可疑！”

“我真不希望查出来是他！”若仪抚着额头紧蹙的眉头，也不知是心里哀伤还是心中幽怨，那眉宇间的褶皱便是这般无法抚平了。

“如果真是他，姑娘，你会出手吗？”袁戈问出这样的话让他自己都想不到，潜意识中，她已经成了他的主子。

“至亲皆可杀！”

“主子，前行十余里便到了！”郁穿着一身平民服饰，他所驱使的马车也是一匹马儿拉驾，马车极为简陋，与一般的平民马车毫无区别。

当马车驶过沸沸扬扬的郡都街道，大街小巷引吭高歌吟对诗书佳句的白衣儒生多不甚数，再过一日便是贡考的出线名单要发布了，与其在等待中痛苦煎熬，还不如豁达地笑看人生，于是当街买醉的有之，逛花楼买笑的有之……

“真是自甘堕落！”驾车的郁嘀咕了一声，一低头，赶紧勒紧了缰绳，他的马险些又要撞上一些醉酒的白衣了。

若是在往日，出城不过两柱香的时间，这一路醉酒的人这么多，还真是费事啊！郁蹙紧了眉头！

“向南，从侧门走吧！那边人少！”马车一声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郁隆起的眉头顿时舒缓了稍许，不过，主子对郡都格局清楚的程度让他惊讶不已！

他，好似什么都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