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朗的天空阴霾骤起，沉沉地压下来，那乌蒙蒙的光罩越发黯淡了。独立于九丽鸟身畔，龙升寒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这七八月间，天象本也多变，可这阴霾却来得蹊跷，心念一动，冷电般的目光射向人群中的诺里斯。

“……伟大的空间之神马尔萨斯啊，福佑信徒。奥义——地狱召唤！”

在陡然升高的音阶中，咒语戛然而止，诺里斯干皱的面皮上露出异样的光彩，落在龙升寒眼中却像是回光返照的病态。便在此时，手上薄薄的一页纸卷腾地燃气火焰，那焰头先是明黄色，复而幻作蓝、紫、青、红，端的是变化万千，影影绰绰地舞作一团。众人终于发现这广场一角的变化，刚刚放松了少许的气氛顿时又凝重起来。

“扑……扑！”连续两声并不沉重的遥响听在所有人耳中宛如仙乐，仅只是片刻，那先前流畅的快感又重复了两遍，也不知是何人暗中相助，那一十六名担当阵角的大魔导竟去了其三，这神鬼莫测的魔法大阵失了支撑，已是名存实亡，众人的实力恢复了大半，一时欢快的长啸声不绝与耳，仿佛要一舒胸中的愤懑，就这一来一去不足两个时辰的经历让他们真正感受了一天一地般的轮回，各自对修炼竟似多了几分感悟。

诺里斯嘴角微微抽搐，脸上的红光却越发亮堂了，因为老迈而略显弯曲的脊背竟生生挺了起来。一抹邪魅至极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好啊，好啊！好手段！”那笑声不再清朗，干涩中带着几分凄厉。季同豁然注目，诺里斯的异像让他感受到了不寻常。之前那一声喝唱他并未听得分明，只觉得周围似有某种改变，此刻元素重回，却是奔流不息，比起平常的竟大有不同。平日里那游离元素虽也川流不息，却多有从容不迫的意味，隐隐含自然之理于动息之间，只是此时却有种难以抑制的暴躁。那种狂乱、压抑、烦闷的感受通过元素触手清晰地倒映在季同的心灵中，那样强烈而又那样真实。季同越发肯定元素也如生命般包含情绪，只是眼下却不容他细想，只因那元素的一切反应都包含着同一个信息——危险将至！

没有半点犹豫，季同选择无条件相信这一点灵觉，比起大多数衣冠楚楚的人类，简单的元素更值得信赖。

飞退！季同踏空而行，一边朝季青城使了个眼色，四目相投，都似有所悟。一动千动，赤城卫进退有据，在季城的指引下分毫不乱。

哈哈一笑，诺里斯清瘦高古的形象已荡然无存，此时的他脸色潮红，挺立如松，莫名的桀骜将他衬得格外引人注目。爬满褶皱的右手此刻包围在那团奇怪的火焰中，却似没有灼烧的疼痛，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

“我想到了！”一直沉稳异常的龙升寒忽然失声低呼，满场皆惊。火焰便在此时发生了变化，摇摇晃晃地脱离了诺里斯的手掌，向空中飞去，那光影也不再变换不歇，竟是定格在混沌的颜色，让人不由得心中一跳。

“哈哈，哈哈，无知小儿，你又懂得什么？”诺里斯仰天大笑，却分明没有了平日里的中气十足，话语出口，身子一阵摇晃，险些站不住脚，显然放开那团火焰不似表面里那样简单，那飘飞的混沌分明吸走了诺里斯身上泰半生命力。

“那是代表破坏的混沌之火，可以撕裂空间，他要进行跨空间召唤！”龙升寒再也没有了从容，喊声中带着掩饰不了的急切，甚至还有一丝慌乱。

诺里斯脸色一变，显然颇为惊讶，声音微微颤抖道：“你这小子，究竟是何人？”

却看那龙升寒并不理他，猛然一跃已跳上九丽鸟的脊背，一声清蹄，神鸟通灵，展翅冲向天空，那混沌之火虽也飘飘上升，却怎及得九丽鸟的迅即，两者间的距离倏忽间便已拉近。季同将一切变化看在眼中，心念连闪，虽不知这火焰有何玄奥，但能令龙升寒忌惮至斯，便知道决非易与。望着龙升寒飞速穿梭的身影，胸中竟升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忽然间，那龙升寒回头往这边望了一眼，季同心头一震，好复杂的一眼，有测探，也有召唤，隐约还包含着惺惺相惜的情绪，这一刻，这位一直以为格外神秘的碧落城主在自己眼中终于化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可以感受到情绪的人。

硬生生顿住后退的脚步，季同心念疾动，大黑乘风而来，一人一鸟，电光火石间融为一体，直冲九天。比起光彩夺目的九丽鸟，大黑如墨的身影既渺小又黯淡，可那一声划破长空的鸣声却令所有人心颤，无始无终的孤傲，就像那永不低头的战斗者，历经磨练，即使着浩瀚的龙魂面前，也不会再退缩，九丽鸟的高贵只能成为激起大黑斗志的筹码。

“咦！”帕瓦罗蒂一声低呼，在所有人都在为九丽鸟华贵的飞翔身姿而赞叹时，他却发现那黑色巨鹰后发先至，竟已赶上了那段晚起的路程。季同忽然觉得自豪——迅疾，霸烈，桀骜，叛逆，这就是自己的伙伴，从万重山到地底，从西北到帝都，千山万水都淌过，它总是不离不弃地伴随在身侧，今夜便让它与自己一起，去会一会那魔火。

数十丈的距离转瞬即逝，混沌之火近在咫尺，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那火焰忽然爆裂开来，九丽鸟与大黑迫近的身形同时一滞，沿着那火焰的中央，一圈无形的能量波纹荡漾开来。

“哎，迟了！”龙生寒一声长叹，“快退吧！”说着竟是毫不犹豫地掉转了头，九丽鸟猛挥着羽翼，看速度竟似比来时还快了几分。季同微愕，只觉那波纹在悄然改变着周围的元素秩序，任凭他催动百试不爽的元素手段，竟是毫不停歇。季同好不懊丧，却不敢再拖延，龙升寒此时决无歹意，那一声提醒确是沉重的很。仿佛感受到了季同的想法，大黑扑棱着身子变换了方向，如电光般远去。

波纹蔓延着，在空阔的天际一无阻碍，由初时的无形变为有形。那四散的混沌火点排布出一个轮廓，随着那波纹的边缘向外扩散。轮廓中央，平淡的空气变得氤氲，虚空中仿佛凭空展开了一个洞口，元素阵列不受控制地运动着，重复着推倒与排布的过程。

诺里斯松了口气，复而大笑不止，有些昏暗的双瞳里流露出一种疯狂之后的满足，视线扫过一张张紧张或沉着的面孔，带着难言的戏谑。

“跨空间召唤？”低声问喝出现在帕瓦罗蒂口中。

“哎！”季青城悠悠一叹，“老兄你是习斗气的，却不知这魔法史上的典故。”说话间脚下又退了几步，却没有太多的慌乱。帕瓦罗蒂不语，却投过好奇的眼神。

“相传三千年前的神霄大法师索罗林根层在西大陆恶魔森林单人屠戮了两天恶龙，而他自己也受重创，仅三年便逝世了。”

“你是说著名的双龙之战？”帕瓦罗蒂决不像诺里斯般栈恋权势，平日里若无要紧的公干，大多游历于大陆各处，对这西大陆引为数千年经典的战斗也是有所而闻。

默默点了点头，季青城的话语声越发深沉：“索罗林根死后，他的后人在他的魔法笔记中寻找到了关于那一战的记载。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用自创的召唤魔法。”

“莫非那便是刚才所提及的跨空间召唤？”

“不错！”

不远处，季同满心疑惑，远远听见父亲的解说，不觉竖起了耳朵。两方相隔十余丈，可对于有着恐怖五官的季同来说，这个距离便如在眼前。

“与传统的召唤师召唤截然不同，跨空间召唤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招来生物助战。”

不待帕瓦罗蒂继续提问，季青城接道，“按照索罗林根的理论，我们所生活的大陆，包括大陆以外的海洋，天空等等，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并不是整个世界的全部。”

“像这样的世界，空间中有很多个，各自的发展程度不同，环境不同，生物的实力也是大不相同。所谓的跨空间召唤就是从强悍的空间召唤生物到相对渺小的空间，帮助召唤者战斗。”

“别小看这法术听着简单，要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通常跨空间召唤需要施法者的实力绝对强横，就连索罗林根那等强者也是借助了器物才勉强完成，那一次召唤耗尽了他的生命力，就那样不治而死。”

“那这法术究竟那召唤出什么来？”

“那就要看运气了！”季青城淡淡道，“相传历史上这样的法术曾成功过三回，最烂的一次也召唤来了足以与超阶魔兽抗衡的异兽。而第一次最强的异兽更是轻易地撕碎了两头强横至极的巨龙，就这份实力，简直匪夷所思。”

“那些异兽再被召唤后，大约三五天就会自动回到自己的空间，而这三天中，却会毫无保留地受召唤人的控制，不知时候真是遵了空间之神的护佑。”

帕瓦罗蒂流露出难言的失望，回过头，却发现季青城依然淡淡地笑着。

“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