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七公主兴致高得很,竟像是把她当成了闺中知己:“可儿,怎么会叫这样的名字?换个雅一点儿的不好么?”
秦可儿笑着解释:“这个东西原来叫豆面糕,是从北边儿的外族传来的。因为外面裹着一层黄豆粉,像是驴子打滚时候的样子,因此才得名的。”
“哦,我们下次还来吃。”七公主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其实那味儿早就被一壶上好的龙井给冲得淡了。
“这东西很便宜,就是普能小老百姓当早点吃的。”秦可儿解释道,“一个铜子儿,可以买三五个呢!京中还有豆花儿,大中午的没有,但早上和入了夜便有。”
“咦,那咱们晚一些儿再回去,好不好?我想尝尝那个豆花儿。”七公主央求。
“那怎么成?若是下回你再不想出来,那就呆着罢。”五皇子头也不回地扔下了这么一句。
“五哥,下回再带我出来吃,好不好?”七公主又跨前了两步,摇着五皇子的胳膊。
“嗯。”五皇子微笑。
秦可儿也想去央求,可是一想他又不是三皇子,自己跟他似乎称不上熟。再者,公主出宫和后妃出宫,承担的责任也是两样的。前者不过是调皮,有失皇家体统。后者可就有点严重了,或惩或罚,全在皇帝和皇后的一念之间。若是落到了司徒贵妃手里,那可更不能好了,杖毙也是可能的。
况且,如今皇帝已是让司徒贵妃再度协理六宫,虽说又添了一个李淑妃,但以司徒贵妃的手段,李淑妃这权,可分不上什么,还得听司徒贵妃的。好在因为禁了这几个月的足,皇后能从容布置,在后宫虽不能压着一头,但做到平分秋色,倒还不难。
“我们回去吧。”五皇子的目光,瞟过秦可儿,不动声色。
“啊,这么早啊……”七公主有点不舍,但看了看五皇子严肃的脸色,还是乖乖地点头。
和出来的时候一样,进去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盘问。只是临近晓清殿的时候,却遇上了司徒贵妃带着宫女不知在那里做什么。秦可儿骇了一跳,这不叫冤家路窄么?
她正要提醒五皇子,可他却仿佛特意迎上去似的,对着司徒贵妃而去。秦可儿只得急急地低头,只盼着司徒贵妃就此走开。
可是司徒贵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五皇子打了个招呼就离开,有意无意似地把目光扫过了秦可儿。
“五皇子殿下倒真是好兴致啊……”她慢条斯理地笑着,“你身边的这位小公公,倒是眼生得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秦可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难道她表现得比七公主还要明显?为什么司徒贵妃一眼就看到了她,而放过了七公主?
还来不及作出下一步的反应,司徒贵妃已经俏脸含煞:“秦可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装扮成太监跟着五皇子出去!宫妃不奉旨,是不能出宫的,你进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点子道理都不懂吗?”
苏一一的汗,顺着背流了下去。电光火闪间,她终于觉出不对味来了。五皇子沉默地站在一侧,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分明是存着看好戏的念头。
秦可儿在脑袋里想着对策,急切间竟无不自圆其说。为今之计,除非五皇子和七公主这对兄妹替她说项,否则……想到此处,她心里一动,更如同整个人都浸到了寒九天的冰洞里。
“原来……”她抬起头,没有看司徒贵妃,却只是看向了五皇子。他依然温润如玉,但看在秦可儿的眼里,却觉得像是看到了一条毒蛇。而七公主,则回避了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的五哥。
难怪四皇子会告诫她,五皇子心计深沉。想必这个圈套,是为了讨好司徒贵妃的吧?虽然如今失宠于皇帝,可是背后的司徒家,力量仍然不可小觑。而三皇子因和司徒家的夺权之争,势必把司徒家推到三皇子的对立面。
想通了此节,秦可儿连求情这一步骤都省下了。既然人家早有准备抓个现行,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甚至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原来出去一趟的代价,竟然这么高。她只恨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竟然被五皇子说动。实在是她离开天桥那里,太久了啊!
“秦昭容……你不求求本宫么?”司徒贵妃走到了她的身边,冷笑了一声。
秦可儿仰起头,看着一身金光闪耀的司徒贵妃,摇了摇头:“如果求贵妃有用的话,可儿自然会求。但是看司徒贵妃的这个架势,想必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既然特特地在这里等,还需要再说什么呢?”
“不错,倒还是你知我!”司徒贵妃仰天大笑,“把秦昭容带走,本宫倒要看看,一向以公正严明自许的皇后,今天要如何自折羽翼!”
秦可儿沉默着没有反抗,任由司徒贵妃的两个嬷嬷带着人把她的手反剪了。她上次就已经领教了她们的孔武有力,知道是司徒贵妃娘家带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打逃走的主意。
“五哥!”七公主隐含不忍的声音,散在微风里。五皇子始终沉默着,任由司徒贵妃手下的嬷嬷把秦可儿推搡着带走。
“五哥,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份了?秦昭容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人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获得司徒家的支持,就只能替她除去秦昭容,这是我们早就说好了的。司徒没有儿子,她总要支持一个。相比较而言,我更有优势。再者,秦昭容与我们要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五皇子沉声喝道,“七妹,把你这套妇人之仁收起来!”
七公主面现不忍:“其实,她也并不像司徒说的那样奸诈,而且性格也不错……若是我们与她交好,她在父皇面前也说得上话,为什么不……”
“谁让她虽然得宠,身后却没有势力呢?司徒再怎么被父皇不喜,她的贵妃之位就是动不了的,父皇还不是三不五时地得翻蘅芜殿的牌子?秦昭容虽是得宠,可惜她根本不懂得玩弄什么手段,因此在宫里没有什么势力,在宫外也不曾结交朝臣。”五皇子叹息着摇了摇头,“走罢,这件事跟谁都不许说。若是让人知道我还带了你一同出去,那就达不到整治秦昭容的目的了。”
“哦。”七公主怏怏地答着,又问,“不知道会怎么处置?”
“左不过是扔进冷宫罢了,司徒贵妃如今的势力不同以往,不敢杖杀秦昭容的。”
“进了冷宫,跟杖杀有什么分别?”七公主微有不忍,“她还这么年轻,要在冷宫里过大半辈子……”
“不会的。”五皇子沉默半晌,才接了口。
“你觉得她还能再出来?可她以前已经进了一回冷宫了,父皇就算是再宠她,也不能让她把冷宫当晓清殿似的,任意进进出出啊!”
“她不会出来,但也不会过大半辈子。进了那种地方,用不了几年就会疯了。你说,一个疯子,若是没人照顾,人人嫌弃,还能活么?那个梅妃,是如何的容色,到了冷宫,听说病得七死八活,恐怕已经命不久矣。”
七公主骇然:“那……不是等于咱们害死了她么?”
“这宫里头,谁的手上会干净?手里没有几条人命,在宫里就活不了!”五皇子沉着脸,声音却十分坚定。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七公主,还是仅仅为了说服自己。
“但……”
“七妹,你别忘了,我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五皇子忽然厉声喝道,“若是让那个女人的儿子登上了皇位,母后九泉之下也不肯瞑目!”
七公主这才噤口不语,虽然脸上不服,倒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快回去罢,别让人瞧见。”五皇子温言地安慰了胞妹一声。
“嗯。”七公主仍然穿着小太监的服饰,悄悄地回了自己的寝宫。
五皇子却在海棠花枝下伫立良久,方才举步离开。
秦可儿一直保持着沉默,心里却只是发冷。难怪梅妃说,皇宫是天底下最最肮脏的地方。她却一直只以为是梅妃的偏激,原来五皇子和七公主,一早就打算好,要拿她来换取司徒贵妃的支持。
“你怎么不说话?”司徒贵妃冷笑。
秦可儿只是朝着她冷漠地瞥了一眼,连出声的兴趣都没有。她知道,除了杖责,不过就是发配至冷宫而已。反正她也不是一个人出去,而是五皇子带她出去的,还不至于赐白绫毒酒。冷宫?她一点儿都不怕,倒还有些隐隐的欢喜。
三皇子待她不如往常,在她负气的想法里头,干脆到冷宫与梅妃作伴去。
所以,被带到皇后面前的时候,她甚至是神色自若的。
“私自出宫?怎么可能?”皇后愕然。
秦可儿扯了扯嘴角:“是五皇子说过,要带我出去逛逛,给他指几个平民玩的地方。臣妾一时心痒,又不敢拒绝五皇子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