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和皇甫敬轩耳鬓厮磨到了下半夜,但秦可儿还是早早地就醒了过来。耳边倾听着小鸟的啁啁声,觉得天高云淡的秋季,竟然也是这样的美丽。
“主子,怎么不多睡会儿么?才刚皇上让人来传话,今日不出猎了呢!一会儿把午膳摆到这里,要陪主子一同用餐!”
“哦。”秦可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一声,又躺了下去,“那我再躺一会儿罢,横竖没有我的事儿,就算出猎,也轮不上我。”
唉,伤了腿,连行走都不便。
尽管闭上了眼睛,紫莞和绿仪两个进进出出,把脚步放得极轻,可是心里装着事,秦可儿也不能真睡得着。
又捱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爬了起来。
“主子要起身了么?”绿仪正端着一个托盘,转过屏风,“不如还在榻上,奴婢支个小杌子上来,主子就能吃了。”
秦可儿试了试腿,被太医重新包扎过的腿,动一动还是钻心的痛。看来,接下去不管狩猎还是什么别的活动,她是没有份参加了。事实上,她怀疑皇帝是不是还真有这个心思去打猎。人家鞑子都打到家门口了,就是明目张胆地把天罡帝国当猎物嘛!
打猎人人都喜欢,但轮当自己被别人打,那可就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儿了。
“还是起来吃吧,紫莞不是说一会儿皇上要来吗?难不成让我摆架子,躺着迎驾吗?”秦可儿叹了口气。
“那奴婢来替主子梳洗。”绿仪把托盘放在一边,替她挑了件家常的单袍,又加了一个厚坎肩儿,“这个是昨儿皇上赏下的,说是这回若打着了好的,回头就替主子缝一件大衣裳。”
“这个就很好,暖和着呢!”秦可儿不以为然地拢了拢领口,“再说,现下儿才秋天,哪里用得着穿皮子衣服了。回头在宫里头,又被人惦记着。”
“皇上赏上的那么多东西,主子都不显摆。要换个别人,早就天天穿在身上到处迎来送往去了。”绿仪咕哝着。
“不显摆都要无妄之灾,再显摆,不定弄出什么事儿来呢!”秦可儿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咱们不比旁人,朝中无人,不一样的,还是不张扬的好”
绿仪扁了扁嘴,低声应了:“紫莞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秦可儿点头,紫莞比绿仪又要沉稳得多。
“那只白狐呢?”她忽然想起来,问。
“紫莞姐姐养着呢,就圈在帐篷外边儿。说也奇了,没人拴着它,可是它就是不离咱们的帐篷,想是它也感念着主子的救命之恩呢!”
秦可儿忍不住苦笑,什么救命,她是催命的!要不是遇着她的雅玛,小白狐活得潇洒着呢,哪里会被烧得毛也发焦。
“皇上还赏了什么?”她懒洋洋地问。
“多着呢,一会儿奴婢端上来给主子看,有吃的有玩的,还有好几身的骑装。司徒贵妃的那个宫女,探头探脑地来瞧了好几趟呢。奴婢故意露给她看,回头让她主子气破肚子!”
秦可儿看着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腿:“你觉得我还用得上骑装吗?”她故意忽略了绿仪关于司徒贵妃的话题,小丫头为自己鸣不平的心思,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并不赞同。
“这回用不上,还有明年的春狩呢!以主子的受宠程度,一年两次狩猎,至少得轮着一回的!往后啊,穿骑装的机会多着呢,依着奴婢说,主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难怪皇上……”
“死丫头,又在嚼嘴皮子呢!”紫莞板着脸走进来,训了一句,才向秦可儿请安,“雅玛公主打发人送了奶酪过来,说这个佐餐顶好吃的,我闻着这味儿……”
“不合胃口?拿来我尝尝。”秦可儿也不管自己的髻子还没有挽好,就伸出了手。
紫莞嗔道:“也让奴婢把它盛在玻璃小碗里再拿调羹挖着吃呀,主子都是九嫔之首了,怎么还是一点没有稳重的样儿!”
“好容易才劫后余生,好姐姐,你就不要再责备我了嘛!”秦可儿挤出笑脸。
“主子,如今你已经是昭容了,这姐姐二字,往后可别再对奴婢说,让人家听着,还以为奴婢们不守规矩,张狂得什么似的呢。”紫莞无奈地苦笑,挖了一勺,双手递给了她。
“反正就在咱们自己这里,又没有外人。再说,你们都比我年长,叫声姐姐,也不算什么啊……”她说着,舀了一勺子奶酪,送进嘴里,立刻把眉头皱成了一团,“哇,这味儿,怎么是酸的!”
“蒙古人的东西,就是不怎样!”绿仪不屑道,“除了这个,就是烤的那些东西,偶尔尝两块还成,多吃了就腻味儿。”紫莞不屑地撇唇,对蒙古人的食品,诋毁到底。
秦可儿又挖了一口,绿仪奇道:“主子,你明明说不好吃,怎么还吃?”
“蒙古人这么喜欢吃,肯定有它的道理嘛!这一口两口地吃不出来,多吃几口,兴许能品出味儿来。雅玛公主巴巴地打发人特意送来,她是觉得这东西是极好的,我不吃就白费她的一番好心了。”秦可儿其实并不觉得怎么难吃,也就比超市里卖的那个老坛酸奶稍稍酸了一点点,又有阵没有去除的腥味,甜度也低了一些些。
总之,算不上好,但也不能算难吃。
“闻着这味儿,就不好吃。要我说……蒙古人到底野蛮了些,比不得咱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吃在中原,住在中原,游在中原,咱们中原素来人杰地灵,是顶好的地方。”绿仪也插嘴。
“那可不一样,听说过绍兴的臭豆腐没有?闻着那味儿是臭的,可吃起来却香喷喷。第一口也不见得好吃,可是吃习惯了的,还就是喜欢那个味儿呢!”
秦可儿仿佛是为了佐证自己的结论似的,用恶狠狠的态势,狠狠地又吞下了两大口。
“好吃吗?”绿仪忍笑问。
“唔,好像比第一口好吃一点点了。”秦可儿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把碗彻底推开,“你们也尝尝吧!”
紫莞和绿仪笑成了一团:“我们才不上当呢!”
秦可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们多吃两口,其实味道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糟糕。我想,兴许连吃十天半个月,就会非奶酪不欢了。”
“不吃!”两人一致摇头。
“这件衣服太艳了,咱们不是带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衫吗?还是穿那个的好,这颜色有点跟司徒贵妃冲撞。”秦可儿看着绿仪拿出来一件新制的水红色宫装,皱着眉头拒绝。
“一会儿皇上会来呢,月白的那件太素了。”
“皇上一眼看出去,全是姹紫嫣红,哪里还用得着我来穿这种艳丽的!”秦可儿不以为然,“再艳,能艳得过司徒贵妃去?我看,还是干干脆脆的素雅一些的好。”
紫莞同意:“这话也对,还是主子知道皇上的心思。只是那件月白的衫子已经半旧了,还是拿这件将就着罢。”
“半旧的更好。”秦可儿坚持己见。
“可是……”绿仪还想再说,紫莞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把那件半旧的衫子拿了出来。
“主子说得对,如今这时候,还是简素一些儿的好。”
“为什么?”绿仪不解。
“我听那边儿的说,北边要开仗了,皇上这会儿哪有闲心看金丝银线?这会儿,倒是半旧的衣衫,不容易惹怒皇上。听曹公公说,皇上昨儿见了司徒贵妃身上的那件金丝披风,还皱了皱眉头呢!也得亏是她,若换个人,皇上怕是要出言斥责了。”紫莞压低了声音,“主子待会儿伺候的时候要小心着些,皇上的脾气不大好呢!”
谁遇上这事儿,也不可能会心情好。秦可儿了解地点头,由着绿仪和紫莞两个替她着衣穿袜。
“主子,你别起身呀,腿还没好呢!”绿仪看着秦可儿撑着桌角站起来,急忙过来扶住。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我一只脚也能走嘛!”秦可儿摆了摆手,却差点重心不稳而摔倒,把绿仪骇得急叫了两声“主子”。
秦可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养尊处优惯了,我没事儿,你该干嘛还干嘛去。”
“奴婢们的职责,就是照顾好主子。”紫莞也赶了过来,收走了桌上的餐盘,“要是伺候不好主子,皇上便有惩戒下来了。”
“你们要伺候不好,就没人会伺候了。”秦可儿笑嘻嘻道,“我在帐篷里觉得气闷,把帘子打起来罢,让风吹一点进来,人才舒爽。”
“是。”绿仪听话地打起了帘子,又把屏风架展开。这么一来,虽是敞着大门,却并不直接露到外面。
皇帝进来的时候,看到秦可儿正斜坐在榻上,逗着那只小白狐。
她一身月白的半旧衫子,也不像旁人那样穿红着绿,反倒显得素雅如莲。软绸的腰带,半垂委地,倒衬得她如垂柳一般飘逸出尘。小白狐的毛色还没泛过白来,仍然是那副凄惨的模样儿,却活泼异常,对着秦可儿又笑又扑。而秦可儿则轻笑出声,显见得十分快乐,让皇帝也觉得自己染上了这份久违的快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