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行的时候,正是秋天最好的季节。
秦可儿看着紫莞替自己打点的行装,哭笑不得:“又不是搬家,哪里要用这么多的箱笼。也不过一个月的样子,只带些换洗的衣裳就够了。”
“既然是跟在皇上的身边儿,华服丽装总是少不了的。这次淑妃和贵妃也去,一准打扮得富丽堂皇。主子的位份虽然低些,但明眼儿谁不知道真正得宠的才是主子呢?况且,这回太子和四皇子、五皇子都随驾,还有七公主。到时候,少不了需要打点的地方。”
“那不用这么些件衣服,我看到书上说,那些游牧民族的服装,并不喜欢丝绸,还是皮袄子实用。这些服装既轻又软,到了那里恐怕也没有什么机会穿。”
“主子,这些衣服,是穿给皇上看的。”紫莞忍笑。
秦可儿却仍是摇头:“这些华贵的绫罗绸缎,皇上早就看得厌了,哪里还稀罕再多看几眼?况且,要讲排场,谁能讲得过司徒贵妃?连李淑妃都知道在素雅上下功夫,难道我还要去跟她们争这个?”
紫莞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主子说的是,倒是奴婢太执着了。”
秦可儿连忙安慰:“你这也是为了我好啊,我明白的。”
于是,秦可儿的行装,便显得极是单薄。除了随身携带的一些细软,只有两箱衣服和日用的东西。便是司徒贵妃那里的贴身宫女,都比秦可儿还排场些。
绿仪少不得抱怨了一通:“姐姐,咱们主子带的东西,也太寒酸了些。咱们就不该听主子的话,好歹也多弄上几个箱笼,外面看着也光鲜。瞧瞧那些小蹄子们,是什么眼神啊!”
紫莞白了她一眼:“寒酸比张扬好。主子年纪虽轻,却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你也凡事都缩在后面,别和贵妃淑妃她们的人比。”
绿仪很不服气,却只是扁扁嘴,没有说话。
秦可儿坐在马车里,随着车一颠一簸,有点昏昏欲睡。撩开锦帘,却看到碧水悠悠,两岸的里菊,开得如火如荼,竟是一片绚丽的景色。
岸边的垂柳,已经半落叶片。秋风微荡,一条柔枝,便缓缓沁入水中,掀起半边涟漪。
“这里的景色真好。”秦可儿轻舒了一口气,“咱们什么都不管,就当是来玩了一趟,可不好么?”
绿仪连连点头:“可不是吗?奴婢自进宫以来,还不曾出过宫呢!”
“你是几岁进宫的?”秦可儿随意地问。
“我和姐姐在七八岁上,就在宫里了。”
“这么早?”秦可儿暗暗乍舌。
七八岁的年纪,懂得什么呢?那时候,天天在琴房被老师和妈妈轮番逼着弹琴,看到黑白的琴键,就扁嘴巴。就是秦可儿的真身,也只知道在田里捉蛐蛐儿玩,还是懵懂的年纪呢!
“是啊,亲人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了。”绿仪黯然。
“那紫莞进宫的时候,要大着些儿吧!你们两个差了几岁?”
“只两岁。”紫莞怅惘,“奴婢进宫那年,正好满了八岁,绿仪才六岁,真正是什么都不记得。”
“还好,至少我十四岁才进的宫。”秦可儿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暗自庆幸的鬼脸。
“那怎么一样?主子是进来当主子的,不知道多少人家盼着进来呢!”绿仪很快地接了口,“主子的荣华富贵,还有得享呢!看皇上如今……”
“绿仪!”紫莞板着脸斥责。
绿仪吐了吐舌头:“忘了这里已经是宫外了,还当是咱们几个呢……”
紫莞肃容:“这回出来,人多口杂,可别再口没遮拦。要是给主子惹了祸,自己被杖死不要紧,还要连累了主子和身边的一干人!”
秦可儿看绿仪噤若寒蝉,急忙打圆场:“你不要这么吓她,绿仪比你小,凡事提点也就是了。”
紫莞淡淡地看了秦可儿一眼:“主子,绿仪可比主子还要大上一岁呢!在这个世界上,凡是天真的,都没法活下去。”
绿仪拉了拉秦可儿的袖子:“姐姐说得对。奴婢幸而是跟了主子,不然的话,早就闯出大祸来了。”
秦可儿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主仆三人,便不再说话,只是任由秦可儿掀开一角的帘子,看那外面的风景。
浅金色的阳光安然洒下,河面上便闪出了粼粼的波光,飞金碎银,耀人眼目。柳枝的残片,也仿佛浸润了那一点微湿的水意,如星珠闪烁。
岸边零星的野菊,在柳枝多少有些颓败的衬托下,却更加显得生机勃勃。
秋叶渡离得虽说不远,这一路迤逦,也行了有半天的时间。
布置营账的时候,又是一番忙碌。
秦可儿在紫莞和绿仪的搀扶下,踏上了草地。
与京城和南边的景色大相径庭,视眼一下子开阔了起来。稍远处有一座黛色的山峦,而脚下绵延的,就是大片的草原。
叶尖已经有些微黄,但还好没有露出衰微的气象。
有几缕调皮的草尖,一下子绕过她的鞋,挣扎着戳到好的袜里。满鼻,都是青草的清甜味道,让秦可儿的脸上,都发出了兴奋的光芒。
“这里……好漂亮啊!”她赞叹不已,几乎舍不得移动脚步,“咦,那是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草原上白色的账篷上。她一直很向往中国北部的蒙古大草原,那时候就想着等大学毕业,头一件事就是买了机票去草原。没想到,这个愿意的实现,竟是有赖于穿越。
“这是咱们住的地方啊!皇上是中间的明黄大帐,主子和那两位,都有独立的帐。再四边儿的,就是皇子和亲近的大臣。外围是侍卫和御林军。”
“哦……要这么多个啊!”秦可儿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可以大家伙儿共聚一堂,热闹非凡。谁想跑到这里来,仍然是“独门独户”。
四周是忙碌的景象,马匹在草场上奔跑,侍卫们喊着秦可儿听不大懂的口令。
“婕妤主子,皇上宣召。”来的并不是陈公公,却是初见皇帝的时候,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那位老者。
他的口气,也不像太监一样,虽然偏于阴柔,却没有太监们那种骨子里冒出来的自卑。
纵然像曹公公、陈公公那样的红人,腰板总是有点微驼。但眼前的人却不一样,腰板挺得很直。
“是。”秦可儿不敢多说,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
在深宫内院,遇到的哪怕只是一面之缘的人,也觉得欣喜。
她紧走几步,小声问:“请问……该怎么称呼?”
“奴才安正海。”
“安……”秦可儿拿不定主意,他看起来面白无须,像是太监的样子。可是那副神气,又分明自傲得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