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秦可儿叫了一声,秀眉紧锁,似乎难以启口。
陈正来没敢追问,只是静默地等着。
“陈太医,身为医者,若是知道有人生命垂危,会不会还考虑他的身份地位?”秦可儿决定在说出实情之前,先探口风。
“医者仁心,哪怕万恶不赦,也会救的。”陈正来毫不思索的回答,让秦可儿放下了一半心。
“那么,如果是冷宫呢?”
“只要能进去,下官自然会尽力医治。”陈正来肃容。
秦可儿忽然一扫病容:“陈太医,你真是个大好人!”
她这一高兴,完全忘了身为后妃的庄重,活脱又是一个小女孩。
陈正来虽然出入宫闱,环肥燕瘦见得多了,但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刚刚还觉得面容黯淡,这时候却觉得波光潋滟,灿然生辉。
“救死扶伤,本是医者本份。”陈正来喃喃地说,“不知……是要医治何人?”
“陈太医,您随我来便是了。”秦可儿急忙叫绿仪替她重新梳妆,把故意拍上的白-粉洗得净了,露出一张如雪的娇靥来。
“好了,不用胭脂。”秦可儿不耐烦,急提裙摆便要走。
“主子!”紫莞一脸不赞同的样子站在殿门口。
秦可儿讪笑着解释:“只是……”
“主子这时候,不该去那个地方!”
秦可儿急了:“可是……”
“主子刚从那地方出来,难道还想再进去一回不成?”紫莞板着脸,要不是看到陈正来还在秦可儿的身后,她的脸,包管比包公还黑。
“若是能救得梅妃姐姐,便是再进去一回,也没什么。”
秦可儿说得很低,紫莞听得一个大概,已经露出了又恨又气的神情。
陈正来却油然起敬。
他虽然并不好打听宫廷是非,但也知道南宫贤妃一案。秦可儿初出冷宫,便有这份古道热肠,实在是难能可贵。
看着她的削肩细腰,虽然身量还未全都长成,却让人肃然起敬。
秦可儿好容易找了陈正来,正一团高兴,竟被紫莞阻住,便有些委屈。
“主子的心好,奴婢们跟着这样的主子,自然是三生修来的福份。可是主子吃了这一顿苦,难道还不曾明白吗?有时候,在宫里头,是半步也错不得的。主子好容易回来了,便该小心谨慎地做事,怎地又去踩这趟浑水?”
秦可儿求救似地看了一眼绿仪,这小宫女比她姐姐要好心。
“主子,姐姐说得有理。”
连绿仪也选择了毫不动摇地站到了紫莞的一边,秦可儿只能无奈地看向陈正来。
“可是,梅妃如果再不医治,真的活不过了呀……”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三分无奈和七分伤感,让人听得心里发酸。
“主子若真是要救梅主子,只得求皇上的口谕。”紫莞缓缓地说着,秦可儿看到陈正来居然点了一下头。
“求得来么?”秦可儿怀疑地问。
紫莞立刻紧抿唇线,秦可儿便知道这条路,也一般的希望渺茫,顿时又急促了起来。
“我不管了,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梅妃姐姐就这样……我做不到!走,你现在就跟我去,你们两个都不用跟着!”
她气鼓鼓地甩开了紫莞,提着裙摆就往外走。
“主子……”紫莞无奈地在她的身后苦笑,“陈太医……”
刚要请陈正来劝说秦可儿,却见他也一撩下袍,紧跟着秦可儿出去了。
“姐姐,你守着殿里,我跟去看看。”绿仪说了一句,也一溜烟地追了上去。
紫莞摇了摇头:“要是被那几个知道了,主子便又得遭殃……”
秦可儿却一路奔到了冷宫,守门的太监正在门口纳凉。四个人围了一圈,却是在玩纸牌。
“哎哟,秦主子来了。”太监们手忙脚乱地跳了起来,打千行礼。
“只是来瞧瞧梅主子,这一向她可还安好?”
小太监悄悄地凑了过来:“回秦主子的话,昨儿咳了一夜,怕是……不行了……”
秦可儿脸色一变:“陈太医……”
“下官这就去诊脉。”陈正来耳力甚好,听得这一句话,也起了救病如救火的心思,背着他的招牌药箱,便往里走。
小太监奉承:“到底是秦主子知情重义,还没有恭喜主子!”
秦可儿把手掏进袖筒,才想到出来得匆忙,竟是不曾备下细物儿。
绿仪早一脚踏上,摸了一个绢包儿:“这个,给你们买盏茶吃。”
“哎哟,怎么好又叨挠?”小太监嘴上推辞得厉害,手却伸得老长,已经收了过去。
余下的三个太监,也一并谢了秦可儿。
他们在这里服侍了多年,早就眼馋了那些当红的太监油水充足。毕竟一旦进了冷宫,就宣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不管曾经贵为妃嫔,到了这里便比最低等的宫女还不如。背后的大树再坚硬,到了这个时候也是直接放弃的居多。
像秦可儿这样进来了又出去的,自开口以来,也不过数例。
“我去瞧瞧梅主子。”秦可儿恨不能两步并作一步跨进去,绿仪在她身后微微一拉,只能强自按压着急迫,慢慢地踱了进去。
梅妃比她离去的那日,更见清减。整张脸上,仿佛都只一双眼睛透着些微的生气。
陈正来凝神诊脉,看他凝重的神气,秦可儿顿生不详之兆,屏着气一动不敢动。
“主子这病……若不能好好调理,终究是难以康复。”陈正来当然知道,冷宫不是一个调理的好处所,因此说话便有几分迟疑。
“陈太医,你且开些药……”秦可儿急急地开口,梅妃的眼睛才瞟到了她的脸上,淡淡的笑意,爬满了苍白的脸容。
陈正来点了点头:“下官去外间开药。”
秦可儿连忙答应了一声,看他体贴地把门掩上,才扑了过去:“姐姐怎得消瘦至此!”
梅妃强撑着坐起了一半身子:“傻妹妹,早叫你不必来的,怎么还是按捺不住性子啊……你呀,日后总是在这上头要吃亏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