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儿忽然安静了一下，不再一早就跑出去摘花莳草，只在侧殿里整治了一间空房，置办了文房四宝。

陈婉仪和沈才人与她走得很勤，一天里，总要来逗留上半天方肯离去。

“唉……”秦可儿叹了口气，“我去看一会儿书，临两张帖，你们自去耍吧。”

“主子！”紫莞欲言又止，这样的神态倒是极少见的。

“什么事？”秦可儿一副拔腿欲走的模样，让紫莞把想说的话，又都吞了回去。

秦可儿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紫莞说话，拔腿就走。走到房门边的时候，忽然心有所动，回头看到紫莞的脸，在微暗的阳光下，显得有几分哀伤。

想了想，秦可儿又走了回去：“紫莞，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紫莞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看到娘娘日夜用功，很替娘娘担心罢了。”

“担心什么？”

“主子也看到了，这几日品级低些的娘娘，都恨不能把晓清殿的殿门踏破……”

秦可儿恍然：“是不是茶叶点心之类的不够了？那下次就不要招待了嘛！”

紫莞失笑：“主子，奴婢的意思，是主子也要出去走动走动。皇后娘娘那里，主子总要孝敬些东西过去。就是其他的妃子们，娘娘也多少去露个脸，不兴这么一天到晚关在房里头的。”

“可是那些人说的话，我都接不上！”秦可儿极不情愿地说。

“那是因为主子从来不与她们一起说话，自然会觉得说不上话。先是细细地听了，慢慢地就觉得只是闲话，不过多装个心眼罢了。”

“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心眼的，紫莞，你就不要难为我啦！”秦可儿撒娇似地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现在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只要皇上的赏赐没有少，你们不受委屈，我就心满意足了。”

紫莞愣了一愣，才低声道：“我们做奴才的，也只是盼着主子好罢了。”

“咱们也不要怎么个好法，只要这么着过下去，不少吃不少穿，也就尽够了。”秦可儿看到紫莞苦恼地皱着眉，急忙以手半举，“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给皇后娘娘请安。”

“主子是该去，如今谁不知道主子和皇后娘娘是一条心的？”

“我？和皇后一条心？”秦可儿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没有吧……皇后娘娘的心思那么深，我怎么可能……”

“那日的端午宴上，娘娘不是已经跟皇后……”紫莞提醒。

“哦，那个啊，紫莞，你也是知道的嘛！我只是顺着皇后的话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怎么……”

“可是，主子事后谁处都不曾走动，自然人人都把主子看成是皇后娘娘的人了。”

“唉，这里好麻烦，不如以前，虽然缺吃少穿，可是不会有这么些花花肚肠，随口说一句话，都会被屈解成不知什么样子！”

“**里，本就是这样。主子既然已经进来了，便再也脱不开去，只得学会这一套生存的法则。”

秦可儿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她还只记得三皇子的话，她读的书太少了。

紫莞看她并不上心，也只得低低一叹。

秦可儿像海绵一样，拼命地读着各类书籍。哪怕有那二十四史，通篇都是文言文，这不欺负她语文学得不大好么？而且……还都是繁体字，只得连猜带懵。

不管能不能看懂，只先和那些字混个脸儿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地囫囵看进去。

晓清殿的书并不多，不多几日，便都看完了。

“哪里再去找些书呢？”秦可儿自言自语，撑着下巴靠在书案上。

“嗤！”一声熟悉的笑容，让秦可儿立刻笑出了一朵花。

“笑什么……”她扭捏地说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用的是撒娇的语气。

皇甫敬轩隔着半推的窗户，看着她堆在案上的书，逐一翻捡，用一种稀奇的语气道：“你可真是不挑啊，什么书都看。”

秦可儿赧然：“我也不知道什么书好看，什么书不好。统共就这么些的书，只能逐一地看过来。”

“不简单，这几天就能它们都看完了？”皇甫敬轩眉眼微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看着它们，什么都不想干。”

只为着自己这番话，这丫头竟然夜以继日。

皇甫敬轩在自己的理智拉回之前，两片唇，已经俯了下去，贴在她玫瑰般的红唇上。

秦可儿只觉得“轰”一声响，竟不知道怎么反应，只能僵化地站着，一动不动。

胸口像是被什么炸开来似的，渐渐地觉得呼吸困难。有点像那次被溺在水里的感觉，周身都是暖暖的，四肢懒洋洋的无法动弹。

“傻丫头，吸气！”皇甫敬轩笑着提醒。

秦可儿脸红耳赤，手足无措。可惜她活了二十年，却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

皇甫敬轩吃吃地笑着：“父皇不曾这样对待过你吗？”

秦可儿的心里，倏然地一凉。

她在干什么！

她是皇帝的妃子，而他是皇帝的儿子。

这样的宫闱丑闻，一旦被发觉的话，不仅是她要倒霉，就是皇甫敬轩，也会因此而失去皇帝的重视与宠爱。

“这个给你。”皇甫敬轩看着她脸上的阵青阵红，也不说破，只从怀里掏出一个首饰匣子，一手执起了她的，塞到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你往常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

“你瞧瞧，一定喜欢。”皇甫敬轩却仍然不住地诱哄。

他的声音，比平常更沉，微微地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叹息。

仿佛是一瓶上好的女儿红，在香梅树下埋了几十年，挖出来的时候，便是浓香扑鼻。

秦可儿只觉得耳朵根微微地泛起了热意，一点一点地烫到了鬓边。她想，他是一瓶陈酒，而她已经醺然薄醉。

手像是有了自主意志一般，打开首饰匣的时候，虽然有了它富丽堂皇的准备，还是被那眩目的颜色，惊得瞪大了双眼。

一朵富贵牡丹，是用无数根成色纯度都极高的金子扭成的。花蕊的细丝末端，串着几颗浑圆的珍珠，每一颗都是等圆的，比自己的拇指盖还要大些。陪衬的绿叶，也绝非凡品，是纯度极高的翡翠，精工细雕，连叶子的纹路，都刻得毫末毕现。

“这是……”

“插上让我看看。”皇甫敬轩微笑着，替她簪在髻上，“果然好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