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捷抒长着一张甜美的娃娃脸,虽是新晋了位份,但仍然穿着素雅的衣饰,倒有种出尘的气质。秦可儿有点恍惚,明明长相与梅妃相远,可是她却觉得,眼前的婕抒,明明有着两分梅妃的气质。
“臣妾恭迎秦妃娘娘。”冯婕抒依礼相见,行的竟是大礼。一般来说,在宫里头,虽是等级颇多,但真正按品行礼的,却极少见。
“不需如此客气,我不过是奉了皇后娘娘之令,来问问情况罢了。你把那位侍女叫来,把事情的原委说个明明白白。”
冯婕抒应忙应了,贴身的宫女急忙把人带了上来。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宫女,大约进宫也没有两年,怯生生地跪着,身子微微颤抖。
秦可儿立刻想到了自己进宫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这女孩还不如自己,毕竟当时还觉得有三分功夫,天下大可去得,倒并不太过凄惶。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墨香。”
“墨香,你不要怕,把与掖庭挟带私物一事,原原本本地讲来。”秦可儿温言道。
墨香迟疑了一下,方口齿伶俐地说了起来。其实不过是件小事,墨香原是因家穷被卖了进宫,有个邻家女孩在掖庭。她分在冯嫔的宫里,没有机会出去,便委了掖庭那位好姐妹替自己把攒下来的银子带出宫去。还有一些赏下来的东西,成色稍新的,也一并送了过去。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嘛,先把人带下去罢,我与你们主子再问问。”秦可儿脸色不变,却给那墨香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急忙对着秦可儿连连磕头,秦可儿笑道:“若你所言属实,虽是有违宫规,却其情可悯,我自会请求皇后娘娘网开一面的。”
“谢谢秦妃娘娘。”墨香又磕了三个响头,才跟着人出去。隐约还听人说她运气好,幸而没有落到司徒贵妃处理此事,否则便是一个死字。
司徒贵妃近来权威日重,可结下了众怒啊!秦可儿喝了一口茶,心情颇觉愉快。冯婕抒使了个眼色,连贴身侍女都依言退了出去。
“婕抒……”秦可儿刚说了两个字,冯婕抒却跪了下来。
“秦妃娘娘,冯怜香原是梅主子的宫女,是梅主子荐给了皇上,臣妾才有今日。梅主子蒙冤,可臣妾却分说不得。眼看着那人权柄日重,梅主子却再三交代不许妄动,竟连冷宫也不敢去,只是守在宫里头。”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秦可儿了然,伸手挽起了她:“冯姐姐,私下里咱们不需多礼。梅姐姐既说可信你,我便信你。往后,在这宫里,梅姐姐也只有咱们这两个亲近之人。这个冤,咱们若不报,便没有人替她报了。”
冯婕抒闻言,脸上便现出了三分绝然的神色:“秦妃娘娘要如何做?”
“自然先削了司徒的权,一样样地把她手里的东西,移到咱们的手里。至于要把她彻底打压,却要借助朝臣之力。司徒家族一日不倒,司徒静便一日不会没有起复的机会。皇上再禁足,也不过一二月时间,又故态复萌。打蛇打不到七寸,莫如不打。”
“秦妃如何说,臣妾便如何做。”冯怜香想也不想就表了态,“只是咱们之间倒不能走得太近,免得给皇后起了疑心。”
“正是。”秦可儿欣然点头,“如今咱们还要借着皇后的力,不妨仍作陌路人。甚或可以适当起些小摩擦,好在咱们都不是什么争强好胜之人,不用弄得伤筋动骨。”
“是,倒不如就从今日始?”
秦可儿不解:“今日?”
“秦妃优释墨香,顺便把墨香带回晓清殿,自然便与臣妾产生了不满。不过,臣妾素来懂得进退隐忍,不会与秦妃有什么不满之语。只是私下里,总对有些腹诽。咱们这关系,便亲近不了,皇后便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此计甚妙,只是墨香此人可靠么?”
“可靠,秦妃尽可用得。”
秦可儿得了这个保证,更是满意,悠然自得道:“若是皇后有意用咱们两个来分司徒的权,互相制衡,那可就更妙了。”
冯婕抒笑道:“司徒贵妃那里的权,秦妃娘娘尽可收得。至于臣妾嘛……自然要想法子从皇后的手里,掏弄出一点来,咱们才有胜算。”
“若能形成这样的局面,那自然是好了。”秦可儿喜道,“难怪梅妃姐姐这般看重于你,一点都不肯连累了你,果然是有些手段的。”
“这些年,韬光养晦得也该够了。当年梅妃主子待我恩重如山,若非她力保,我早就死在司徒贵妃的手里了。”
两人计议停当,秦可儿才扬了声音:“既然冯婕抒觉得要把墨香逐出宫去,倒不如让本宫带回去罢。晓清殿里,倒还少了两个粗使的宫女。”
“墨香笨手笨脚的,恐怕要若秦妃娘娘生气。”冯婕抒的声音,似乎压抑着火气。
“我瞧着就不错,冯婕抒若觉得留不住,就让我带走就是。”秦可儿说着,便拢着袖子走了出来,“紫莞,把那个叫墨香的丫头带回晓清殿。”
看着秦可儿带着人扬长而去,冯婕抒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得有了点怒气,低低地咕哝了一声:“又是一个司徒!”
这句话,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各宫主子那里。尤其是皇后,听了此语,顿时笑意更浓:“这事儿,秦可儿倒处理得甚合本宫之意。”
宫女不解:“秦妃未免也太仁慈了,虽说那墨香情有可原,但人家主子都不要用了,她却还一意孤行地带回晓清殿。冯婕抒心有不满,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两人之间的龌龊,恐怕就因此种下了。可娘娘为甚还说,如此甚好呢?”
皇后意味深长地笑道:“秦可儿是我拿来制约司徒静的一着棋,但又拿谁来制约她呢?难保好不会真的成了司徒第二,身后虽无势力,但有皇上撑着腰呢!”
“哦,娘娘是想用冯婕抒……”
很快的,冯婕抒就旗帜鲜明地站到了皇后的一边,大有和秦可儿分庭抗礼的架式。虽然她位份低,但皇后却也开始渐渐地让她处理一些宫女之类的琐事。
“皇后打着主意要分主子的权呢!”紫莞笑道。
“她分的,是她自己的权。她利用我抢司徒的权,自己分一些小权给怜香,让她死心塌地地效命。梅妃姐姐的这招棋,下得可真好啊!”
“若不是为了太子,梅主子恐怕连皇后都做得。可惜了,这么一个佳人,竟生生地折在了太子的身上。主子也要引以为鉴呢……”
秦可儿瞪了一眼紫莞,她却不言不笑。
引以为鉴……可是秦可儿觉得,皇甫敬轩和太子是完全不同的。如果皇甫敬轩想要的,就一定不会放弃。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是他想要的吗?
她没有任何把握。
但是,她不想错过了他。在这个宫里,除了他,几乎让她看不到希望。
“不管怎么说,三皇子即位,对主子和梅妃都有好处的。”
“为什么这么讲呢?”秦可儿尽管愿意相信这个观点,却仍然有点不明白,梅妃也这样说过。
“主子也就跟三皇子熟一些,况且他手段向来光明正大,不比五皇子,专作阴人的勾当!”紫莞恼意甚浓,想到因此把秦可儿拖到了冷宫,便对那位外表温和的五皇子,说不出的厌恶。
“是啊,若是他即了位,那我就没好日子过了。”秦可儿点头同意。然而,就算是皇甫敬轩即位,她就有好日子吗?也许册为太妃,就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唉,秦可儿叹了口气。这前途,怎么看都是一片的灰黑,找不出一丝的亮色。
“梅家能不能被拉拢?”秦可儿忽然问。
“不能吧?梅妃主子被贬以后,梅家可什么动作都没有。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放弃,还会来帮主子不成?”紫莞想也不想就摇头。
“梅家不替梅姐姐作主,那是因为梅姐姐在宫里的前途断了。但是我不同,现在正得宠着呢,若是我能替他们把梅家的另一个女儿弄进来……”
“这个……也许可行。”紫莞想了想,点头同意。
秦可儿虽然出了这个主意,但还是心里没有底。总想着等三皇子进宫来的时候,向他问计。偏是皇甫敬轩这一阵儿不知怎么回事,连五月端五的时候,都没有露面。倒是雅玛这位新妃,按例进宫来拜见各宫的主子。
她和四皇子并肩走进中宫的时候,秦可儿也在,正和皇后商量节礼的发放呢!见了雅玛,几乎喜上眉梢,差点跑下座位去。
幸好紫莞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服,才把性子按捺了下来,端坐着不动。但看着雅玛的眼神,却透着热切。
雅玛想是经王府的嬷嬷教导过了,行起礼来也中规中矩的。只是对着秦可儿,那礼却怎么也行不下去。
“怎么?不认识了么?这是秦妃,当初听说与雅玛公主在狩猎的时候就认识的呢!”皇后奇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