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如此努力想要担起这个家长的威严来，为什么嗓子里还要透着如此深的悲戚？

龙敛辰，我从来都不否认我想你，可是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你在身边！或许这只是他们的一场恶作剧，但是，我的女儿……

看着那面面相觑却没有敢开口的三人，凤朝华的声音不觉拔高了几度：“我问，妮妮哪去了？”

凤廉低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掏出怀里的一张薄纸，塞到凤朝华手中，并负责道：“妮妮离书出走了。”

什么？

五岁的小孩子离书出走？要换做以前，要换做别的五岁小孩，凤朝华肯定会一笑置之，但是她的妮妮，她不敢保证会不会……

关心则乱，一张只简单折了一下的薄纸到了凤朝华手中竟如此不听话起来，半天才摊开：

娘亲：

我要去找爹爹了，外公说我们长得很像，我很快就能找到的！

这歪歪扭扭的笔迹，的确是刚刚开始学写字的女儿，可是……找爹爹？

五岁的孩子会突然留书去找那个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也没有见过的爹爹？凤朝华几欲喷火的眸子直接瞪向了已经整张脸都皱在一起的凤廉，要迫使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凤廉感到身上一阵冷风吹过，直冷到衣服里面去，不觉反思：难道做错了？但是这时已经不是后悔的时候了，横下一条心后，他抬眸迎上女儿的视线，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跟妮妮说，只是你什么都不告诉她，她又那么聪明，有些小主意也很正常……”

按照往时，凤朝华此时一定会附送一个白眼以及一句——她又没有问我——然而此时，只见薄纸从她手中飘落，是的，她的女儿的确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她的父亲也的确拦不住，自然也是不敢出这样的主意的……

仿佛支持不住了一般，凤朝华双腿发软，但仍旧稳稳地站在原地，掩下心底早已泛滥了的担心，开口道：“小风筝，立即去送信，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得到他们的帮助！绿萍，照顾好家里，我要出去找妮妮，找不到我誓不回来！爹，你……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这是你破釜沉舟的做法！”

破釜沉舟……

凤朝华大步转身，奔出院子，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女儿，一时间愣在当地，绝望，这种可怕的情绪强烈地涌上来，突然想起明月当时说他在大街上跟疯了一样拿着画纸见人就问的举动，原来，就是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么？

转身奔回房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起来，一张张妮妮的画像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凤朝华手中，除了已经找了联络方式去求救的小风筝以外，另两人也已经明白凤朝华意欲何为，一个磨墨，一个也拿过笔开始画起来……

凤朝华终于放下手中笔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她拿起一摞画像急急奔出去，妮妮，昨晚冷着了吗？本应酸胀痛死的手臂却仿佛一点感觉没有……

她不知道的是院子里看着她背影的俩人会有什么样的对话。

“……老爷……这样会不会很不好？小姐真的很担心……”

绿萍的心疼和担忧凤廉岂会不知，程度或许还甚于她，但这又能如何？女儿那么聪明，戏不作地逼真些，要达到破釜沉舟的效果太难！关心则乱，女儿，这就是关心则乱呐！

凤廉遥视远方，用这样的方式将女儿逼出这小寒山，希望，能有用吧！

另一边，凤朝华拿着画纸终于散发到小寒山外的镇上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遇人就拿着画纸问的凤朝华像个疯妇般，早已没有往日的淡然优雅。心中的担忧更是浓郁，她根本不敢去想若是找不到或是女儿已经糟了什么不测的后果！那，太可怕！

然而这时，一张皇榜在人群中却显得那般惹眼。本应急急寻人的凤朝华竟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驻足细看。

一抹苦笑爬上嘴角，凤朝华轻摇臻首，自语道：“你那厢已经登基为帝，如今大赦天下，而我却为了找寻女儿，失了方寸……”

寒风中，凤朝华任由手中的画像随风乱作，胃中翻起酸浪，刺痛了眼睛。

“这丫头我见过。”一位卖梅子糕的老妇人盯着画像说道。

凤朝华猛的侧头问道，“在哪儿？”

老妇人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她……她在我这儿买过一包梅子糕，之后就往西门方向蹦蹦跳跳的走了。”

凤朝华闻言大松一口气，既然有卖梅子糕，那必定有带银两了。有银两，就不怕挨饿受冻了。

“姑娘，找人不能这样找。像你这样满大街的寻人不是办法。我看那小丫头挺机灵的，一时半会儿定不会出什么大事。你仔细想想，她最有可能哪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顷刻，凤朝华拾回了一点理智，抿嘴摇了摇头，心道，‘那么精明的丫头，连出门找爹都不忘瞒足口腹之欲，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罢。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不冷静的一天。凤朝华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向老妇人道谢之后，大步流星朝西门走去。凭妮妮嗜懒怕累的性子，定不会靠她那两只小脚丫子千里寻父。那么，马车是必不可少的了。而马车，自然不必亲自去找。

不一会儿，凤朝华走进百家客栈，二话不说便来到柜台前。

掌柜的连忙笑脸相迎，“客官您要打尖还是住店？”

自从南陵王失势之后，百家客栈早已换了当家的。现在的百家客栈是工部的产业了，自然不会再尊凤朝华一声‘七公子’。

五年来长居小寒山的凤朝华心中第一次有了物是人非的悲感触，曾经名动一时的南陵七少早已死的死离的离，想必，他们已经成了说书先生口中的范本吧。

嘴角掀起一抹苦涩，凤朝华定眼看了看没怎么变更的客栈布置，轻声问道，“昨晚有四五岁模样的小丫头入住吗？”说着，将一定纹银搁在柜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