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不爱开口喊我，也许，不知道该喊什么。因为，不管他喊什么都会被我不悦地反驳回去。

“小丫头。”

“抱歉，皇上，臣妾已经过了那个天真的年纪。”

“小妖精。”

“臣妾以为皇上记不住名字的人都会叫妖精。”

“皇后。”

“真是一个写满不幸的字眼。”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喊我的名字。或许，名字会让我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这种奇怪的模式和我冷漠淡然的态度一直持续到太后的寿宴。后来回想起来，那是我最任性最倔强最不乖的一次，就像真的跟人赌气一样。我不知道我在别扭什么，总之，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小空间不想出去，也不想让别人走进来。

这段时间，唯一陪着我的是莫霁，宛如在莫离离开不久之后也离开了皇宫，年轻人好啊就该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宛如是自己悄悄地跑掉的，而不是像莫离一样大胆地跟自己的父皇谈判。好吧，我承认，她是在我的协助和包庇下成功远离的。好吧，我承认，是我说服莫阳明不要千里追击落跑公主。可是，我有预感，他们两个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乐土，幸福快乐地过一生。为此，我愿意，一个人呆在这个压迫他们成长的地方。

莫霁那晚之后就出奇地听话，尤其是我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也许，这孩子是明白的吧，我一直说要给他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每天陪他玩耍嬉戏，现在却不能了。这孩子也是心疼我的吧，不想给我添堵。

太后的生辰那天，我送了一份不值钱但是很有意义的贺礼。好吧，我承认，我送人的礼物一向都不值钱，但是都会主观赋予不平凡的定义。我的贺礼并不多么出彩，所以我想莫阳明那时是偏心了的吧，就像那次选花魁一样。他运用皇帝的绝对权威，干净利落地说：“今年皇后的贺礼独具新意且深得太后喜爱，因而今年同朕秋围的就是皇后了。”

我的贺礼其实只是一副寿字，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小的寿字组成一个大的寿字，小寿字是无丐军写的，大寿字是我写的，意为万寿无疆。也许在别人眼中这份“万寿图”是大手笔，不过对我而言是很容易办到的。

而莫阳明秋围的惯例就是选择在送太后贺礼中脱颖而出的那个人伴架，那个人的选择完全凭他的个人喜好或者政治需求。也许，今年他没有个人喜好也没有政治需要，所以就选了我。

太后寿辰那夜，一个身影翻窗越进我的寝殿，来到我的床边，身子优雅地坐下。我忽然想起来了，我最近一直紧闭宫门，对外言曰，卧床静养。所以，别说像这样半夜的访客，就算是白天要进来的人估计都要翻墙了。

“你送了太后如此满含心意的贺礼，那么，你送什么给朕呢？”太后的生辰是七月七日，莫阳明的生辰是七月十二日，也就是五天后就是他的生辰。

“那么，就请皇上拭目以待吧！”其实当时那句“夜深了，皇上请回吧”没有说出口，但是我撇开头闭上眼假寐，以沉默的方式拒绝他要继续说的话。

“那夜，朕看见手里你拿的是洛绝的君子剑而不是朕的斩虎刀，朕的情绪就有点乱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从未有过什么事可以让朕如此分不清理不顺。”他没有因为我这样的态度而如何，这次他选择包容。

我知道他喜欢成熟懂事的女人，所以我从开始偶尔撒撒娇的孩子气模样蜕变成端庄贤淑的好皇后。短暂的美好时光，让我想要的更更多了吗？是我恃宠而骄了吗？

“君子剑放在斩虎刀的下方，比较顺手。”但是把君子剑放在斩虎刀的下面是出于对帝王的尊敬，本来我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不过，想起今天收到了莫离的来信，内容很简单：自己选的路，自己扛得住。我看后，恍然大悟。

也是在今天，我收到了皇兄的使臣传的话：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听后，沉默了很久。

他们选择今天或许是将就太后寿辰这个可以顺便找到我的时机，其实时机无所谓，至少我知道我不该那么骄纵。

“很多时候，朕觉得你说话很不中听。但是，现在，朕多想时时刻刻听着你在耳旁聒噪。不要把什么都藏在自己心里，你有疑惑可以问我，不问就会搅成死结，永远也解不开。”这一生他也许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落寞、循循善诱，因为他是一个具有至高地位的帝王。

忽然，我咧开嘴笑了，像一个阴谋得逞的小孩。

“许我一世繁华不损，我还你一生不离不弃。如何？”我猛然坐起，手臂勾着莫阳明的脖子，在他的耳畔低语。后来我很奇怪，我这种自命清高的人为何会说出要虚华的世俗语言。

莫阳明沉默了很久，他的双手环住了我的腰肢，轻轻地坚定地说：“朕许不了你一世繁华，但是朕可以许你相依相守。”

莫阳明，原来，你也知道你的江山岌岌可危。

可是，你保证不了给我不衰的荣华，我又如何敢说能与你不离不弃、相依相伴。

那一夜，我们的互相认知达到了另一种高度，不再各自为政而是有了共同的目标。我从未想过我有天会主动站在政治舞台上，在此之前我只是在努力地做一个名满天下的商人。

三国一城，在悄悄然走形。凡人看不懂那和平光环下得暗潮汹涌，能够看懂的人也大多沉浸在几百年的和平不会轻易破碎的美梦中，只有少数清醒的人才知道天下形势在逆转。

我原本也想独善其身，这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方式。只是，这样我就算认输了，而我不会轻易承认我是一个失败的人。所以，我决定搅进这场洪流，即使对手是我不想伤害的人。

莫阳明的生辰过得很低调，低调到他本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没有皇帝的帝王生辰宴，在七月十二日这天举行。那天关于皇帝的突然消失，只有少数人知道，是皇帝带着他的皇后提前开始了秋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