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钱瑾没放过周坤的眼神，这两人许是暗地里已心生了情意，不然石榴不敢这么大胆地提周坤，“我将石榴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啊？”周坤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挠了挠头，憨实可掬。

“呆子，姑娘问你话呢？”石榴在一旁提醒道。

“愿意，小的愿意。”周坤高兴地立刻拉住了石榴的手，石榴羞怯地缩了回来。

看来是郎有情妾有意了，两人能成美眷自然是好事，钱瑾自是极力赞同了，“既然你们两个意属对方，等去了京城，我们就选个日子把婚事给定下来。”

“多谢姑娘，谢姑娘成全。”周坤连声道谢。

石榴这么一哭倒是让钱瑾高看了一些，宁为平民妻，不为富人妾，这是何等清高明亮的心思，若是能成为蓝枫的通房，生下一儿半女后，那便能抬为妾了，一等侯的小妾，那也是人人艳羡巴结的。

既然石榴要嫁与周坤，钱瑾没道理再将她带入侯爷府，便吩咐周妈准备一些银子，让周坤给石榴买些衣裳首饰，这门亲算是定下来了。

明早就要启程前往京城了，钱瑾虽是早早地歇下了，可一夜都被一件事情纠缠着，那便是小妾和通房的问题，梦魇中有凌夫人和钱玉，有田氏和姨夫人，直到梦见蓝枫纳回一门门小妾之后被吓醒了。

守夜的曹妈妈点了灯笼，待屋内亮堂之后，发现钱瑾笔直地坐着，脸上全是晶莹的汗液，有些失了魂魄般地愣愣地。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钱瑾的脑袋转了转，发现是个梦之后，苦涩一笑，“刚刚做了个梦，被吓醒了。”

“不过是梦而已，梦都是反的，兴许会是好事呢，”曹妈妈伺候钱瑾再次躺下，刚要吹灯，被钱瑾制止。

“不如妈妈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反正我也睡不着。”

“那可不行，明早还得启程回京城呢。”曹妈妈没依钱瑾的意思办。

“不打紧的，我路上可以歇一会儿，你就陪我说说话。”钱瑾坚持着，她怎能睡得着，从未想过的事情被石榴给牵扯出来了，这一夜是难以入眠了。

曹妈妈见她这般坚持，便应允了下来，天气寒冷，钱瑾扒拉了被窝，让曹妈妈进来暖和，曹妈妈也不推迟，见钱瑾这番模样，分明是有事情同自己说。

许久之后，钱瑾才悄悄地开口道，“是否这大富人家都喜欢纳妾？我爹算是个好的，我娘死了后才纳了二娘，而公公他……”

“姑娘是担心大少爷他……”曹妈妈猜想道。

“是啊，如果真是那样，我怕我会接受不了，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道理我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张罗，可是我……”钱瑾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我真做不到呀！”

曹妈妈是从宫里来的，见过皇帝三宫六院，见过富贵人家的三妻四妾，因此不会理解钱瑾的心思，“但凡男人家总会有一两个通房小妾，瞧着碍眼不见便是了，这男人一辈子哪里会只有一个女人，总也几天是不方便的，身边总不能缺人伺候。”

这个大道理，钱瑾懂，但是凌夫人对沈氏和钱老爷所做的事情已像根刺一般永远扎在心里，拔不出来了，还有蓝老爷福气好纳了公主为妾，可结果却是母子分离，这种事情她是想都不敢想。

“姑娘莫要这些小事烦忧了，明早还得早起，您得多歇息才是，这下去几日怕是要累着您了。”曹妈妈下了床榻，给钱瑾拢好了被褥之后，吹了灯笼上炕睡觉去了。

原本希望曹妈妈开解一番，这三言两语地反而让钱瑾的心情更为沉重了，第二天起床时整个人神情恹恹的。

几人都以为钱瑾是没休息好，上了马车又让她躺下歇息，因着新奇，石榴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的，热闹却也显得吵闹了。

直到掌灯时分才进了京城。

当马车停在新买的宅子前面时，钱瑾被这磅礴的气势给震了一下，就这样便能看出当年的康庆王爷是何等的风光，可是一旦入罪，却是断子绝孙的结果。天已昏暗，就一下子功夫还看不全里面的景致，简单用了些晚饭，钱瑾便歇下了，仿佛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将她脑子清理地干干净净地，一片空白。

入了夜，寒风咆哮，下起了纷纷扰扰地大雪，钱瑾睡眠浅被吵醒了，这王府的屋子里单独设了一个小间给下人守夜之用，她没叫醒周妈，自己蹑手蹑脚地去了窗口，打开窗子，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将她整个人吹醒了。

屋外的白雪已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层，反射出来的白光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排脚印，都已入夜了，这脚印不会是周坤的，难道是他？

钱瑾窃喜，披了件白毛大氅，偷偷地打开了房门，花厅中点着小灯，如豆般大小，但是能清楚地看到一张俊逸的脸，蓝枫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他新娘的女子。

“你怎么来了，曹妈妈有交待，我们不能见面的？”钱瑾抑住心中的喜悦，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点，可是微微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曹妈妈交待过，成亲前两日，新人们不能见面，否则会不吉利的。

“那些昏话不值得理会，我怕你刚来会不习惯，所以来看看，”蓝枫醇厚的嗓音在这夜中特别的安心。

“我这好好的呢。”钱瑾挨着他的位置坐了下来。

“天冷，过来坐这里，”蓝枫示意钱瑾坐到他的腿上，“好好地怎会突然醒来？”

钱瑾顾忌曹妈妈醒来会看到，这新人见面已犯了忌讳，若是坐在他腿上被发现了岂不难堪了，“就这么坐着，挺好。”

四眼相对，一时无语。

“你这分明是有心事，还想骗我，你我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同我讲的？”蓝枫一言打破了沉默，也说中了心事。

这让钱瑾如何开口，她沉寂了许久，直到蓝枫握住她的手后才抬头，咬了咬有些发干的红唇之后，说道，“你以后纳妾的事情我能不能不过问？”让她亲手为心爱的丈夫7操办纳妾的事宜那是何等的残忍，而且她也没有那种度量。

“呃？”蓝枫被她的话问住了，望着她那张秀丽的脸后，才反应过来，“谁说我要纳妾的？”

“这京城是富贵之地，不是男子一般都会有个三妻四妾的，而且你还是一等侯，难道只娶我一个人？”钱瑾难以置信地望着蓝枫，他不要纳妾？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难道我非要和他们一样么？”

“可是……”钱瑾还是不敢相信，“你不用骗我，我宁愿你现在就清楚地告诉我。”

“难道我就不值得你信任？”蓝枫扳过她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我吃的苦还不够吗？我以后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有我相同的遭遇，所以我不会纳妾，我的孩子只能由你钱瑾生。”

这两天的忧虑就这么被蓝枫说得烟消云散。

钱瑾半靠在他的肩头，心一下子轻松了，真想这么靠着美美地睡上一脚，可是后日便成亲了，明早蓝府会有妈妈过来教导规矩，因此不得已进屋睡觉，蓝枫待到天擦亮便离去了。

第二日，蓝府是派人来了，可是那婆子面上十分的恭敬，眼里却饱含鄙夷和不削，她喝着茶慢慢悠悠地说道，“老婆子我虽然是府中的老人，可说着规矩比不上曹姐姐知道的多，所以么……。”眼下之意这叫道规矩的事情就交给曹妈妈了。

钱瑾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说道，“石榴，送客。”

“是，姑娘，”石榴应下后，走到那婆子身边，说道，“这位妈妈，您走好了。”

“什么东西，”婆子小声地嘀咕着，“让我待着我还嫌难受呢，绣花枕头，外面好看里面空，看你们明日怎么出丑。”

这声音虽小，可婆子是有意说给钱瑾听的，因此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哇哟。”石榴气不过，待那婆子迈腿的时候绊了她一脚，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扑在了地上。

钱瑾一个眼神示意石榴把婆子扶起来。

“这地上可没金子，妈妈可是看走眼了呢，”石榴扶起了婆子，伸手使劲儿地帮她拍身上的尘土，那妈妈气得是脸红脖子粗，可又发不出火来，实在气不过了，便说道，“看你们嚣张到几时。”

“有劳妈妈提醒了，”钱瑾看都懒得看她，“你请回吧。”

待人一走，一言不发的曹妈妈开口了，“姑娘就应该拿出这等气势来，不然平白让人看轻了去。”

“她不过是看我屋里没什么嫁妆担子摆着，所以才会给我难堪，”这世态炎凉，钱瑾是领会了，嫁妆箱子尽数摆在后院呢，谁会那么张狂地摆着。

曹妈妈利用一天的功夫教习了一些规矩，钱瑾生怕给蓝枫丢面子，认真学习不说，还学得极快。

傍晚，小莲带着姨夫人的话过来，说是那二少奶奶提出明日要带着嫁妆风风光光下嫁，夫人同意了，因此同一天成亲的钱瑾也势必要跟着做。

钱瑾一时不明，问曹妈妈道，“这二少奶奶为何还要特意提出呢？成亲便是成亲，新郎官来迎亲便是了。”到底是成亲过一次，钱瑾可是没忘记。

“那二少奶奶也忒会想这些幺蛾子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人。”曹妈妈忿忿不平地说完，才给钱瑾解释了一番。

“我不大明白，妈妈可否解释一下，”钱瑾看到曹妈妈一脸的气愤，难道这京城成亲的礼俗和明州城的有很大的区别？

“姑娘，您是不知晓，但凡大户人家若是嫁妆多的，基本上会在迎亲的时候抬着那些箱笼到街上走一圈，无非是想让人知道，他们娘家给了多少丰厚的嫁妆。”

“这也游街示众有什么区别？”钱瑾愕然了一下，“何况这么冷的天气，下得雪都没过了脚背，这让那些下人们怎么受得了。”

“可不是这么说，”曹妈妈附和道，“可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为何我们要照着他们的去做，”钱瑾淡淡地说道，清丽脱俗的脸上毫无攀比之色，“明早直管入府便是了，就不折腾威远镖局那些弟兄了。”

曹妈妈不安，“这么做会不会不妥？毕竟大少爷才是兄长，若不绕着街上走一圈，怕是会被人非议姑娘没嫁妆呢。”

钱瑾摆摆手，主意已定，不会再做更改。

这一夜在寒风的呼啸中度过，大雪下得亦幻亦真，让人担忧第二天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天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