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不敢当，如此多的武林前辈，这么说便是折杀我了。”半截诗虚了一礼，笑了，“前些时候，何波兄和其他武林同道一起去了叶城，遇到了拜月教的人。”

“我们一行人到了叶城外的十里林，里面瘴气弥漫，站在树梢也看不太远。……也并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妖猴力大无穷，生生扯下了孙老二的手臂，捏碎了他的头骨，扔给后面的猴子分食。且非血肉之身，被伤的地方流出来的是绿色的粘液，当是有毒。我看不懂，但是也询问了神医，他也赞同。”

何波站起来详细的叙述了他们遭遇妖猴的情形，当然略过他为了自己逃命杀了其他同伴的情节。

“那日我听说后，仔细想了想。这些猴子应该是苗疆的降头。来的人，极有可能是拜月教四护法之一的鬼音。”

“那不知左右先生可有高见？”

“我对苗疆秘术也不了解。不过对于此事少庄主已经有所计较，不必太担心。”

左右一句话把责任和功劳都推给半截诗，自己置身事外。

“鬼音的目的是带走林小姐……我也不欺瞒各位，寂色她根本不在缙云庄……她也不在温泉别院。准确的说，她失踪了。”

“是不是拜月教只是虚晃一招，其实林小姐已经在他们手中，他们的目的是入侵中原。”

“这应该不是，据闻妖猴根本不能离开密林，但是鬼音却答应如约前来缙云庄，因为寂色身子弱，根本不能远行。”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务必先找到林小姐。我黄河帮愿意帮忙寻找，黄河一带都有我们的弟兄。”

“江南一带就交给在下，我也已经通知了桃花坞。”

“我让昆仑的弟兄留守了叶城。”

如此而来，林寂色只能说是插翅难飞了。

君汶不发一言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张张嘴脸。怎么，怕唇亡齿寒么？

“少庄主，我想我也应该去寻找林小姐。她身子需要调养，而且她极有可能会去到唐门。缙云庄和拜月教就交给各位了。”

林寂色之母是唐门门主的女儿唐雪颜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在下就多些左右谷主。”

“不必多礼。”

是夜，左右并没有照往常睡觉，而是难得提了一壶酒，倚在楼阁柱子上独酌。

“一个人饮酒伤身，还是我勉为其难陪你喝吧。虽然这缙云庄的酒完全和药王谷的没法比。”

“独孤，你说要是有杀父之仇是不是必然要报。”

“当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如果她也是你的恩人呢？”

“仇要报，恩要还。报仇是为孝，报恩是为义。既然孝义难全，我唯有先报仇在补偿。”

“喝酒，喝酒。”

左右也不多说，随手将酒壶抛给倚在另一侧柱子上的独孤品。独孤看着左右微抬起下颚望着新月，双眼晶亮，有点点的星辰溢出来。

“虽然我并未见过林姑娘，可是我无疑对她是钦佩的。独忍病痛多年，孤身一人浮于人世，却看得通透。若是世人都如她一般，或许也就没有那么多仇杀了。”

“独孤，你不觉得说什么宽恕都是自欺欺人，都是弱者的自我安慰么？林寂色流的唐门的血液，如果她可以，说不定想铲除所有仇敌。”

“怎么，你不是多年一直为林姑娘治疗，怎么会这么说她？”独孤品伸过头去看左右，却只见酒顺着他的手，一滴一滴往地下滴去。

左右虽是对林寂色表达了嫌恶之意，但第二日便即刻出发，踏上了去寻林寂色的路程。

而离开缙云庄不多日，左右便一改平素的恬淡，开始急躁起来。

“左右，你究竟为何如此着急的寻找林小姐，我们才出发没几天没有她的消息也很正常。何况，那么多江湖人士都在帮忙寻找，应该很快便有消息。”

左右站在马厩前，摸着枣红色的马，半响才回答：“我当真也知道，找人这事儿急不来。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想寻到她还是不想寻到她？或者寻不到最好，却又不肯放过她。”

“这话什么意思？”

左右说的云里雾里，君汶自然也不清不楚。

“多年以前，江东大旱，又接着虫灾。有一赵姓官员，平素里勤政爱民，两袖清风，遇到这种事情自然也是连日奔波，脚不沾地。可是，他却被人诬陷说是救灾无力，贪污钱款。朝廷大怒，在朋友的保荐下，才勉强得了个流放。结果他因为连月的操劳，和突如其来的打击，在牢狱里一病不起，不就便去世了，他夫人和他缱绻情深，当日便自杀了。只留下他未到六岁的儿子幸免于难，随着逃荒的饥民逃出了江东。”

左右和君汶并排坐在马厩旁，抬头望着星空，好像在寻找哪一颗才是逝去的亲人化作的。

“饥民一路西进，由于有好心的大婶一直照顾他，年幼的孩子倒也到了蜀中，传言里的天府之国。本来大婶问他是否愿意跟她去汉阳，可他不愿意。无论是真是假，他都想问清楚。他想要个答案，究竟为何会如此残忍，让苗疆的蝗虫吃光了所有的粮食，让江东百姓流离失所，让他家破人亡。”

君汶知道左右在说他自己的故事，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是在说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经历一样。

“那他找到答案了么？”

“或许有，又或许没有。他没有问她，因为他那时候来不及问了，所以他只能认为有答案了。他太需要一个理由来铭记，无论是爱是恨，只是一个理由而已，别无它意。”

“那和林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她的女儿。”

“哦，这样子啊。”

君汶说的平淡无奇。就像每个小女孩听到一个悲伤的，或者不悲伤的故事。最后不知道有什么建议，只能回答，哦，这样子啊。

可是，她知道，在她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开始憎恨起来。

有那么一刻，她似乎和林寂色感同身受，就好像那个消失了的女子寄居在她的身体里。细碎却尖利的恨和疼，她都能准确的感知和理解。（未完待续）